47 他把我燒成灰燼

第49章 他把我燒成灰燼。

天氣徹底熱起來,田恬和蘇聿容常常一起洗澡,省時省事。蘇聿容沖澡的時候,田恬就站一邊搓泡泡;蘇聿容開始刷牙,就換田恬去站在花灑底下沖水。一起洗完澡,一起喝汽水,一起吃宵夜,再一起工作學習或聊天看電視——無論哪樣,都能自然而然觸發一段快樂的杏愛,最後在親吻和愛撫中進入夢鄉。

什麽都不耽誤。

原本他們的生活步調差距甚大,現在卻逐漸變得同步。當然,大部分是田恬遷就蘇聿容的節奏,在他身邊快快樂樂亦步亦趨,他适應新節奏總是很快,沒什麽陣痛。

今天他們在浴室裏用手把彼此送上巅峰,四條腿貼着一起打抖。淋了許久溫水,快活事了,沐浴也差不多完成。一人裹着一條浴巾出來,換上夏季家居服。

蘇聿容受了田恬的影響,逐漸放棄了他的絲綢家居服,穿上了純棉T恤加運動短褲。田恬618買了好幾套,也給蘇聿容買了,80一套,一模一樣的,最多配色有點差別,穿上就是情侶裝。

蘇聿容繼續加班,田恬在一旁轉了兩圈,像是不安。

“怎麽了?”

“嗯……聿容,晚飯想吃什麽?”

蘇聿容正在抓緊處理延誤的工作,不想為了這種問題浪費腦筋,他不甚在意地說:“煮碗面就行。”

“煮面?太簡單了吧。”

蘇聿容心不在焉:“你煮就不簡單。”

他注意力都在自己的工作上,心不在焉的一句話,竟說的是毫不遮掩的心裏話。

家裏有挂面,還有雞蛋和一盒小番茄,看來做西紅柿蛋湯面很合适。田恬還找出兩節去歲春節的臘香腸,煮了切片。

做西紅柿雞蛋湯應該用大番茄,但家裏沒有。小番茄是蘇聿容帶回來當水果的,比大番茄甜美多汁。

在清洗它們的時候,田恬突然想起程季彥當年在暑假裏天天為蘇聿容做糖漬小番茄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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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捏一顆在指尖轉了一圈,這東西真小,皮兒薄得像蚊子翅膀,那時程季彥在剝它們的時候是什麽心情?

一定是希望蘇聿容吃下去,由口甜到心。

田恬只猶豫了三秒,就決定直接切吧切吧下鍋炒。不是他不夠喜歡蘇聿容,而是在經歷過安文甫、認識了程季彥之後,他覺得對別人好的時候,不能忘了也要對自己好。

田恬如何對自己的,以此為标尺,來對待蘇聿容。對他比對自己更好一點是可以的,但差距太大就是自我感動。田恬吃小番茄才不會不辭辛勞地剝皮,那他也不會給蘇聿容剝。

蘇聿容吃面條的時候,把湯也喝了,說很鮮。并沒有注意到番茄皮的事,或者注意到了但他無所謂。

吃過飯他繼續工作,田恬收拾好廚房後,抱着筆記本窩沙發上編論文。他打開電腦,發現桌面多了一個論文副本,它被用修訂和備注做了許多更改和說明。

“聿容。”

“嗯。”

“你真替我改論文啦?”

“嗯。”

“哈!太好了,謝謝!愛你!”

蘇聿容心念一動,擡頭看向他,但他在漫不經心看屏幕。

“愛你”——在剛才的語境裏應該是“謝謝”的比較級,意思是“很謝謝”。僅此而已。

蘇聿容忙過一程,停下來休息。他走到沙發,靠着田恬坐下,緩解工作帶來的疲倦。

夜裏,窗外城市燈火熠熠、街道車水馬龍,他們居高臨下,聽着無聲的喧嚣,紅塵在腳下滾滾流過。

他們仿佛處于一座幸福的孤島。

星辰只有兩三顆。但足夠了。誰會去在意今夜是否晴好呢?他們已在幸福的孤島。

冷氣開得不高不低,沙發舒适柔軟。田恬拿出幾瓶冰涼的汽水和酒,堆放在地板上。

蘇聿容看了一眼,彎腰拿了兩瓶啤酒,開了一瓶遞給田恬。

他們輕輕碰了下杯,仰頭喝了一口。這動作讓蘇聿容露出脖子上紅痕一片,田恬看見了,舉着酒瓶的手抵在鼻尖上笑了好一會兒。

蘇聿容去照了照鏡子,回來懊惱地問:“怎麽辦?多久能消?”太顯眼了,這樣收假回去還怎麽當老總。

表情看起來很純情,田恬又笑了一會兒。

然後拿手機搜了下怎麽消除印跡,“網上說可以活血化瘀的藥加熱敷。我去給你弄。”田恬健身時不時有個小運動損傷,所以家裏常備活血化瘀藥。

又燒了一壺熱水,先給他噴上藥,再用熱毛巾敷着,輕輕揉按。

扭着腰給他按了會兒覺得扭得太疼,田恬幹脆面對面坐到他大腿上,讓蘇聿容把頭仰起來,這樣慢慢地給他敷,換了三五次熱毛巾。

“好點兒了嗎?”

田恬仔細看了看:“好像有用。明天再敷兩道。”

“以後不許勾.引我。”“以後不準瞎玩。”

兩人同時說。然後同時瞪着對方。

田恬謹記自己說過要對人家好的,主動敗下陣來,輕聲說:“好,以後不瞎玩,我們蘇總的威嚴體面要緊。”

重新歪在沙發上,一端靠着一個。沙發很小,想把腿打直了躺是不可能的,兩人的腿交叉着纏在一起。

蘇聿容剛要求田恬不要瞎玩,自己的腳卻不老實地到處鑽營。逗鳥兒似的,把它朝東邊撥弄一下,又朝西邊撥弄一下。

他斜靠在扶手上伸着胳膊與田恬碰杯、欣賞他迷離的表情。喝完一瓶,又開了一瓶。

運動短褲的褲腿很寬大,田恬的大腿已算結實的,再塞進去一只蘇聿容的腳也還是輕而易舉。

田恬怕悶,夏天晚上在家經常不穿內.褲,空蕩蕩穿着家居褲,他的尺寸也不小,在家走來走去時,它顯眼的輪廓也跟着晃來晃去,完全就是一副未受教化的樣子。經常看得蘇聿容腦袋疼。

說他好幾次,他不聽,反而頂嘴:“誰讓你天天看我下三路了,這也能怪我。我在自己家透口氣都不行?”

蘇聿容難以啓齒,這是本能,這是餘光,管不住!

早就想給他個教訓了。蘇聿容的腳在褲管裏幾個勾搭,就讓田恬亂了氣息,簡直不費吹灰之力。他似乎有用之不竭的熱情和欲望。

“老大……你是用腳學的彈琴嗎?”其實他想說他的腳“又嫩又靈活”,太無恥了說不出口。

蘇聿容要和他碰杯,他碰了,敷衍地抿了一口,注意力全沒在酒上。

“老大、香毫、你坐過來點,認真彈!”

蘇聿容微微一笑,果斷把腳撤走了,不留一絲絲足跡,“我的腳沒學過彈琴。”

田恬:“……”

又欺負人!

田恬放下酒瓶,湊近他追着要撫慰,蘇聿容卻故意把拳頭捏得緊緊的,輕輕錘了那東西兩下,就是不肯張開五指來,給它一點安慰。

“唉……”田恬深深嘆了口氣,失望地靠回他那一側的沙發扶手。

蘇聿容喝了一口酒,看了他兩眼。男人不希望看到伴侶在這種事上失望,他的懲罰計劃要落空了。

他們在沙發上認認真真愛了一場。時間已來到深夜。他們睡下,但沒有睡着,相擁着說一些親密私語。

勾勾他的腳,田恬笑了下,“你的手不僅會彈琴,還會弄簫。但你的腳真沒學過彈琴嗎?”

蘇聿容半閉着眼輕聲說:“瞎說什麽呢。”

“好久沒聽你彈琴了。”

“嗯。”

“可惜我這裏沒有吉他。我送你一把吧!就放在公寓這邊。”田恬想一頭是一頭,說着就要坐起來拿手機淘寶,“我不懂,你來挑一挑。”

蘇聿容把他拉回懷裏,“不用,我琴多得是。下次帶一把過來。”

“哦。”

“我是不是有個iPad pro在你這兒?”

“嗯,給你收進書桌抽屜裏了。”

蘇聿容便坐起來去拿出來,坐床邊玩起了平板。

田恬也坐起來,趴到他背上,下巴架在他肩上,看他在玩什麽。

蘇聿容在輸apple ID,他新下載了一個軟件,等了片刻,軟件下好了,圖标是黑白琴鍵。

“這是什麽?”

“鋼琴模拟器。想聽什麽?我彈給你聽。”

他把下載好的軟件打開,調整好大小比例速度,界面上是兩排黑白琴鍵,左手下排、右手上排。

“随便彈,老大。”

蘇聿容拉了把凳子到床邊,把平板擱在上面,開始彈奏。

開頭一段明快悠揚的前奏出來,田恬立馬聽出這是哪首歌。

鋼琴軟件彈起來并不方便,曲子不那麽流暢,但依然很好聽。他雙手枕在後腦勺,平躺在蘇聿容身邊的床上。

彈到三分之一處,他跟着曲調把歌詞唱了出來。

月光把愛戀

灑滿了湖面

兩個人的篝火

照亮整個夜晚

多少年以後 往事随雲走

那紛飛的冰雪容不下那溫柔

這一生一世 這時間太少

不夠證明融化冰雪的深情

就在某一天

你忽然出現

你清澈又神秘

在貝加爾湖畔

……

彈完,蘇聿容回頭看他,他們沉默着對視了一會兒,然後一起傻傻微笑,像一對不怎麽聰明的小孩。

“好聽嗎?”

“好聽。聿容,可以再彈一支嗎?”

蘇聿容拿手機翻曲譜,考慮了好一會兒。趁這功夫田恬摸了一支薄荷煙,點燃,含在嘴裏,又撕了一張b5筆記本擺在床頭接煙灰。

他抽了兩口,撣撣灰,送到蘇聿容唇間,蘇聿容被煙熏眯了眼睛,就着他的手抽了兩口,吐出一片輕煙。

蘇聿容躲在煙霧背後看着低頭抽煙的那個人。他側躺在床上,支着頭、垂着眼,穿着一件寬松短袖,舊的、皺的。

蘇聿容忽然想到一首很老的歌。

前奏響起,田恬夾着煙凝神細聽,很陌生,是一首從沒聽過的歌。

(Un Corpo e Un''Anima——Wess& DoriGhezzi 歌名譯為:一體一魂)

così non sò tenerti il musose se mi stringi tu

如果你不放開我,我就不知道你生氣了

mi sciolgo nel tuo abbraccio ei nervi non ho pìu

我在你的懷抱中融化,不複緊張

E non ci lasceremo mai

我們永不分離

abbiamo troppe cose insieme

我們心意相通

se ci arrabbiamo poi

如果我們吵架了

ci ritroviamo poi

很快又會和好

un corpo e un''anima

你我一體一魂

le stesse cose che moi tu

你想要的東西

le voglio io e questo è amore

同我想要的一樣。這就是愛

anche stasera noi

今晚也一樣

noi siamo più che mai

我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

un corpo e un''anima

一體一魂

……

田恬聽入了神,被燃盡的煙燙到了手指,遲遲驚醒,他默默把煙頭扔進一只水杯裏。

“老大,這歌叫什麽?什麽語言?法語?德語?唱的什麽?”

蘇聿容背對着他,沒有回答,片刻後說:“我去上廁所。”

然後徑直站起身,下了樓。

蘇聿容鎖上衛生間的門,雙手撐着盥洗臺默然無語。他擡頭,從鏡子裏看見自己一對泛紅的眼眶。

他知道自己沒救了。

他沒想過。所謂的愛情,竟是一件如此酷烈灼熱的東西。能把人燒得熱血沸騰、燒得熱淚盈眶、燒得失魂落魄、燒得屍骨無存。

舉凡深愛過的人,無一例外将永遠破碎。從今以後,恐怕再也無法拼湊出一個完整的蘇聿容。

愛情是稀缺品。否則世人不會輪番喋喋不休地、連篇累牍地歌頌它。假使它似一抔荒土一樣易得,它便一文不值。

蘇聿容曾經渴望過,在他青春年少的時候,他熱情的目光向外張望,卻一直沒有等來那個人。他意識到:我這樣的人,也許要孤獨一生。

如今在他望門投止的時候,那個等待了很久的人好像出現了?

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當他唱出那句“你我一體一魂”時,他的身體像一件劇烈震蕩的容器,想要裂開,想把靈魂交給別人。

這種想法太強烈,如果得不到“大于等于”的反饋,他可能會粉身碎骨。

“告訴我,你是否和我一樣?”

“聿容?你不舒服嗎?”外面的人輕輕敲了敲浴室門。

蘇聿容又看了眼鏡子裏的自己,看似冷靜平和。他打開門,淡淡地說:“沒事。困了,上去睡吧。”

田恬仔細看了看蘇聿容的臉,沒有看出什麽異樣,但他剛剛莫名感覺心慌悸動,忍不住下來找他。

也許是因為那首聽不懂的歌令他困擾,盡管聽不懂,但他聽到了蘇聿容歌聲中複雜難辨的感情。

他唱這首歌時很沉默,像在把巨大的心事往裏咽。

“告訴我,你的心事是什麽?”

田恬沒問出口,他知道蘇聿容不會回答他。一前一後上樓,田恬又問:“剛才那首歌中文名叫什麽?”

“《賽龍舟》。”

田恬噗嗤一下笑出來,說:“老大,這個不好笑哈。”

作者有話說:

原諒我咯噔矯情。聽着《一體一魂》寫完這章,自我感動了,不為別的,就為愛情。

希望每個人都遇到與你一體一魂的人。

如果生活中沒有,也一定在故事裏遇見愛情。這是寫故事的人們寫故事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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