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章
第 6 章
1.
大一剛開學,系裏就要求新生選學第二外語。王術在日語和德語之間選擇了德語。她以為自己有英語基礎,德語應該并不難學,最開始也确實如此,結果三個月後就捶足頓胸悔不當初了。
德語的詞性太難記憶了,而且沒有完整固定的規則可循。老師在課件裏給大家總結了兩百多條規律,然後在大家眼睛裏轉蚊香圈兒時,又默默補刀一句,“規則總有例外,而且例外很多,所以僅做參考各位。”
“叮鈴鈴——”下課鈴聲響了,德語老師望着臺下一張張大受打擊的衰臉,心情十分愉悅,她留下句“Auf Wiedersehen”(德語“再見”),施施然離開。
王術重重向椅背上一靠,倆眼睛直愣愣瞅着跟來蹭課的錢慧辛,道:“當初要學德語的決定下得恐怕有些倉促了。我現在要是轉投日語,你說還來得及嗎?”
錢慧辛向上頂了頂眼鏡框,面癱臉道:“你聽說過狗熊掰棒子的故事嗎?”
……
兩人拎着帆布包一前一後從教室裏出來,錢慧辛正回頭與王術說話,不留神撞到一個男生的胳膊肘。男生正舉着保溫杯喝水,猝不及防被撞,面部全濕不說,保溫杯砸在地上,發出極大的聲響,瞬間吸引了整個樓道所有同學的視線。
錢慧辛先是被保溫杯砸地的聲響驚着了,再瞧見狠狠皺眉的男生,臉立刻就白了。
“你他媽長沒長……”
王術翻出張紙巾,越過錢慧辛,直接杵到男生臉上。她作勢忙不疊給男生擦臉,在他耳邊輕聲說:“不是故意的,你罵人就不好看了,同學。”
小小的紛争解決以後,王術與錢慧辛下樓去西北角取了單車,推着出了校門,往三秋的方向而去。此時是下午五點半,夕陽在她們身後徐徐下沉,給她們的發梢、衣服和單車都渡上了溫柔的底色。
王術觑着錢慧辛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說:“我昨天見着你奶奶了,在胡同口罵街。”
王術猶記得昨晚老太太的神情,大家都說人老了面上鋪滿皺紋就會出現慈悲相,但老太太面上可沒有一絲一毫的慈悲相,尤其兩顆渾濁的眼珠一瞪,反而跟個惡靈似的。她坐在電動三輪車上,堵着胡同口罵人,圍觀者越多她越來勁。她詛丨咒秋糧胡同裏的馮家人有一個算一個都不得好死,包括她的孫女馮家的外孫女錢慧辛。
錢慧辛道:“你搬來這裏住,以後隔三差五就能見到她。她只要心裏不舒服了就得來罵一罵,大家都習慣了。她一般發洩差不多了自己就走了,有時候得我小姨出來把她攆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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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術不知道接下來說什麽好了,她伸手拍了拍車座,說:“得了,不說她了,槽多無口,懶得費唾沫星子。去我媽那兒請你吃煎餅果子,她今天開張。”
王術跨上車座時,突然想起前不久蹭的那頓飯,問錢慧辛:“你認不認識林和靖?”
錢慧辛一頭霧水:“誰?不認識。”
2.
楊得意跟着大嫂學習了兩周,她的煎餅果子攤兒趕在十一月底正式開張了。
開張之初,生意并不多好,一是因為廣場上已經有個煎餅果子攤位和雞蛋灌餅攤位了,一是攤主楊得意耷拉着個臉瞧着不好相與。
但兩個禮拜以後,情況就漸漸改善了。因為楊得意在大嫂的基礎上改良的醬料味道實在是好,也因為楊得意收拾得幹淨——她的圍裙袖套日日清洗一點油污都沒有,她爐子旁邊裝佐料的瓶瓶罐罐也擦得纖塵不染。
“阿姨,我要個煎餅果子,加倆蛋。”
“加倆蛋你不怕撐死嗎?”
王術嘿嘿笑着,給楊得意捶了捶肩,觍臉商量:“媽,你歇着,我自己做。”
楊得意累一天了也懶得起身,她接過王術的包,說:“嗯,做吧,別把雞蛋打到地上。”
此時正值華燈初上,但因為起了風溫度驟降,廣場上只剩下零星幾個人。楊得意打算等王術做完她自己要吃的這個煎餅果子就回家了。天氣預報說明天有雪,明早起來要是真下雪就不出攤了。做什麽事情都講究個張弛有度,否則就做不長久。
王術一邊給自己攤餅一邊跟楊得意聊天,聊學校裏溫文儒雅的副院長,聊秋水胡同裏人跡罕至小門小臉兒的“刮風下雨”圖書館,聊眉目清秀卻力拔山河的二姥姥,也聊錢慧辛那個滿嘴噴糞的奶奶。
“剛上初中時,我有一回跟辛辛回家,就碰見她爸爸在打她媽媽,因為什麽事情我忘了。老太婆把着門不讓辛辛進屋勸架,說辛辛是賠錢貨。她那樣子像是要吃人,都把我吓哭了。啊,我想起來了,是因為辛辛媽小産了。”
楊得意嘲諷道:“我聽人說老太婆年輕的時候就不做人,生了個兒子,就仿佛……”說到這裏,微不可查地頓了頓,“就仿佛高人一等了。瞧見誰家沒兒子就上誰家挑撥兩句,又沒眼色又煩人。”
楊得意差點說出大家埋汰老太婆的耳熟能詳的那句“生了個兒子,就仿佛兒子下面的那二兩肉也長到她腦子裏去了”,所幸在最後一刻回神急剎車。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王術的煎餅果子卷好了,她将之鏟到紙袋裏正準備下嘴,睫毛一擡,與李疏清澈無辜的鹿眼撞上。
天太冷了,風呼呼刮着,王術的眼周和鼻頭也凍出了胭脂色,但這同樣的胭脂色在李疏的白膚上顯得尤為好看,就跟誰故意點上去博人同情的。
“……家裏沒做飯?”王術問。
“我媽不在家。”李疏掏出手機準備掃二維碼。
王術按住他的手機,露出個明快的笑容:“我在就不用花錢,你等等,我叫我媽給你做。”
李疏的眼睛緊盯着王術手裏的紙袋,他委婉道:“其實我午飯也沒吃,要不然你……”
王術的嘴巴在距離煎餅果子只剩下不到一寸的地方停下,她頗為遺憾地住嘴,把紙袋口收攏了下,伸手遞給李疏,說:“行吧,如果你等不及的話。我媽做得比這好吃其實。”
李疏接過煎餅立時笑了,他正要解釋自己其實上周就過來吃過了——只不過那時不知道這是王術家的攤子——就見楊得意快步走來,訓斥王術,“我就回你爸個微信的功夫,你怎麽就自己做給別人吃了?”
李疏咬了一口煎餅,望向楊得意,說:“沒事兒阿姨,她說不收錢。”
楊得意這才意識到這倆人認識。她小小窘迫了一下,忙問李疏要不要再重新給他做個。李疏用手背蹭了蹭發紅發癢的鼻頭,眼睛微彎,說王術做的這個就很好吃。楊得意拘謹地笑笑,轉頭瞧了眼王術,發現王術面上并沒有被朋友撞見的尴尬之色,心下定了。
因為王術的爸爸王西樓說下班要順道來接楊得意,王術的存在就顯得多餘了。她重新給自己攤了張煎餅,然後将帆布包斜跨回身上,與李疏并肩往回走。
3.
嚴寒冬夜,晉市西北角落,兩個年輕人人手一個煎餅果子并肩回家。他們彼此之間其實并不大熟悉,微信好友也是兩分鐘前才加上的,不過這個年紀的人交友不過幾句話的事兒。
“我們話劇社元旦有演出,是出民國劇,我飾演被軍丨閥強搶的六姨太……的丫鬟。是重要女配角哦。我到時候給你張票,你來捧捧場呗。”
“《胭脂》是吧,我看到你們社張貼的宣傳頁了。”
“對對對,我們的劇情又狗血又發人深省,千萬不可錯過。”
“我會去的。”
王術聽到李疏這句似乎有些鄭重的“我會去的”,耳根突然一燙,她其實就是随口邀約一下,李疏去或不去都行……不需要承諾。她抓了抓耳根,哈哈一笑,說:“你別有負擔,要是臨時有事兒去不成了也沒關系。”
李疏咬了口煎餅果子,重複道:“嗯,那天沒事兒,我會去的。”
王術輕輕吸了吸鼻子,眼睛微微眯起,神色狐疑審向李疏,也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還是李疏就是這樣一絲不茍的說話風格。片刻,王術倏地憶起上回在圖書館的類聯誼場面,停止了暗戳戳給自己臉上貼金的丢臉行徑。
“給你兩張票吧,錢慧辛也會來的。”
——雖然錢慧辛确實初中起就立志獨美了,但王術總覺得她立志立得有些倉促也有些早了,電視裏大家都是要兜兜轉轉許多年過盡千帆以後才做人生決定的。
李疏不解地望着王術,片刻,反應過來了,“啊,行,我轉給林和靖。”他說。
王術微笑點頭,她低頭用指腹蹭着自己的鼻尖,思考着下一個話題。
“天氣預報說明天有大雪,如果真是場大雪的話,我準備在院兒裏堆個雪人。到時候拍照發朋友圈,你記得給我點贊。”
“……那你好好堆。”
前頭垃圾桶旁有只略微癟氣的氫氣球,這只平平無奇還髒兮兮的氫氣球在一分鐘後把兩人之間尴尬的氛圍推向了高丨潮——王術路過這只氫氣球時也不知道腦子裏是哪根弦沒搭好,居然蹦起來試圖去踩爆她它,結果氫氣球并沒有被踩爆,她自己反而腳下一滑一屁丨股重重跌坐在地上,沒吃完的煎餅果子也擦過李疏白淨的臉喂給了路邊的綠植。
李疏咬着自己的煎餅果子僵愣當場,須臾,伸手緩緩抹掉臉頰上的醬汁,扔掉紙袋,并向王術伸出援助之手。因為沒經歷過這種情況,所以索性全程保持高品質靜默。
王術短暫的懵逼過後,羞慚的“對不起”卡在喉嚨裏,她兩手撐地動了動腳踝,聲音陡然虛弱:“……李疏,我右腿動不了了,是不是折了?”
李疏皺眉按着她的小腿和腳踝觑着她的反應,片刻,瞅着她說:“應該沒有,但我不能确定,得去附近的社區醫院看看。”他這樣說着,背對着她蹲下來,示意她上來。
西北寒風凜冽至極,見縫就鑽,将人吹得一陣陣發冷。但比不得王術此刻的心冷。
王術頓了頓,趴在李疏背上,上半身盡可能向他貼近,以增大受力面積減輕壓強,她喃喃道:“對不起啊,我體重過百好幾斤。”
李疏很難對這種體重的描述方式做評判。他托着王術的腿,輕松将之背起。
王術兩條胳膊松松扣在李疏頸前,她氣若游絲迷茫道:“太丢人了,以後就不要聯系了吧。”
“……不至于。”李疏在撲面的寒風裏安慰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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