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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你。”許瞳擡頭看他。
“我今天幫你,是因為你哥哥拼死也要保護你,讓我想到了,”他稍微停頓了一下,“我的一個親人,那天在駕校純粹是因為你和那個男生太吵了,修自行車是因為我以為我們的人出來時碰壞了,至于在夜市,确實是我多管閑事了。”
“李仞,我……”
“當然,你可能不相信,因為你覺得我們都應該做什麽都是沖着你來的,就像你哥哥一樣,為了你什麽都願意。”
“你什麽意思?”聽見他提到自己家人,許瞳眼神陡然尖銳。
“沒什麽意思,只是覺得你被你的家人寵壞了,以我為中心慣了。”
“你!”
許瞳從小到大,還沒有被人這麽說過,她在原地僵了兩秒,火再也按捺不住,“你懂個屁!你憑什麽這麽說我!?”
許瞳看着他那張依舊面無表情的冷漠的臉,氣也不打一出來,“你以為你是誰?你又有什麽資格說我?我家的事情關你什麽事?”
“是,我是問了你一些不好聽的問題,但是我不能懷疑你嗎?你和那些垃圾流氓混在一起我憑什麽不能懷疑?他們要給我拍那種視頻你別說你不知道,還是你跟他們一樣,也根本覺得無所謂!”
許瞳越說越火,也看見随之她話音落下,李仞臉色變了,微微發白,再不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我說對了是嗎?!其實你根本和他們也就是一路貨色,也是,你們本來就是認識的人,說不定還是朋友,說不定早就做過這種事。”
吵架,許瞳就沒有輸過。
從來沒有。
房間裏靜了幾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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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靜,和剛才的不同,空氣裏像結了一層薄薄的冰,窗外電閃雷鳴。
“許瞳。”
李仞忽然擡手,将唇邊的煙摘了下來,指腹一搓,狠狠熄滅了。
“或許是我錯了。”
他低聲地道。
許瞳說完,這幾秒的冷靜,也意識到她自己的話是稍微有點過分了,但他怎麽能那麽說她呢?而且吵架本來就是話趕話,剛好趕到了那裏。
“你錯哪裏了。”她梗着脖頸,卻還是不肯服輸。
李仞淡淡地笑了一聲,眼神有些危險,朝她走近。
“我就應該跟他們一樣,對吧。”他聲音也放輕了。
“什麽……一樣?”
還不等許瞳問完,她雙腳忽地離地,頭朝下,整個人被他抱起,扛在了肩上,霎時間,一陣天旋地轉。
“你幹什麽!”
許瞳聲音變了。
“你到底要幹什麽!你還不趕緊把我放下!喂——李仞!!”
許瞳知道他是真的動怒了,但是她也是真的未曾料到,他竟然會這麽大膽。
她用力去捶打他的肩背,但發現根本無濟于事。還不等她做更多反應,她忽然被李仞放下,粗暴地按在了一樓卧室的床上。
“你到底要幹什麽!”
許瞳擡起眸,怒視向他。
李仞将她抵在床上,雙臂撐在她身體兩側,垂下眼睛,眼神陰翳而冷冰。
是許瞳從未見過的冰冷,就像一把淬了冰的薄薄利刃,滿身戾氣。
“你到底要幹什麽,這可是我家!”
許瞳看着他的眼睛,不知怎得,聲音卻小了一些。
李仞依舊沒有說話,他幾乎是有些懶散地按住了她還在瘋狂亂抓的雙手手腕,輕松扣住,推舉到她頭頂。
然後微微低下頭,另一只手利落地去解腰上的皮帶。
卧室沒有開燈,只有客廳的一點光透了進來。
黑暗中,許瞳清晰聽見皮帶金屬扣的聲響。
許瞳忽然背脊有些發麻。
李仞扣住了她依舊亂動的手,微微收緊。
許瞳不禁有些痛,皺眉。
“許瞳。”
他微垂着眼皮,哪怕兩人離得很近,溫熱的氣息交織,稍一偏頭就能吻到彼此,但他臉上卻沒有絲毫的柔情蜜意。
“以前做過麽。”他氣息也沒有亂,平靜地問她。
許瞳知道他就是故意的,想要讓自己認慫道歉,簡直又羞又氣,但她用力咬緊了唇,就是不想承認自己錯了,也不想服輸。
她也不知道,他們怎麽就鬧到了這個樣子。
但,她就是沒有錯,沒有。
李仞望着她,像在等她的回複。
“做過,做過一百八十多次呢。”許瞳惡狠狠道。
黑暗中,李仞像是微不可察地嘆了一聲,扣着她腕子的手指卻更用力了。
就在許瞳痛得感覺要流出淚的時候,李仞動作突然停下,他皺了下眉,往窗外看去。
許瞳立刻抽走自己的手,但還被他禁锢在身/下,動彈不得。
她毫不客氣去擰他硬邦邦的手臂。
李仞轉過來,按住她的手,同她比了一個“噓——”的手勢。
許瞳一頓,這才注意到外面好像有聲音。
現在雨幾乎停了,隐約有腳步聲。
李仞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一秒,伸出手,下意識地去擦了下她的眼睛。
粗粝的手指觸到她肌膚,許瞳怔住。
随後他從她身上起來,直起身,一手重新系皮帶,一邊從床上下來。
“我去看看。”他恢複了往日冷淡,陰戾散去些許。
許瞳注意到,他只重新系了皮帶,其他并不需要,都是完好的。
不知道為什麽,看着他陡然警惕的側臉,又想到剛才的那聲嘆息,她心裏好像有點不是滋味。
“在這待着。”
李仞還是不放心地囑咐了一句,幫她關好房間門,往外走去。
許瞳從床上坐了起來,這才發現自己臉上濕濕的。
她哭了嗎?
許瞳已經很久沒有哭過了,上次哭還是高考的時候,她一直也不是愛哭的人。
她什麽時候哭的?
許瞳摸了摸臉頰,又有些不安忐忑地望向窗外。
好在沒多久,李仞就回來了。
他這回沒再進來,而是靠在了門上,淡道:“是只流浪狗,沒人。”
許瞳點了點頭,看向他。
不知道為什麽,也可能是光線的緣故,她在他的臉上,居然捕捉到了一絲難過。
是難過嗎?
很難過,很難過。
剛才那點不是滋味的感覺倏然間又放大了。
他在難過什麽。
有什麽……難過的。
許瞳不知怎得,又有些心虛,這種感覺很怪異,明明是他剛才欺負的她。
但是……
許瞳心底忽的很亂。
她沒在這個房間多待,這裏油漆味也很重,整理好裙擺跳下床,慌亂穿好拖鞋。
然後她就當沒看見他,從他身邊徑直路過,直接上了樓梯,走上二樓。
将房間門重重關上。
*
這一夜渾渾噩噩終于過去。
許瞳輾轉反側到清晨才睡,但始終都沒有再下樓,也不知道該再和那人說些什麽。不過,李仞倒是很守信用,鬧成這副樣子,還是等天亮後再離開。她聽見了外面大門開關門上鎖的聲響,才算真正安下心,進入夢鄉。
再醒來已經是下午。
外面的雨停了,變回往日暴烈灼熱的北方午後,太陽炙烤着大地。許瞳拉開窗簾呆了許久,腦子因颠倒黑白有些暈乎乎的,又回床上躺了會,才遲鈍着換上衣服,去二樓衛生間洗臉刷牙。
握着牙刷路過哥哥昨晚睡的房間,床上毛巾被已經疊好了,規規整整放在床尾,房間沒有人。
許瞳漱口,走下樓。
一樓,許瞬正在打掃衛生,擦拭桌上的油漆痕跡。
許瞳盯着那些餘下的一些紅色油漆,昨晚混沌不堪的回憶席卷而來。
都是真的。
她有些不自在地摩挲手臂,坐到了沒有墊子的純木頭沙發上,清清沙啞的喉嚨,有些驚訝地問:“你好了?不需要再躺幾天嗎?”
許瞬還在擦拭,臉上還是腫的,不過精神好了許多,聞言露出一個安撫的笑,“沒事,從小練出來的,耐打。”
許瞳垂下眼睫。
她又想到那句“你被你家人寵壞了”,站起來,“你還是去休息吧,我來。”
“不用,你不都打掃得差不多了嗎,就差了個桌椅,我實在看不下去,才想打掃的。”
“就差了個桌椅嗎?”
許瞳愣了一下。
她環顧四周,的确,牆壁上不怎麽需要清理,等着直接找人重新粉刷即可,不過一些含有惡毒髒話的辱罵詛咒都被擦掉了,沙發、地面、鏡子大致也都幹淨了,恢複原樣。
她還以為是哥哥做的。
“不是你昨天晚上打掃的?對了,昨天那個小夥子呢?他什麽時候走的?”
提到小夥子,許瞳更有些不自在,岔開了話題,“你真的不需要休息嗎?你去醫院看過嗎?”
“真不用,不過我去藥店買了噴霧,噴噴就沒事了。”
“哦對了,我早上去派出所了一趟,他們來家裏做了筆錄——就在你睡覺的時候。不過可惜人已經跑了,沒抓着現行,我們也沒攝像頭。下次抓到的話會拘留個十五天。”
“不過你也別擔心,他們說會多注意這片,不會再發生這種事。”
許瞳木木地點了點頭。
“你怎麽了?”許瞬放下抹布,有些擔心問,“昨晚是不是吓到你了?”
“沒有。”許瞳手搭在沙發扶手上,打量着地面,故意小聲對自己說,“可能就是清理證據吧。”
“你說什麽?”她聲音小,許瞬沒有聽清楚。
許瞳搖搖頭,站了起來,拍拍牛仔褲,“你聯系上爸媽了嗎,他們到底什麽時候回來?”
許瞬将抹布丢進地上的塑料盆裏,擰了擰,說:“瞳瞳,一直也沒告訴你,怕你擔心,其實很久之前,媽媽就打電話過來說她也聯系不上爸爸了。”
“哦。”
見許瞳臉上沒什麽表情,許瞬才繼續往下說:“我今天早上跟媽媽通過電話了,她說她找到了之前借咱不少錢的一個朋友,正在要債,要是要不到賬手上沒錢,那麽回來也沒什麽用。”
“知道了。那之前賣房子的錢到底是怎麽回事,沒有還上嗎?”
“那個錢媽是全拿去還公司的賬,爸的那部分應該也還了,A城債主讨得也緊,但是媽媽說她不知道爸在蕪縣也借了錢。他們一般不會在老家借錢的。”
許瞳有點不想聽下去了,朝冰箱走去,“我餓了,家裏有什麽吃的嗎?”
“我回來買了點菜,等我擦完給你炒個土豆吧。”許瞬清洗完抹布,小心翼翼地倒了點做菜的食用油,這樣才能擦幹淨油漆。
“還是我來吧。”許瞳真擔心哥哥再有事。
“只有一個抹布,馬上就好了,要不你去洗洗土豆,切成片,我也沒吃飯呢。”許瞬說。
許瞳嗯了一聲,聽哥哥指揮。
“昨天那個小夥子,你們以前就認識吧。”
許瞳清洗完土豆,把土豆拿到客廳裏削皮,聽哥哥這麽問,握着削皮器的手頓了一下。
“哥哥沒別的意思,就是問問你,是你學車時認識的嗎?”
“嗯。”
“也認識夏小妤嗎?”
許瞬一直記得許瞳新朋友的名字。
“算是吧,他們都是高中同學,咱們縣不就那一個高中,他們都是同學。”
許瞳說。
她以為哥哥還會問些多大年紀,考沒考上大學之類,但許瞬并沒再問別的。
“那小夥子還挺好的。”
“好嗎?他跟昨天那些人可是一夥的。”
“看上去不像,他像是被人拉過來的,最後不是差點還跟他們打起來麽。”
許瞳努了努嘴
“你下次學車再碰到了,問問人家有沒有空,找個時間我們請他吃個飯吧,這次還要多謝他。”
“不用了吧。”許瞳削完土豆皮,直接拿去菜板上聚精會神地切片,也沒再同哥哥多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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