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第62章

顧亦然用備在辦公室的警服換下了身上的病號服,他本來就瘦,這次受傷加之後病情反複,就更瘦了,連自己的衣服穿起來也有些寬松了,但好歹不會讓人一眼看出他正在生病了。

顧亦然在審訊室旁的指揮室坐了一晚,任憑魏風塵怎麽勸、怎麽求他睡覺,并承諾自己一定會目不轉睛替他盯着許清婉,他都無動于衷,像只貓頭鷹,一動不動地坐着守着許清婉。

許清婉也一夜沒合眼,一個人坐在審訊室裏,裹着周游送進來的毛毯,雖然周游什麽也沒說,但她知道毛毯是顧亦然給她的,便十分領情地把自己裹住了。

許清婉也毫無困意,思維無比清晰,天亮之後會發生什麽,她其實已經猜到了——許舒月會安排許氏的律師團隊來“營救”自己,但自己已經給出了最不利的口供,承認了所有的罪行,就算是許氏最強律師團隊天神下凡,應該也于事無補了。

同樣,警方應該也聯系了“受害人家屬”,白陶的母親一定會連夜趕來,當初他們離開上海,許清婉是和家裏撕破臉皮了,白陶也有将近一年的時間沒有和家裏聯系,但白陶從小和母親相依為命,白母很快就妥協了,雖然白母從來沒有把這件事搬上臺面來說,但細細碎碎的抱怨和對讓他們回上海的盼望又總是不經意流露出來,要是知道自己拐走她兒子還親手殺了她兒子,她一定會大鬧特鬧一番,白陶的舅舅早早地出了社會,他一定知道利用媒體,只要他們比許家先行動,把事情捅到媒體面前,就會有輿論施壓,對最終判處自己死刑,應該能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

白陶的母親和舅舅連夜從上海趕來,到市局時天剛亮,白母情緒很激動,一張口,眼淚就簌簌往下掉,接警大廳的值班女警耐心地安撫他們,白母操一口上海話,抽抽搭搭說了好多,值班女警聽懂的也沒幾句,好在白陶的舅舅情緒相對穩定許多,也幫着安撫白母,用普通話三兩句講明了他們的來意,值班女警立刻讓人打電話叫刑偵隊的人下來。

刑偵隊和技術科都熬到了下半夜,四點過才湊合着在辦公室裏眯會兒眼,一通電話就把人全吵醒了,汪月躺在會客區的沙發上睡覺,撐起上半身正準備穿鞋去接電話,周游就先一步打着哈欠繞到汪月的辦公桌前接了電話,聽說是受害人家屬來了,立刻就清醒了,挂斷電話用手搓了搓臉,視線就和冷星宇對上了,開口道:“冷師兄,白陶的媽媽和舅舅來了,在樓下,我進去叫老大?”

冷星宇回過頭看了一眼支隊長辦公室,壓低聲音:“不用,我們去就行了,”說着轉頭吩咐汪月,“月月,有什麽需要我再聯系你,老大醒了你給他說一聲。”

兩人帶着白母去解剖室确認白陶的身份,白母當場暈了過去,衆人忙将她帶出解剖室,按人中、按虎口,她很快也醒了過來,一睜眼,眼淚就開始往外湧,白母崩潰大哭,掙脫按着自己虎口的手,抓着周游的手,無法接受現實:“他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到底是誰幹的!孩子怎麽會變成那樣!”

周游和冷星宇都聽不懂白母在說什麽,只能勸她冷靜,不要動氣,勸她節哀,向她承諾警方一定會查出真相,給家屬一個滿意的答複——但一邊聽不懂受害者家屬在說什麽,另一邊聽不進去警方的安撫,雙方就這麽自說自話無效溝通了一番,結果就是白母的情緒沒有穩定分毫,還鬧得越來越厲害了,一直配合着警方安撫白母,并肩負溝通重任的白陶舅舅,在看到白陶的遺體後也受了刺激,紅着眼眶不斷質問白陶為什麽會變成這樣,質問警方有沒有抓到兇手。

魏崇和何念剛好路過,聽到吵鬧聲,也快步走近了解情況。周游焦頭爛額,只能不斷重複相同的話勸他們不要太傷心,要相信警方,而白母卻在詢問清婉在哪裏,為什麽沒有看到她,她是不是也遭遇了什麽不測。

魏崇悄悄掃視四周,在場各位都在自說自話,意識到刑偵隊這兩位大佬根本聽不懂上海話,他便操着一口流利的上海話開了口,把周游勸白母的話用上海話轉述了一遍:“案件還在調查中,請相信警方,我們一定會還你兒子公道,也請你配合警方,給警方提供更多有效的線索,幫助警方盡快還原真相。”

周游和冷星宇有些詫異地轉頭看向魏崇,哭鬧中的白母聽到魏崇的話,立刻丢開周游的手,伸出雙手去抓魏崇的手,老太太不知道從哪裏迸發出來的力量,愣是把魏崇拽得往前跌去,得虧魏崇反應及時,穩住了重心才沒跌倒,他彎腰湊近,老太太碎碎念叨着:“一定要抓到兇手!嚴懲!我的陶兒還這麽年輕!”

魏崇輕輕拍白母的手臂,安慰道:“會的,請相信警方,也相信法律,會還受害者一個公道,但這也需要家屬的配合。”

白母似乎聽進去了魏崇的話,抽噎着問魏崇:“我要怎麽配合?”

魏崇微微彎了彎嘴角,聲音極盡溫柔:“你先穩定一下情緒,稍後我們換個地方,向你了解一些情況,你知道什麽就回答什麽,好嗎?”

白母用力地點頭,握着魏崇的手也沒有放,魏崇扶着白母的手臂,繼續說:“先站起來吧,地上太涼了,當心着涼。”

魏崇扶着白母站了起來,轉頭對何念說:“念哥,我留在這裏幫忙吧,你給顧隊說一聲麽?”

何念點頭:“好的,沒問題,”何念說着看向冷星宇,朝他擡了擡下巴,“那我就把魏崇交給你們了。”

冷星宇點頭,淡淡道:“嗯,謝了。”

何念淡笑着擺了擺手,魏崇順勢問冷星宇:“對了,冷師兄,她在找清婉,你們知道清婉是誰嗎?她還問清婉是不是也遭遇了不測……”

周游眼裏的異樣一閃而過,冷星宇依舊面不改色,轉頭向白母解釋:“請放心,許清婉沒事,她也在警局接受調查,其他的同事正在向她了解情況。”

雖然許清婉已經認罪,但俞安雨特別強調了這個案子是高風險輿情案件,結案前不能對外透露任何案件調查情況,特別是白陶的家人,許家的社會地位就擺在這裏,白陶的家人要是主動聯系媒體,必定會引起軒然大波,雖然許家可能已經提前做好了應對,但這新聞一旦報出來,警方免不了被刮擦,到時候事情就更不好處理了。

白母聽說許清婉沒事,松了一口氣的同時眼淚又掉下來了,小聲抱怨道:“都怪她,一定要來這裏,才害我的陶兒出事的,都怪她……”說着她看向魏崇,說,“我要見清婉,我要問問她是怎麽照顧陶兒的!”

魏崇也搞不清狀況,但既然在警局,總是能見到的,便答應下來:“好的好的,等她協助我們接受完調查,就安排她和你見面。”

在陌生的環境遇到和自己溝通無障礙的人,自然會多幾分依賴,雖然說的是同樣的話,但魏崇的安撫有效多了,白母的情緒逐漸穩定了下來,她畢竟是個土生土長的上海女人,骨子裏帶着上海女人的溫婉內斂,情緒過了,也做不出撒潑耍渾的舉動了。

白母很快就表示自己已經做好準備,随時可以接受問詢,也在魏崇的友情提示下将語言切換到了普通話,方便在場的另外兩位警察同志也能聽懂她在說什麽。

雖然現在溝通無障礙了,但魏崇也沒有提前離開,陪着刑偵隊一起,向白母了解有關白陶的情況:從他在學校的學習成績,到在公司的業績,再到家庭生活,人際關系情況,夫妻相處的情況。

白母算是很了解孩子的母親,但她能胸有成竹說出來的只有白陶離開上海前的一些情況,問到白陶現在的工作和生活,白母說出的也都是好的一面,升職加薪,買了房,她還去住過幾天,換了車,是輛寶藍色的大寶馬,坐起來很舒服,兒媳的書也賣得好,有很多粉絲讀者,想必白陶到C市後和母親的聯系,都是報喜不報憂。

從白母口中得知,白陶和許清婉的感情很好,她知道兒媳家裏有背景,不同意他們在一起,所以當初他們私奔離開上海,她也是不答應的,但她做不到許家那麽強勢,不到一年就架不住對兒子的想念,接受了這個事實,也和他們有了聯系。她知道他們家家庭條件比不上許家,她不想兒子受氣,且不談許家根本就不接受白陶,就算接受了,白陶在許家也一輩子不可能擡得起頭來,無論他做得多麽好,得到什麽,所有人都只會覺得因為他是許家的女婿,這個身份會否定他所有的努力,掩蓋他所有的光芒。

說到許家,白母突然警惕起來,問道:“是不是許家的人?清婉的爸爸,是不是他派人殺害了我的陶兒?這麽多年了,他們一直沒有接受陶兒,就算是這樣,也犯不着殺人啊!我的陶兒,這麽多年一直對清婉疼愛有加,也在努力改善他們的生活,他們怎麽可以這樣!”

冷星宇沒有正面回答,只是說:“案件還在調查取證中,我們一定會還原真相,給家屬一個滿意的答案,也請家屬不要做過多沒有依據的推測。”

白母這時候也聽不進勸了,她幾乎已經認定就是許家派人殺了白陶,又哭了起來:“一定就是他們!他們家,家大業大,有權有勢,這麽多年了,還要對陶兒趕盡殺絕……警官!警官你們一定要替我的陶兒做主啊,他們有錢人,根本就看不起我們平頭老百姓!我們的命,就不是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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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清婉是誰?

然然:你家狗子的前主人。

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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