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壽面席
又說傅清溪同柳彥姝從青桑院出來,眼看快到晚飯時候,便一路說着話往落萍院走。
傅清溪心思全不在什麽女學男學上頭,只對柳彥姝道:“柳姐姐,這回你那邊是全拿的料子,還是拿的衣裳?”
越家的定例,每季衣裳,姑娘們可以拿了料子自己回去叫人做,也可以直讓針線上的做了來。雖針線上照理說也是按吩咐做的,總不如自己身邊人動手時時得見,有什麽想改的想添的也能立馬動手。是以若是得了特別心儀的料子,多半都拿了回來自己屋裏動手做。
柳彥姝容色出衆,自小對穿戴肯花心思。她屋裏做出來的衣裳,有時候反倒讓針線上的長了見識。也不是她屋裏有什麽多能幹的針線師傅,實在是她心思活絡,常常看過旁人的衣飾就起了主意,取長補短,另出新意,時有出人意表之作。這一點,便是老太太也着實誇過她幾回。
傅清溪就不行了。一則她年紀略小,二來模樣頂多算個清秀,哪怕一樣衣裳,柳彥姝穿着叫人移不開眼睛,她穿了頂多讓人說一句“衣裳不錯”,如此而已。
雖是如此,哪有小姑娘不愛美的,因此回回得了例,她都要向柳彥姝請教兩句,另一個呢,也素來不吝賜教的,這回便又問上了。
柳彥姝道:“這回要做的都是夏天穿的了,我看有幾塊暗花羅暗紋绫的,就留下來自己做了。天熱了衣裳要看着輕盈才好,太過繁麗的看着就鬧心,越發熱了,還怎麽穿呢。我就打算拿頂細的銀線,給一些暗紋描個線,閃閃爍爍的一點點……正叫她們做呢。”
傅清溪聽完了就贊嘆:“你這腦子可怎麽生的呢,新花樣一個接一個的。我還是算了吧,聽着就瑣碎,到時候嬷嬷又說我心思不用在正事兒上。”
柳彥姝鼻子裏哼笑一聲道:“不是我說,這做奴才的就該有做奴才的樣兒,主子讓幹什麽就幹什麽,一門心思老想着做主子的主兒,到底誰是奴才了?!”
傅清溪趕緊扯她袖子,柳彥姝一甩手,氣恨道:“你呀,就這個沒出息的樣兒!咱們在這兒住着,是老太爺使人接了來的。日常份例,是老太太定下的。大舅母也說過,咱們就同府裏的姑娘一個樣兒,連等例都同姐妹們一般。我倒不信大姐姐、四姐姐的随侍嬷嬷們也會有事沒事教訓她們一回!”
傅清溪忙道:“你也太肯生氣了。這又有什麽大不了的,舅母不是還說過,随侍嬷嬷們本來就還擔了教導之責。上回三姐姐晚上看書不睡覺,還不是讓李嬷嬷給訓哭了……”
柳彥姝一聲冷笑:“是啊,讓她訓大姐姐、四姐姐一個試試!一群看人下菜碟的東西!”
傅清溪見越說越亂,便住了嘴,柳彥姝氣她是非不分,也不肯說話了,兩人就默不作聲地回了院子。晚飯也是各自在屋裏吃的,連飯後去老太太那裏都沒約着一塊兒走。
話由來比人走得快,這頭陶嬷嬷聽了杏兒學柳彥姝說的話,也良久不語。杏兒自道:“這柳姑娘氣性大是一個,還有,真是不識好人心!這府裏別說多養兩個姑娘,照這樣兒,就是再多養個十幾二十個又能怎麽樣。份例,份例能有幾個料錢!不過跟養個貓兒狗兒似的,往個院子一放,配上幾個人手伺候着,給吃給穿,完事了。到時候往出一嫁,聽憑生死。白得個寬厚仁慈的名聲,費的還沒有雀兒樓那頭的多!
“嬷嬷是好心人。跟了誰就真心把誰當主子。若不是嬷嬷願意說上兩句,這滿府裏誰管她們?!好不好的,也不姓越!真是不知好歹,剛才那話把我給氣得!什麽替主子做主了,什麽看人下菜碟兒了,真是個睜眼瞎,只當事事由着她們的才是對她們好呢!”
陶嬷嬷長嘆一聲,止住杏兒的話,緩緩道:“算了……這就是個死局……五六歲那麽點子來了,懂個什麽?光改那些大面上的規矩,就改了一二年。只看着眼面上不錯了,就算成了。沒人說給她們,她們就能知道好歹了?不知道這好歹,自然也聽不出好賴來。
“再說了,那柳姑娘說的也沒錯。這本是主子間的事兒,外祖家裏怎麽教養外甥女兒,這是主子們的打算。我們算個什麽,不過奴才罷了。确是多占多管了,把自己個兒當回事兒了……這話,沒錯,對得很……”
杏兒聽了只反複一句“不知好歹。”
傅清溪同柳彥姝從上房回來的時候,已經和好如初。小姑娘們多半如此,一點子事兒就生氣了,一轉眼又和好了,何況她們倆自小一處長起來的,更不同旁人。
要細說越家,就得說一說越家老太爺越金寶,這大名乍一聽還當是小名兒呢。實在是他家裏從他往上,數代單傳,真是金貴得很了。越家傳說祖上得到過一本奇書,于工巧事務上頗有鑽研,有好幾代都進了天工苑。
越金寶更了不得,從二十出頭被天工苑的副主事相中,如今自己都做到副主事了。要說起他的功勞資歷,恐怕做主事也綽綽有餘。只是他生性不愛俗務,專對工巧道理之術感興趣,才一直坐在了副位上。
天工苑乃國朝直屬,歸屬長老院長老會管理,其公事成果連國君也不能全部知悉,是真正的國之重器。越金寶在這樣的地方做到他這一代人裏數一數二的位置,越家的地位自然也跟着水漲船高。
只是天工苑特殊,越金寶更特殊,人往那裏一去,常常數月半載不着家,家裏全靠越家老太太俞氏主持。便是回來了,他也管不了那許多事,有人來拜會的,十有八九不見。若是有個願意見的,往書房裏一領,說不定又四五天不放人出來。
樂道堂裏頂天的高櫃裏都是一沓沓的文冊,上頭寫着尋常人看了也不會懂的東西。這些還都只算越老太爺的自娛自樂,真正關系國朝核心的,都在天工苑裏收着呢。就這麽一個不理俗務之人,維系着越家如今的滿門富貴。
這年的清明節正重了越金寶的生辰,三月初八。一早就告訴人不過生辰了,且這日子口兒,過生辰還真有些尴尬。俞氏都安排好了,衆人正預備祭祀掃墓的時候,越家老太爺回來了!
俞氏聽了報信,心裏罵一句“添亂”,還是高興的多。倒是莊氏吓了一跳,因一早的說法兒,這生辰的東西可半點沒預備,只兒子媳婦們的幾份壽禮,也一早送去頤慶堂了。這正主兒呼喇喇回來了,到時候要是問起來,自己還能往婆婆身上推?這可夠愁人的。
俞氏有打算,一邊讓幾個兒子出去接去,一邊吩咐道:“告訴廚上,晚間做壽面席,就擺在樂道堂前頭的多福軒。”
這壽面席容易,沒什麽大菜,就是一家人給老人挑壽,都來得及準備的。莊氏趕緊答應一聲下去吩咐安排。
越金寶都沒進後頭,直接帶了兒子們就到中路崇德堂祭拜祖先去了,完了又到後頭神樓祠堂裏焚香化紙。這裏完事,外頭大管家就進來通報,道是掃墓的全套祭品也都預備得了。越家老太爺就帶上四個兒子騎馬乘車地往北邊風水第一山妙仙嶺祭祖掃墓去。
不時有丫頭媳婦來報外頭的事項,莊氏聽了心裏擔心,問自家婆婆道:“老太太,這……老太爺不會直接從妙仙嶺就回天工苑去吧……”
俞氏面上一緊,怒道:“他敢?!”
四個兒媳都趕緊抿嘴低頭,只當沒聽見這話。
幸好這回越金寶還算上道,自郊外上了墳,盡了禮儀,便仍帶了兒子們回來了。
午飯各自回自家院子用,晚飯則擺在了多福軒,給老太爺賀壽。
傅清溪正跟嬷嬷丫頭們商量晚上穿的衣裳,柳彥姝便急匆匆來了,她把傅清溪拉到一旁,神神秘秘道:“一會兒晚上壽宴上,我說什麽你答應着就成了,記得沒?”
傅清溪問:“什麽?”
柳彥姝嗐了一聲道:“什麽什麽!我就這麽跟你說,你記着就好了。我還能害你啊?!自然是好事了!到時候你就知道了!”說完又風風火火去了。
傅清溪不解,回頭看陶嬷嬷同桃兒杏兒她們,陶嬷嬷道:“方才看柳姑娘穿的緋色的,姑娘要不就穿這身茜色的?估計姑娘得同柳姑娘坐一處,顏色近些倒好。”
傅清溪想想也是,便點頭同意。桃兒同杏兒就上來伺候她換了衣裳,又重新梳了頭。點上兩枝蝠紋結滿桃的簪子,也算應景。
忖度時候,帶齊了人手往多福軒去,果然姐妹們都差不多這時候到了。正堂上是老太爺老太太同兒子媳婦們一桌,底下少爺們一桌,姑娘們一桌。都是一家人,且如今也不興設什麽屏風遮擋了。
老太太對老太爺道:“你這一時一個主意的,也就能來得及整這麽個席面了,戲啊酒啊的也不能夠了,你也別嫌。”
老太爺一甩頭:“嗐!這時候整什麽戲酒,這就挺好,一家人一塊兒吃頓飯,行了。”
老太太知道老太爺的性子,又是家宴,也沒安席祝壽那一套了。只聽得老太爺一聲:“坐下吃飯!”衆人齊應一聲,便各自落座。
桌上早擺好了押桌涼碟,衆人落座,伺候臺面的便來問大太太,看是先上酒還是先上面。老太爺喝酒也是一陣一陣的,有時候一個人獨酌能幹掉一壇,到了正經宴席上又常常滴酒不沾。這會兒老太太也不好替他做主,就問他主意,果然他一擺手:“這一天折騰下來,吃什麽酒,趕緊把壽面端來,吃了好歇着去!”
廚上得了話,趕緊下了銀絲壽面,一碗碗端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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