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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怎麽了。”

坐在車裏, 內裏空調很足，暖烘烘的，許瞳只能上車前拉他手指一下, 就放開了。

他手指是暖的。

雖然指腹有點粗糙，但觸感很不錯。

她有點遺憾地搓了搓手, 整理好大衣。

“沒事。”

一路上，他們都沒有怎麽說話，可能他也是有點累吧。

許瞳這麽想想，他上課，下午坐飛機急慌慌趕來, 照顧自己, 晚上又陪自己出去玩, 是有點辛苦。

也別玩太晚了, 就去看看。

許瞳想。

好在她要去的目的地離醫院不是很遠, 十多分鐘車程。

“你如果很累的話跟我說。”從車上下來，許瞳關上車門，還是道。

“不是。”

“那是什麽？”許瞳覺得他一路上都有點安靜。

“我不累, 就是……”他把背包帶往上提了一下, 低下頭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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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哼。”

許瞳離他近了一些，擡眸望他。

“我從來沒有出過H省。”

路燈下，他瞳孔的色澤比平日要深，靜靜地望着她。

說完後, 他抿了下唇，手插在褲子口袋裏，轉過臉去, 像怕她會說什麽。

“啊哈。”許瞳愣了一下，她剛才站得離他太近了, 差點撞在他身上，手碰了一下他的腰，扶穩。

所以是因為這個沉默嗎？不過是有點驚訝。

“首都也沒去過嗎？”

“沒。”

李仞輕舔了下唇，

“小時候……夏令營有一次組織過，陳進輝給我報名了，但後來沒去成。”

他臉上又露出她熟悉的，有一點不好意思的表情。

“哇。”

許瞳有點心疼，停頓兩秒，不禁贊嘆，“好酷啊。”

“很酷嗎？”李仞愣了一下，沒料到她是這個反應，他還以為……

“很酷啊哥，在這個年代你只待在一個省裏，對外面世界都沒有好奇心的，你不酷嗎——等等。”

許瞳說到這裏，突然卡殼了。

李仞垂下頭，有些疑惑，不知道怎麽她的眼睛突然變亮了。

許瞳撥了撥頭發，豁然睜大眼睛，有點不敢相信，還有點莫名的興奮和驚喜。

“所以，所以，我是你的第一次喽？”

“什麽。”他微微擰了下眉心。

“第一次出省，到外面的世界，是因為我嗎？”

許瞳說到這裏，忽然感覺自己臉都在發燙。她雙手捂住了自己臉頰，在原地轉了個圈兒，仰起臉來看他，“好浪漫哦。”

說完，又捂了下嘴，忍不住想笑。

李仞：“……”

“不浪漫嗎！”

李仞單手背着他們的背包，低了低頭，也露出了他的招牌動作，修長的手指抵在高挺的鼻翼間，低低地清了下喉嚨。然後把手放下，眉心似擰非擰。

“挺浪漫的。”他低下頭，深灰色的瞳孔專注地凝視她。

“那是非常浪漫好不啦——”

許瞳忍不住環住他皮衣下面窄窄的腰，仰頭對上他清冷孤獨的眼瞳。

他的眼睛裏，卻好像又燃燒着一叢細小的火苗。

“走了走了。”

她心跳被那火苗弄得漏了一拍，弄得心裏癢癢的，很想在這裏親昵親昵，但又怕時間來不及，要下班了。

“我帶你去個更浪漫的地方——”

……

十多分鐘後。

他們順着一個對外免費開放的公園往裏走。

“你要帶我去哪兒。”

他們沒再好意思牽手，一前一後。許瞳膝蓋稍有些不舒服，但不是特別影響，走得比較慢。

李仞跟在許瞳稍微後一點的位置。

好在剛才一直坐車，公園也不大，不需要走很久。

往常，公園是有些人氣的，因為離Z大也不遠，許瞳還和社團同學來過。

湖邊還有賣棉花糖的，做得特別好，她印象深刻。

但現在可能要過年了，整個公園都是黑漆漆的。

“噓——”

許瞳對他比了一個手勢，讓他小點聲。

李仞：？

“這裏有什麽人麽，為什麽要小聲。”

李仞環顧四周，都是密密的樹林，壓根不見人影，有些不解問。

許瞳臉色陡然一變，轉過頭看他，“拜托大哥，你不要說那麽恐怖的事情好嗎！”

“你在怕什麽。”

李仞實在是不能理解。

不過也想到那一回，在縣城周邊找她父親，半夜，她臉色也極慘白。

“鬼嗎。”他上前一步，走到了她身側，又往上提了提左肩背的書包。

“噓！！！！”

許瞳聲音更大了，小包子臉都皺在一起。

李仞低頭，忍不住想笑。

這是他來這裏後第二次忍不住想笑了。

第一次是在醫院看她裝病。

不知道為什麽，和她在一塊，他總是會忍俊不禁。

“沒有鬼。”

他擡手摸了下她的後腦勺。

“你又不是鬼，你怎麽知道沒有？”

許瞳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鬼。

“ok。”

她說得挺有道理，李仞往前走了一步，側過身來看她，“那如果有鬼，我來解決他們。”

“走吧，不是說要遲到了嗎？”

最後幾步路，李仞還是把許瞳一把背了起來，他們緊趕慢趕，總算在下班前十多分鐘趕到了。

其實客觀說，這裏已經關門了，這是公園帶的一個小游樂場，燈都已經暗下，只剩下入口的招牌和中間的白色路燈。

浸泡在黑暗裏的海盜船看上去有些猙獰。

許瞳猶豫一下，從他背上跳下來。

*

“你要帶我來的就是這裏？”

好在許瞳要去的地方售票廳還是亮着的，她之前也注意過，這裏既屬于游樂場又屬于公園，有夜景票的。他們走到售票廳，李仞擡頭看了一眼，掏出手機買票。

“你以前玩過嗎。”

許瞳不想讓他買票的，但時間已經來不及了，李仞直接掃碼支付，扶住她的後背，“無所謂，快走吧。”

剛好有一個小包廂快到入口，工作人員直接帶着他們上樓梯，拉開門，讓許瞳先坐了上去。

“你等我一下。”

李仞剛要坐進去，低頭看了她一眼，忽然道。

“你去哪兒？”

包廂停留的時間不會太長，許瞳抓緊座位，有些驚慌。

但李仞速度很快，将工作人員往外拉了一下到樓梯附近，快速說了幾句。這裏在高臺上，下面就是湖泊，風大，許瞳聽不見他們說了什麽。

眼看包廂就要升上去，李仞非常利落地坐了進來，“好了。”

工作人員沖他點了下頭，隐約還笑了一下，将包廂門緊緊關上。

“你都說了什麽呀。”許瞳好奇問。

“沒有。”

李仞道，坐在了她對面，回答了她之前的那個問題，“我沒玩過，這是我第一次坐。”

“真的嗎？”

許瞳聽他這麽說，很高興，也不再糾結他說什麽的問題了。

“你從來沒有坐過摩天輪，小型的也沒有嗎？”

——沒錯。

就是摩天輪。

雖然有點老土。

但許瞳想帶他來的地方就是摩天輪。

Z大位于南方，水多，河多，湖泊也多，湖景自然是最漂亮的，而Z大附近的這個摩天輪，也被稱為亞洲最大的水上摩天輪。

有很多學姐學長都在這裏定情。

光想想，就很美好。

只是現在，可能過年的原因，游樂場的燈幾乎都暗着，映襯得寧和的湖面也死氣沉沉的，但如果到了高空，能俯瞰城市，對岸的高樓大廈鱗次栉比，霓虹燈繁華绮麗，擡頭時繁星閃爍，應該也極美。

“沒。”

李仞換了個坐姿，他腿很長，兩人正對着坐的話，腿有點伸不開，坦誠道。

“所以，也是第一次喽？”

包廂裏也很暗，只有邊緣的冷光，他眼睛看上去更深邃，點了點頭。

“我好像擁有你很多第一次哎。”許瞳往後靠了一下，覺得這一摔，值，真是太值了。

和她在一起是很重要，但許瞳覺得最重要的是——他願意第一次走出自己的世界，又看到了這麽多的美好。

許瞳說完，又往前湊一些，想離近點看他。

這種昏沉的光線下。

他顯得格外好看，有種落拓與頹廢的美感。

可就在這時，頭頂上突然有音樂傳來，許瞳吓一大跳。

“小心。”

李仞忙握住她肩膀，将她扶穩坐好。這裏後面的玻璃是往外凸的，整個包廂形狀類似一個球，一動就晃，還是有點危險的。

許瞳吐了下舌，坐好後，才找到了包廂上面懸挂的一個音箱。

“所以你跟工作人員說的就是讓他放下歌嗎？”

許瞳很驚喜。

音質很清晰，是首浪漫動聽的英文歌，應該是系統自帶的，不過很好聽。

她沒想到李仞有如此羅曼蒂克的一面，還知道——此刻，需要音樂。

“嗯。”

李仞往側面坐了坐，随後又靠回椅背上，這裏前面空間對他來說有些小，他一只腳踩在座椅下面的灰色邊緣，不是座椅，而是下面一點的位置，修長的腿屈了起來，左手肘搭着膝蓋，一只搭在扶手上，低頭往下看。

“差不多吧。”

音樂聲松弛歡快，許瞳跟着輕搖晃着頭，手指撫在座位邊緣，彈鋼琴一樣敲着節拍。

摩天輪越升越高了。

這裏已經能俯瞰整片湖了，果然，除去公園那裏有些暗外，遠處風景很美很美，都市的繁華與喧嚣，與幽靜空曠的湖面交織。

更顯得熱鬧的，更熱鬧。

孤獨的，更孤獨。

許瞳呆呆地遙望半刻，轉過頭來看他，“你知道嗎？”

“嗯？”

“這裏的摩天輪最高有131.4米，有52個包廂。”

許瞳對他道，這些還是那個很會談戀愛的室友告訴她們的。

“嗯。”

“你沒有什麽想說的嗎？”

許瞳咬了下唇，問。

李仞搭在膝蓋上的手放下了，不知道為什麽，許瞳也覺得，他看上去有些莫名的緊張，下颌微微繃緊。

“嗯嗯？”

許瞳心裏一動，放輕了聲音，又問。

“快到最頂上了吧。”李仞手指往上點了一下。

許瞳點了點頭，心裏又是一動，難道他也知道那個關于摩天輪的傳說？

比如，如果喜歡的人在摩天輪最頂上接吻，就可以永遠在一起？

許瞳摳了摳座椅，身體有些發緊，垂下頭去。

“哎呀，是這首！”

音樂聲突然變了。

換了一首許瞳聽過熟悉的歌，為了掩飾一會可能接吻的尴尬，她忙道。

不知是否錯覺，李仞看上去真的更加緊張了，嘴角抿緊。

“黴黴的《love story》的，超火的！”

許瞳很喜歡這首歌，随之節奏加快，再忍不住，跟着小聲哼唱出來——

“Romeo take me somewhere we can be alone

I'll be waiting all there's left to do is run

You'll be the prince and I'll be the princess

It's a love story baby just say——”

許瞳還沒有唱完最後一個yes，突然不自禁尖叫了起來——

他們包廂裏的燈突然全部暗了。

整個摩天輪都暗了。

而下面黑漆漆的游樂園，一下子突然被點亮。

而此刻，他們剛剛好升至摩天輪的最頂點。

從這個角度俯視，游樂場宛如一個被打開的珠寶匣子，流光溢彩，閃閃發亮。

雖然離得很遠很高，但許瞳能看到美輪美奂的金色旋轉木馬開始轉動，頂部瑰麗的巨大王冠也随之音樂旋轉，一顆顆金色小燈亮晶晶的，像星星。

落日飛車也動了起來，華麗的圓盤傾斜轉動，椅子飄起，挂着椅子的繩索像一根根金色流蘇散開。

小火車的軌道上也迅速被點亮，五彩的燈光。

海盜船上海盜的白胡子也跟着亮起，船身晃動，橫杆随風輕輕搖晃着。

……

許瞳一時間看呆了，從沒見過這麽浪漫的畫面，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手指用力又激動地戳了戳玻璃，視線卻還不舍得移開，“李仞，你剛才看見了嗎，下面突然——”話還沒說完，她突然意識到好像哪裏不對勁。

不會吧？

怎麽可能呢？

可是……怎麽會有這麽巧合的事呢？

正正好他們到達頂點？

許瞳也覺得這實在很不可思議，又不敢相信，心跳加快，猛的轉頭看去。

果然，李仞看上去真的隐約松了一口氣，搭在膝蓋上的手指也放松了，喉結滾了滾，沒有剛才那麽緊張了。

他也在低頭望下面，見她的反應如此激動，嘴角也跟着極輕微揚起。

音響裏，音樂聲還在繼續——

They try to tell me how I feel

This love is difficult but it's real

Don't be afraid we'll make it out of this mess

It's a love story baby just say yes

摩天輪開始下降，燈光重新亮起，但游樂場的光并沒有暗，随之往下，包廂裏也跟着亮了點。

他黑發垂着，幽暗的眼睛看上去也更亮了。

那叢小火苗燃燒着。

許瞳再忍不住，捂住嘴又尖叫了一聲，飛撲到他身邊，胸腔裏的心髒都要跳出來，怦怦怦的，手撐在他座位邊，把剛才沒唱完的那句歌詞唱了出來，

“Say yes——”

“yes yes y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