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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禁毒隊的午餐是顧亦然讓賀仙點的外賣，所有人都默認是公費的加班福利，一邊開着玩笑問仙鶴姐餐标多少，一邊敞開了把愛吃的菜點了個遍。

賀仙把外賣訂單截圖發給顧亦然确認，很快就收到了來自顧隊的轉賬，一分不多一分不少，還有一句冷冰冰的“記得開發票”，但是負責彙總禁毒隊每月經費報銷的賀仙很清楚，連續熬夜加班後全隊的早安咖啡，節假日加班同事的宵夜，還有這種全隊召回的大行動之後的午餐，很多時候都是顧隊自掏腰包請客的，但他從不告訴任何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甚至從不參與，因為在有領導在的餐桌上，飯菜再好吃也是被迫營業，顧亦然比誰都清楚這個道理。

顧亦然在辦公室裏一邊吃早上買的椰蓉堿水球，一邊查看彭姜審訊的錄像，賀仙敲開辦公室的門，說笑聲從門縫裏傳了進來，顧亦然按下空格鍵，擡起頭來，就看到賀仙手裏端着小小的打包盒，看盒子形狀像是例湯，顧亦然皺眉，似乎有些不滿，賀仙連忙解釋：“大家都有，商家多送了一份，奶油玉米濃湯，顧隊，嘗嘗吧。”

顧亦然也懶得去計較賀仙這句話的真假了，起碼賀仙是出于好意，這才勉強點了頭，賀仙加快腳步朝着辦公桌的方向走，顧亦然随口問她：“都沒喝酒吧？”

賀仙笑道：“哪敢。”說着把奶油玉米濃湯放到顧亦然面前，手邊的袋子裏還剩兩個堿水球，顧亦然問賀仙：“吃嗎？”

賀仙的動作一滞，她是整個禁毒隊在顧亦然身邊待得最久的人，自然明白顧亦然這個舉動裏的含義——他不想虧欠任何人，比起得到別人的恩惠，“交換”更能讓他心安。

三年前那件事之後，顧亦然從醫院回到禁毒隊，幹的第一件事就是将禁毒隊大換血，即使已經揪出了背叛者，其他所有人也都經過多輪嚴格的調查，确認沒有問題，但顧亦然還是絕情地作出了這個決定，禁毒隊的成員也并沒有被虧待，大部分人調去分局或者轄區派出所做了小領導，只有個別局內轉崗調去幕後，幾十個人的大隊伍，顧亦然最後只留了兩個人在身邊，顧亦然最得力的助手賀仙，和剛進禁毒隊的小年輕何念。

自那以後，顧隊就像變了一個人，他不再和大家打成一片，劃清和下屬的界限，沒人敢頂撞他甚至不敢開一句玩笑，那件事成為了顧隊的雷區，誰提起他都會立刻黑臉，他享受着市局領導們給的優待，恃寵而驕，目中無人，他掌握着絕對的話語權，以他極強的領導力和對全局的掌控力，以及将所有計劃付諸實踐的執行力，他一次次運籌帷幄，或是力挽狂瀾，再棘手的問題到他手裏也能完美解決。

領導們無條件的信任與支持他，可他卻不談信任，不講情分，只認實力，只認事實，孤高又傲慢，賀仙就這樣看着他，一步步登上神壇，供大家頂禮膜拜，以至于她都快忘記了，顧隊也曾在午休和大家一起開黑打游戲，會笑嘻嘻地攬着下屬的肩膀，邀約大家下班一起去撸串兒。

賀仙笑笑，大方地點頭：“謝謝顧隊。”

拿着從顧隊那裏“換”來的椰蓉堿水球，賀仙走出了辦公室，躲在門邊視野死角的何念雙眼放光，迫不及待小聲問賀仙：“老大喝了嗎？”

帶上門，賀仙才點頭回答：“嗯。”

何念握着拳頭小聲“耶”了一句，就看到賀仙把手裏的堿水球掰成兩半，遞了一半給何念，笑道：“喏，顧隊賞你的。”

何念欣然接下，一口咬掉一半。

顧亦然喝着奶油玉米濃湯，不鹹，玉米很甜，是顧亦然喜歡的味道，他的心情不自覺的跟着也愉悅起來，手機震動起來，來電顯示是魏風塵，顧亦然滑開屏幕接通，按下免提，魏風塵的聲音就從手機裏傳了出來：“顧隊，吃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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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在喝奶油玉米濃湯，還吃了早上買的堿水球。”

“就吃這麽點兒啊，我的小貓咪。”魏風塵的語氣難得輕佻。

“話多，沒事就挂了。”顧亦然一點不受影響，絕情地就要挂電話。

魏風塵似乎是笑了一聲，說：“小璟的媽媽烤了紙杯蛋糕，他給你送過來了。”

顧亦然聽完眉頭又皺了一起來，嘆了一口氣，抱怨道：“怎麽不攔着？”

“因為還挺好吃的，我也嘗了一個，你吃完了睡會兒，我就不過來了，蓋好毛毯，嗯？”

顧亦然這下是真不高興了：“我自己知道。”

顧亦然喝完奶油玉米濃湯，剛收拾好桌面，賀仙就來敲門了，說是特警隊的尤璟來找他，顧亦然的聲音聽不出一絲情緒：“進來。”

賀仙這才推開門，尤璟禮貌地向賀仙道過謝，高高大大一只，獨自走進了辦公室，顧亦然端坐在辦公桌前，雙手交握，手肘撐在辦公桌上，平靜地看着尤璟走近。

尤璟在離辦公桌幾步的位置就停了下來，雙手背在身後，一米八幾的大個子，雖然是狙擊手，但平時的訓練一點也沒有馬虎，穿着黑色的戰術T恤，勾勒出緊實的肌肉線條，果然是魏風塵一窩的狗崽子，一個個都被他訓得和他一樣，身上沒有一絲多餘的贅肉。

尤璟深吸了一口氣，開口叫他：“顧隊！”

“嗯。”顧亦然輕聲答應。

尤璟突然深深地鞠了個九十度的躬，緊張地認錯道：“顧隊！對不起！我為我昨天的沖動，向您道歉！作為狙擊手，我不應該讓自己的情緒被嫌犯左右，更不應該帶着情緒向領導請求開槍，請您原諒我的魯莽，在今後的工作中，我一定會引以為戒，保持冷靜，有大局觀，不沖動，等待您的指示！”

尤璟平日裏話本就不多，悶聲悶氣的大塊頭，一口氣說這麽長的話，怕是來這裏的一路都在打腹稿，他說完還保持着彎腰鞠躬的姿勢，好像顧亦然不答應他就能一直保持這個姿勢，顧亦然沒有立刻讓他起來，端着架子愣是讓他這麽鞠了十秒，才淡淡地開口：“好了，認識到錯誤就行了，下次注意，起來吧。”

尤璟猶豫着緩緩直起身子，耳朵都紅了，抿着嘴，似乎來的一路都在想剛才那句話，現在才後知後覺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麽，尤璟有些窘迫，提着紙杯蛋糕的手又背在身後了。

顧亦然善良地給了他一個臺階，詢問道：“小璟，你手上拿的是什麽？”

尤璟連忙把蛋糕提到胸前，解釋道：“我媽媽烤的紙杯蛋糕，烤了很多，送來慰問特警隊加班的大家，很好吃，顧隊，你嘗嘗嗎？”

看着尤璟小心翼翼又充滿期待的目光，顧亦然的嘴角牽了牽，禮貌地接受了：“好的，謝謝你，也替我向你的母親轉達謝意，祝她節日快樂。”

尤璟呆呆地望着顧亦然，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猛地回過神來，才消化掉顧隊剛才說的話——顧隊沒有拒絕自己！他擡腳兩步跨近辦公桌，開心地把手裏的紙袋放到顧亦然的面前，露出一個腼腆的笑來：“好！那、那顧隊，我就不打擾你了，我先回去訓練了！”

看着尤璟僵硬地轉身走出辦公室的背影，待門關上，顧亦然才忍不住笑出來——果然是魏風塵一窩的狗崽子，又呆又傻。

顧亦然打開紙袋，裏面是一個紙盒，看來尤璟的母親準備得很周到，顧亦然拿出紙盒打開，裏面放着兩個完整的紙杯蛋糕，連奶油也沒有被蹭花，保持着它剛做好時的模樣，螺旋狀的奶油蓋在小蛋糕上，一塊草莓的，一塊芒果的，都是顧亦然喜歡的水果。

一口氣吃完兩個紙杯蛋糕，這下顧亦然的胃算是被塞滿了，吃飽了就犯困，但顧亦然不想挪到會客區的沙發上躺下，便靠在他的辦公椅上，閉上了眼睛。

顧亦然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朦胧中聽到魏風塵的聲音，是在數落自己：“怎麽就這麽睡了，毛毯也不蓋上……”說話間，顧亦然被人撈了起來，是非常熟悉的安心感，顧亦然沒有掙紮，完全放松下來，靠在男人堅實的胸膛上蹭了蹭，嘴裏迷迷糊糊說着胡話：“草莓，是酸的……”

魏風塵無奈一笑，當然明白顧隊的意思，說出了補救方案：“知道了，下班了去給你買甜的吃。”

“嗯。”顧亦然得到想要的答案，靠在魏風塵的懷裏又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