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爬山

爬山

裴宴時說完就後悔了。

這些年他“1”得太純粹了,做0,完全無法發揮出他的水平。

這對于體驗不到他水平的秦熾,也将是巨大的損失。

于是,在秦熾一副“我剛怎麽就沒讓你摔死”的神情下,裴宴時毫無廉恥之心地收回剛才那句話,換作另一番虎狼之詞:“這話說早了,等時候到了,自然會見分曉的。”

秦熾懶得搭理他,拿來頭盔,扔他身上:“自己練。”

裴宴時接住頭盔:“你不跟車了麽?”

秦熾算是看透了他:“我越跟你越摔,你自己看着練吧。”

裴宴時本來也不是真心想要學摩托,秦教練一怠工,他這個學徒當得也就敷衍了事起來。

只騎了兩遍,就剎停在秦熾身邊,說要打道回府。

兩人回了市區,秦熾随便找了家小餐館,在裴總一臉嫌棄中把桌上放着的那種滿是陳年油跡的過塑菜單遞過去。

金貴的裴總往後靠上了座椅靠背,表示拒絕。

剛靠上,又嫌靠背髒似的,坐直回來。

秦熾只好道:“我點吧。”

吃完飯,回到酒店停車場,秦熾把摩托車固定在車頂上。

等他忙活完,裴宴時已經好整以暇在副駕上坐着了,他只好繞至駕駛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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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這次要去的地方是一個比較小衆的森林公園,裏面原始山林風貌保留完好。秦熾這次過來,是想打卡其中的一條路線。

到山腳時,已下午過半。

風時不時刮一陣,但不大,和尚且強盛的日頭混在一起,甚至算得上有幾分和煦。

從車上下來,秦熾把背包背上了。裴宴時打開後座另一邊的車門,将自己的背包也拎了出來,準備關車門時,瞥見早上被自己丢在後座的那瓶劉钊送的,叫什麽Fallen Angel的酒,眉梢挑了下,想起夜裏溫差大,山上或許會冷,到時候溫點小酒喝也不錯,于是把那瓶酒給捎上了。

秦熾沒等他,先一步去售票處買票了。

裴宴時将包往肩上提了提,在檢票口等他。

買票的人不多,秦熾很快過來了,遞給他一張票。

裴宴時接過,看了眼,十塊錢的票價。

兩人一起檢票進了景區。

他們要走的這條路線包括下山在內,全程13公裏,最高處海拔七百多米,其中百分之八十是野路,剩下的路程一半水泥路,一半臺階。

進門後就是一段一公裏多的水泥路,呈坡狀往上。

這段路還算好走,裴宴時五步一跑,基本能跟上秦熾。

但這段路程結束得太快,沒多久他就站在了水泥路和野路的交界地帶。

看着林木交錯、花草冗腫,甚至第一眼連攀登路口都看不到在哪兒的野路路段時,裴宴時定在原地,手插兜,沒忍住嘆了聲“啧”。

秦熾朝下山的方向擡了擡下巴:“你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裴宴時:“我看着像那麽容易就知難而退的人麽?”

“你看着像四體不勤的人。”

“我常年定期健身。”

秦熾哼笑一聲,往前去了。

裴宴時确實健身,常年也對,但定期,卻不絕對。不忙的時候,他每天都光顧健身房,忙的時候,一個月也難過去一次。

和秦熾這種十幾年如一日高強度訓練的體能悍将比起來,他就好比小學生運動會四百米冠軍對上奧林匹克運動會一萬米國際冠軍。

這一點在野區路段完成到一半時得到了驗證。

這時候裴宴時雙腿已經完全無力了,再多走一步,他兩腿一軟能直接跪地上。

裴宴時抓住一節粗壯的樹杈,就地倚着塊畸形的岩體癱坐了下來,也顧不上一地碎石枯枝紮屁股。

“秦熾,”他喘着氣,喊前邊人,“歇一會兒。”

秦熾轉過頭,說他:“你剛不是歇了?”

裴宴時扶着膝蓋持續喘氣:“那已經是十分鐘以前了。再歇會兒吧,我真走不動了。”

秦熾擡起手腕看了眼表。

從進山門到現在,已經一個半小時了,換作以往,這樣的山程,他差不多都要登頂了,眼下捎了個尾巴,效率肉眼可見地見了鬼。

秦熾四下看了一圈,又用腳尖碾了碾路面,沒縱容裴宴時這一輪歇腳:“起來。”

裴宴時揉着發酸的小腿:“起不來。”

秦熾說:“這一帶滾石多,不安全,我們繞過這一片,之後你再歇。”

裴宴時也不是大意的人,秦熾這麽說了,他就撥開腳邊糾葛纏繞的野草看了眼,底下确實不少破碎的小石塊,層層疊疊的,只是被瘋長的野草和零落的枝葉給擋住了。

他問秦熾:“這兒看着都是植被,這下面的石頭哪兒來的?”

秦熾往更高處望了眼,說:“估計上面有凸出的崖體。這種野山,不确定因素很多,現在還刮着風,別松懈,你趕緊起。”

裴宴時一臉苦色,他扶住原先那節粗樹杈,打算起身,結果兩條腿就跟罷工了一樣,不聽使喚,一時根本支撐不了他站立。

“再給兩分鐘,我緩個勁兒。”裴宴時說。

秦熾蹲下身,撿了幾個石塊在手裏打量。

這些石塊棱角很銳利,表面也很新鮮,說明這下面的滾石剛沉積不久,此處随時有滾石墜落的風險。

秦熾起身,往下,直接朝裴宴時走了過來:“別緩了,起來。”

“那一分鐘。”裴宴時想給自己這雙灌了鉛一樣的腿再争取點時間,“這一分鐘還真能有滾石掉下來不成?再說了,這些都是小滾石,砸不死人。但現在讓我多走一步,我就會累死。”

他話音一落,一陣風刮過,樹葉簌響,枝丫亂顫。

腳底板下的石塊撲棱地滾了幾顆。

秦熾擡腳蹬了下裴宴時背靠着的那塊有他們背包那麽大的畸形岩體:“都是小滾石,那這是什麽?”

“……”

微頓過後,裴宴時扶着膝蓋,仰頭看着秦熾:“那你背我。”

又是一陣風吹過。

這時候日頭已經褪了,頭頂是微青色的天空。

秦熾在他面前靜站了兩秒,然後把背包背到身前,人背過去,蹲下身:“上來。”

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這道身影,裴宴時愣了下。

随即他就理所當然地接受了。

這麽好的機會,錯過就不是他了。

兩手搭上秦熾的肩,接着脖子一摟,裴宴時整個伏在了秦熾背上。

盡管他瘦,可到底是個一米八幾的大男人,再輕也輕不到哪兒去,這山又不好爬,秦熾肯定是吃力的。

裴宴時客觀地體諒了一下:“背着我難走麽?”

秦熾回:“能走。”

“能走就行。”

客觀體諒歸客觀體諒,主觀上,只要秦熾不主動把自己放下,他裴宴時是絕對不會率先叫停的。

因為在滾石區內,秦熾沒有縱向往上,而是橫切着往上走。

事實證明,他倆遠離這片區域是對的。

風刮得越來越大,頻率也比之前高了不少,頭頂不斷有山石墜下來,咕嚕咕嚕地滾進長草裏。

這一路上,裴宴時沒少和秦熾說話,走了挺長一段路後,裴宴時從秦熾的話語中判斷,快要出滾石區了。

他可以确定,只要一出這片區域,秦熾立馬就會把自己放下。

但他不想下去。

被秦熾背了這麽一大段路,他早已心猿意馬,甚至起了點暫時還不至于暴露的反應。

他裴宴時一直都是個一有機會就會抓住,抓住了就會把這個機會利用價值發揮最大化的人。

所以此時此刻,他不想坐以待斃地等着自己被秦熾“卸貨”,然後兩人再幹巴巴地爬完後半段山程,不撩起點兒什麽,不把氛圍拱上一個高度,實在是對不起他作為商人的身份。

想做就做了。

原本規規矩矩抱着秦熾脖子的手,這就開始不老實了。

他先是捏了捏秦熾的胳膊,然後湊在秦熾耳邊,吹着氣說:“你有肱二頭肌。”

這不廢話呢麽。

秦熾一直提防着他來事兒呢,裴宴時這會兒來這麽一句,秦熾就知道這是要開始了。

果然,下一步,某人的手就鑽進了他的身體與背包的縫隙裏,畫圈似的摸着,邊摸還邊咬他耳朵:“還有胸肌。”

說完裴宴時的手往下探。

接着就是腹肌了。

秦熾沒讓他得逞。

秦熾背着裴宴時,兩手撈着他的腿,順勢在他腿間一掐。

大腿上都是嫩肉,經不住這麽掐,裴宴時頓時疼得“嘶”了聲。

“你的手段就這麽幼稚麽?”裴宴時不爽道。

秦熾:“你就不幼稚?”

“我幼稚?”裴宴時輕哼,“你見哪個幼稚鬼能摸得這麽有技巧?”

秦熾被他這句話給幼稚沒了,沒忍住發出一聲輕笑。

裴宴時問:“你笑什麽?”

“沒什麽。”秦熾說,“你別亂動。不亂動還能享受幾分鐘不費腳的快樂,亂動的話,我現在就把你扔下去。”

裴宴時這下沒話說了。

又走了一小段路,腳下幾乎沒有石塊了,植被依然茂盛,不知名的野花在風中輕輕搖曳着。

秦熾在一處相對平緩的坡面上,把裴宴時放了下來。

兩腳着地的瞬間,還是有些發軟,但确實回了不少血,一會兒堅持一下,應該能一口氣撐到山頂。

裴宴時拿出水,遞給秦熾,秦熾仰頭灌下去大半瓶。

剩下的小半瓶裴宴時自己喝了,喝完他随手将礦泉水瓶一扔。

秦熾瞪他一眼,過去撿瓶子。

“剛才上山,不是看到拾荒的老人了麽,人家會撿的。”裴宴時說。

“這山這麽大,草又長得瘋,轉頭就給蓋住了,拾荒的人未見得撿的到,白色污染就是你這種人害的。”

裴宴時倒是虛心接受批評:“受教了,秦大隊……”

還差個“長”字沒說完,裴宴時話音頓時止住了。

下一秒,身後傳來一陣簌響,秦熾感覺有影子從後罩過來,他抓起瓶子,剛想起身回頭,突然被人從身後猛地撲倒。

一個踉跄,栽在地上,秦熾吃了一嘴的草。

“艹!”秦熾沒忍住罵娘,“裴宴時你他媽有完沒完?!”

他猛地起身,順勢擡手往後一掀。

裴宴時原本半壓着他,猛一被掀,人摔在地上,被荊棘在脖子上劃拉了一口子。

火一股腦蹭了上來,裴宴時道:“秦熾你他媽有病啊不分青紅皂白就推人!”

裴宴時這話一說完,秦熾就發現自己真掀錯人了。

他轉頭的一瞬間,就看見一條紫灰色的花蛇鑽進野草深處,尾巴一晃,一溜煙不見了。

再一扭頭,看向裴宴時。

除了之前爬山時的一些小劃傷外,他身上多了兩處傷口。

一處在脖子上,是被野生荊棘劃出的一道食指長的口子,細長的血線橫在白皙的脖頸上,極為刺眼。

一處在腳踝上,兩個紅腫的血點。

一看就是被剛才那條蛇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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