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纏尾

纏尾

陽春四月，暖光大片傾灑在山徑小路，伴着輕盈又不甚規律的踩石聲，紫紋蝴蝶繞草飛舞，不時落在輕抖的絨耳間，現出一派融融生機。

上山的路有點抖，石頭還不少，有些硌，讓本就不熟練的腳更別扭了。

宋映瑄說：“其實……”

他被石頭拌到，差點摔倒，情急之下只能一口咬上面前的尾巴來固定身軀，站穩後他說：“抱歉。本君想說，你們怎麽說也是能修煉的高等獸了，更何況你還貴為尊主，還不明白那個道理嗎？”

魔狼回頭看了他一眼，“什麽？”

“你們狼喜歡吃羊，這沒錯，但是，”宋映瑄擡爪踹開面前擋路的石頭，晃晃明顯變得毛絨的腦袋，說，“不是所有想吃羊的都要當狼，你懂嗎？”

魔狼敷衍地點點腦袋，放慢速度跟他并行，第無數次提醒他，“你又同手同腳了。”

仙君狼：“你告訴我哪個是手哪個是腳？”

“本君應該擺着尾巴還是垂着尾巴？只垂着不動好別扭啊，但是擺了又根本走不了路……來，小狼，你走一個我看看。”

魔狼拿尾巴甩了他一下，“本尊尾巴想怎麽放就怎麽放。”

仙君狼羨慕，邊上山邊向尊主請教控尾秘法，學會後興奮地快跑幾步到魔狼前面，狠狠拿尾巴甩了他的臉。

魔狼給了他一口，又上前并行，說：“同手同腳。”

仙君狼更正：“這是同腳同腳，我們人族才不會拿手走路。”

“人族？哪有人族？”旁邊草垛裏突然飛出一塊長了翅膀的石頭，石頭臉上還長了個鳥嘴似的東西，它飛到兩狼面前，正欲說什麽，小蝴蝶急忙從側邊飛過來擋住它，撲着翅膀一起向前，“什麽人族，沒人族，你睡迷糊了聽岔了吧？來來，前面，前面有個好地方，去那接着睡。”

仙君狼問：“什麽意思？兩界交好這麽些年，你們還有禁人族的地方？也太不真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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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狼不以為然，“這裏住的都是老幼親眷，有些講究，交好歸交好，難道你修界就沒有自己的秘境寶地？”

一說這個仙君狼明白了，“秘境啊，那多了去了，跟你說，本君山上有處福澤洞天，那靈足的，你是沒去過，去了絕對不想走，指不定還要泡在池裏抱着我那大靈石亂蹭呢。”

魔狼哼笑，“你此生就活在夢裏吧。”

仙君狼拿尾巴甩了他一下。

“此外還有什麽天虛古境、留仙居、赤練崖雲雲，那才是好地方，本君那原本叫睡睡山，後來為了蹭他們的，給山改名拜月峰，一下就夠格并列了。”

魔狼：“原先叫什麽？”

“本君不好意思說第二遍，別問。”

“哦。”

宋映瑄：“那是因為我少時經常躲山頂洞裏睡覺，然後騙我師尊說在修煉，次次能騙過去。你知道我那福地最大的好處是什麽嗎？”

魔狼不用想，“偷懶吸靈的好地方。”

仙君懷念，“太好了，本君長大後再沒進去偷過懶，等回去一定再悄悄進去睡一覺。”

“你自己的山，還要悄悄？”

“這你不懂，我師尊嫌我犯懶走捷徑，後來把洞給我封了，如今不同，本君閉關歸來，又在陽石生靈上有功，他說什麽也管不住我……到了？”

魔狼停步，仙君狼跟着停下，看向前方綿延無盡的山路，“這不還遠嗎？”

魔狼身軀突然變得極大，高跳到半空，狼爪在虛空斜劃兩下，劈開了眼前這道無形的屏障，露出裏側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潺潺溪泉，漫山繁花，三兩魔獸相攜撲蝶打滾，嬉戲笑鬧聲不絕于耳，再向內看，房屋洞穴錯落，冰火水土分界，竟是處綿延千裏的世外絕境。

魔狼啓步踏入，仙君狼深吸一口氣，緊随其後，踩到嫩綠的草地上時腳都還在顫，一陣柔風輕撫過臉頰，灰白柔順的絨毛便跟着晃了起來。

仙君狼惬意地閉上眼，尾巴碰了碰魔狼，“本君懂了，我要有這般仙境，肯定藏得比你們還深。”

不同于魔淵的強盛兇戾，此境內随處都充盈着令人心曠神怡的氣息，靈氣潤澤，不适合戰鬥，卻最是宜居，仙君狼想着想着就勾上了魔狼的尾巴，“小狼，你太好了，帶本君來這裏，你果然是真心想跟本君當朋友。”

尾巴尖被另一條絨尾勾上，魔狼身軀微不可聞地僵了一下，随即自然道：“當然。”

周遭到處有跑來跑去的毛絨，仙君心情太好了，問魔狼：“這仙境有名字嗎？”

“老家。”

“？”

“我知道這是你老家，我問它的名字……不會就叫老家吧？”

魔狼颔首，輕踩腳下嫩綠，看向遠方帶着崽子爬樹的老貓，“老而歸家之意。”

小貓爪子嫩，上不去，喵喵叫着着急，還得母親尾巴伸來撈，仙君跟着看過去，心都顫了，絨尾不知不覺地跟魔狼纏繞在一起，輕甩着嘆道：“此心安處啊，太好了，本君怎麽不是小貓小狗呢……”

魔狼突然不自在地動了動，跟他說，“你把尾巴松開。”

“為何？”仙君不解，又纏緊了點，得意道，“本君剛學會的，現在它已經完全聽命于本君了！我……”

忽然有嬉鬧的小豺撞上了他，仙君狼低頭，小豺應該是撞疼了，還躺在地上，前爪捂着腦袋，邊擡頭邊道歉道：“對不起對不起，我沒看……”剛擡頭卻又愣住了，看到魔狼的臉，它驚呼一聲：“尊主？！”

附近的魔獸都朝這邊看來，仙君難得有點不好意思，尾巴也緊張地繞緊了，以致于魔狼想迅速抽出尾巴都沒抽動。

有魔獸眼亮，“尊主纏尾了！”

“什麽？”

“看他尾巴！”

“嗷！”

這下群獸都沸騰起來，有魔狼開始嗚嗷着抓草，“尊主纏尾了……不甘心……他伴侶臉好靓啊……尊主纏尾了……不甘心……他伴侶毛好順啊……”

小豺眼疾腿快從仙君狼身底下滑鏟而過，大聲吼出第一手情報：“公的！”

宋映瑄：“？？？”

你看了哪裏啊！

抓草魔狼嗚嗷得更傷心了，“我也是公的嗚嗚……他當初明明說不喜歡公的嗚嗚嗚……憑什麽啊……他伴侶尾巴好絨啊……不甘心……”

仙君狼似乎有點懂了，他默默放松尾巴，想分開，魔狼卻主動纏上了他。

仙君：“這樣好嗎？本君可以去跟他們解釋，就說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麽？”魔狼瞥他一眼，“一頭狼不知道纏尾的意思，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是假的？”

仙君狼徹底明白了，尾巴又纏上他，兩狼在群獸注目下挨得更近了點，仙君狼親昵地蹭蹭他的腦袋，魔狼偏頭，輕吻了一下他的耳尖。

有帶崽的魔獸已經擋上了崽子的眼。

仙君狼：“其實仔細想想，咱們也算老手了。”

魔狼：“沒錯。”

兩狼又碰了碰鼻尖。

抓草魔狼痛苦仰天：“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