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30章
何念擡手扶住咖啡店玻璃門扶手,一只大手從他身後伸過來,也借了個力一起推開了門,魏崇高高大大一只,跟在何念身後,兩人朝着落地窗前的一排座位走去。
顧亦然正在研究手機上開發區的地圖,手邊放着一個取餐呼叫器,何念剛坐下還沒來得及開口,取餐呼叫器就亮起燈來,伴随着塑料小圓盤在桌面上震動發出的嗡嗡聲,收銀臺前的店員提醒道:“何先生,您的咖啡做好了!請過來取一下哦!”
店員重複了兩遍,顧亦然才轉過頭來看何念,掃了一眼桌面上的取餐呼叫器:“叫你呢。”
何念端着兩杯咖啡走回來,遞了一杯給魏崇,魏崇小聲地說了句:“謝謝。”
過去的兩個小時,魏崇陪着何念走大街穿小巷,停在貼着小廣告的公交車站牌後,停在牆上用油漆手寫了各種暗號的地下通道裏,然後他們一起鑽進網吧,走進臺球室,混進KTV裏。
魏崇第一次意識到,原來就在大家熟悉的環境裏,竟然有那麽多犯罪正在悄然發生,而他從來沒有想過,那些和他擦肩而過的人,可能就是個瘾君子,他過去的人生有大部分時間待在部隊和校園裏,封閉式、軍事化管理,他是真正意義在象牙塔裏長大的根正苗紅的小孩,突然觸碰到底層社會隐藏的惡,他一時接受不了也不奇怪。
顧亦然并沒有急着問他們剛才了解到的情況,就當旁邊三個人都不存在,繼續研究他的地圖,魏風塵手機鬧鐘響了,他才有些嫌棄地瞥了魏風塵一眼,魏風塵當然明白顧亦然這個眼神的意思,事不過三,魏風塵可不敢再有閃失了。
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看到巴斯克蛋糕那一刻,魏風塵懸着的心才總算是落了下來,拿好蛋糕就端着托盤就去排隊了,顧亦然披着魏風塵的外套,像個監工,站在隊伍幾步外的放着生日蛋糕和奶油波波杯的冰櫃前,目光一刻也沒有從魏風塵手裏的巴斯克蛋糕上移開。
魏崇和何念坐在店外的花園椅上,正值放學時間,馬路對面華林市第五中學的學生随着每一次紅綠燈亮起,從馬路對面成群結隊地過來,手裏端着關東煮,舉着炸串,喝着奶茶,說說笑笑,何念忍不住感嘆:“他們好年輕啊!我們老年人手裏只有冰美式。”
魏崇勉強扯出一個笑來,狡辯道:“念哥,我也很年輕的。”
何念認同地點了點頭,也是,魏崇這小孩剛研究生畢業,的确很年輕——一想到這個問題,何念年的頭又痛了起來,顧亦然怎麽會想到把這樣的聰明小孩交給自己來“修理”啊,他只是缺乏經驗而已,領悟能力強不說,單從知識儲備上來看,他已經可以把自己按在地上摩擦了。
何念有些哀怨地回過頭去看自家随心所欲的老大,臉色就變了,魏隊左前方站着一個把襯衫紮在西褲裏的男人,正趾高氣揚地問顧亦然:“你說說我怎麽就插隊了?”
何念連忙站起身來,朝着門口走去,魏崇見狀也趕緊跟上了何念。
顧亦然雙手交叉抱在胸前,平靜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男人也打量了一番這個拆穿自己插隊的病秧子,雖然長得比自己高,但只高有什麽用?這柔柔弱弱風一吹就能倒的模樣,能挨得了自己幾拳
“你應該看到這裏每個人都在排隊吧?”顧亦然問他,這語氣比平時審嫌犯時友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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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在排隊!”男人刻意提高了音量,指了指收銀臺前正忙着掃碼結賬的店員,理直氣壯,“我來讓她幫我拿個生日蛋糕,怎麽就插隊了?”
顧亦然聽笑了,語速很慢:“你打斷她正在進行的工作,并讓她優先處理你的訴求,這就是插隊,先生,不是你站在這個地方比他先付錢才叫插隊。”
男人一愣,破口大罵:“你他媽有病吧,較什麽真兒呢,跟誰玩兒文字游戲呢?關你什麽事兒啊!”男人說着氣勢洶洶朝着顧亦然走近。
男人身上帶着濃烈的煙草味,原本蛋糕店甜甜的香味被嗆人的煙味取代,顧亦然忍不住輕咳了一聲,魏風塵緊張地想要上前制止,顧亦然一個眼神他就停下了腳步,深吸一口氣忍了下來。
顧亦然皺了皺眉,慢悠悠地答道:“我的确有病,所以你小心點。”
這指代不明的話換其他人說倒不足為懼,但莫名的,從顧亦然嘴裏說出來,只會讓人思考他嘴裏說的“病”是什麽病——是殺人不犯法的精神病,還是随時發病碰瓷的哮喘病?
男人停下了腳步,站在魏風塵身後的一位女士也忍不住開口道:“你在後面排隊,讓其他店員幫你拿不行嗎?非得讓收銀員幫你拿?”
“就是就是,就算要收銀員拿,也是排隊排到了再拿吧?本來現在人就多。”又有另外的人附和。
男人咬咬牙,冷哼了一聲,是在對顧亦然說:“不知道關你什麽事,跑這兒來當道德标兵,笑死人了,國家怎麽沒給你頒點獎啊?”
聽到這邊有争執,店裏另外的店員連忙迎上來,賠笑道:“先生,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麽?”
男人有些得意,朝顧亦然翻了一個白眼,剛要擡手,顧亦然便先一步開口道:“麻煩你幫我把冰櫃裏剩下的這兩個生日蛋糕都裝起來,謝謝。”
店員愣了一下,男人也愣了,開口罵道:“你他媽有病吧?你不也是在插隊?你他媽指責我?”
“我當然不是在插隊了,”顧亦然看向收銀臺,收銀臺的小姑娘已經把魏風塵手裏的巴斯克蛋糕包裝好了,顧亦然擡了擡下巴,示意魏風塵,“我和他一起的。”
男人被顧亦然氣笑了,點點頭,又問店員:“還有其他的生日蛋糕嗎?”
店員有些尴尬:“不好意思,成品暫時只剩冰櫃裏這兩個了,現做的話,需要等兩個小時的樣子。”
“操!你他媽故意跟我作對是不是?”男人剛要抓住顧亦然的衣領,手就被人半道截住,強大的壓迫感朝自己壓了過來,他回過頭,是和站在收銀臺的男人相似度極高的一張臉,難怪這病秧子敢找自己的茬兒,原來是有靠山。
魏崇冷着臉開口:“別激動啊,大叔。”說着吩咐店員,“姐姐,你裝蛋糕吧。”
店員猶豫了片刻,還是滑開了冰櫃,把裏面的蛋糕端了出來。
男人眼睜睜看着店員端着蛋糕朝收銀臺走,試圖甩開魏崇的手,低吼道:“你他媽放開我!”
魏崇卻紋絲不動控制着他,臉上的表情也沒有變:“這不是看大叔嘴髒還不利索,要上手了,我才來制止的嗎?”
“你!”男人氣得渾身都在抖,何念連忙來勸,輕輕拍了拍魏崇的手,對男人說:“有話好好說,別動手,店裏有監控的——你也先放開他。”
魏崇聽話地松開手,視線一刻沒有從男人的身上移開。好漢不吃眼前虧,男人嘲諷道:“嘁,又不是只有這一家蛋糕店,倒是你,為了我買這麽多蛋糕,打腫臉充胖子,逞完英雄,想到花的是自己的錢,晚上可別後悔到睡不着覺!”
顧亦然也笑了:“雖然你沒素質,但是臉皮倒是挺厚的。”說罷繞過男人走向收銀臺。
魏風塵提着顧亦然心心念念想了兩天的巴斯克蛋糕走出蛋糕店,魏崇和何念也一人提着一個生日蛋糕跟在魏風塵身後,魏風塵主動開口:“下次不要主動動手,特別是在對方知道你的身份時,就算他激怒你也不要沖動,不要被別有用心的人鑽了空子。”
魏崇有些恍惚,魏風塵居然沒有教訓自己,難道是因為自己幫了顧亦然?魏崇突然有點憋屈,又不是因為顧亦然自己才出手的,換誰自己都會出手相助,搞得像自己認可了顧亦然一樣。
“您好,請問您有見過這個人嗎?麻煩您留意一下,如果您見到他,或回憶起可能見過他,請打這個電話聯系我……非常感謝!”聽到一個帶着哭腔的女聲,魏崇這才回過神來,看到幾個學生跟着一個瘦弱的女人,她看起來十分憔悴,臉上的淚痕還沒有幹,手裏拿着一疊尋人啓事,正将手裏一張尋人啓事遞給顧亦然,跟在她身後的學生們手裏也拿着尋人啓事,向路人分發着。
顧亦然雙手接過她手裏的尋人啓事,照片中是一個胖墩墩的中年男子,照片下方寫着:王肇權,男,53歲,系華林市第五中學高中部的化學老師,于9月18日晚自習後與家人、學校失去聯系。失聯時上身穿着淺藍色襯衫,藏青色外套,下身穿着藏青色西褲,深棕色皮鞋。如您曾經見過他,請聯系我們,萬分感謝!如提供的線索幫助我們找到他,我們願提供三萬元現金酬謝!
失蹤超過20天,情況并不樂觀,顧亦然問:“報警了嗎?”
女人點頭道謝:“已經報過警了,警方也在調查他的下落,謝謝您的關心。”說着女人又開始掉眼淚。
跟在她身後的兩個女學生也跟着掉眼淚,叫她:“師母,您別哭了,一定能找到王老師的……”
男學生也跟着附和:“是啊!師母!我們大家一起幫您找!一定能找到的!”
女人用力地點頭,用手背擦眼淚,答應道:“嗯,會找到的,你們都是好孩子……快去吃飯吧,一會兒還要上晚自習。”
“我們不餓,”一個女學生抽抽噎噎地說,“我們陪您到六點五十就回去……”
顧亦然掃了何念一眼,兩人視線對上,顧亦然便垂眼看他手裏提的蛋糕,何念一愣,提了提手上的蛋糕,顧亦然眨了下眼,何念這才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露出一個友善的微笑來:“這蛋糕是剛才在這家蛋糕店買的,我給店員小姐說一下,讓她幫忙切塊分裝一下,你們一會兒帶回學校吃吧。”
“可是……”女人望着何念,有些為難,何念的表情很真誠:“沒關系,我們還有一個蛋糕,請允許我們也出一份力……也允許孩子們,再陪陪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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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然:影響我按時吃巴斯克蛋糕,你就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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