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臺閣鬥盛

傅清溪寫完一段,停了手。先把幾張散紙拿鎮紙壓了,略整理一下,才起身來同柳彥姝說話。那邊桃兒打了水過來伺候她洗手。

傅清溪聽柳彥姝說起這話,便道:“我還多虧了俞三姐姐帶着呢,要不然那些課我哪裏聽得懂。饒是她給我這麽講,我還許多不明白的。”

柳彥姝略有不忍:“說來也是我不好,一下子見了這許多新的姐妹,忙着同人說話去了,卻冷落了你。你本就是個綿軟性子,自己又沒個主意的,還不是跟着誰就誰說了算?從前都是我帶着你玩兒,如今一個錯眼,叫人家帶去做起這些來了。怎麽着,難不成你也想考個天香書院呢?”

傅清溪笑道:“我可沒那個本事。”

柳彥姝又道:“好了,如今同大家也都熟絡了,你放心,我也不會撇下你的。這回正是要找你說過些日子端陽重五的事兒呢。”

重五是五月初五,正值入夏,是個國朝上下都十分看重的節令。

傅清溪道:“這有什麽好說的,到時候自然府裏都安排了,左不過去哪裏看龍舟競渡,人山人海的,又熱,其實沒什麽趣兒。”

柳彥姝正準備眉飛色舞講一通的,卻碰着傅清溪這麽個語氣,這個不得勁,埋怨道:“你聽聽你這話兒,不知道的還當是個七老八十的老太太呢!怎麽這麽沒精神了!”

心裏想着這妹子是果然叫怪人給帶歪了。

傅清溪笑道:“我從前也不怎麽喜歡啊。不過自小來了這裏,規矩都是這般,都習慣了,也沒什麽好不好的。不過今日同你說起來,才這麽說罷了。我就不喜歡太熱鬧的地方,太吵,人又多……”

柳彥姝止住她道:“好了好了,越說越沒意思了。我就告訴你吧,今年啊,不看龍舟了。”

傅清溪睜大眼睛:“不用出門了?那敢情好!”

柳彥姝一拍她:“什麽跟什麽,你就不能盼着點兒好的!我同你說,今年有幾家要在福海上起臺閣船鬥盛,府裏也收到請柬了,你說可熱鬧不熱鬧,有趣不有趣?”

傅清溪一愣:“臺閣船?那不是西京才興那些嘛……咱們這兒什麽時候也有了!”

柳彥姝得意笑道:“不知道了吧?就是因為新興起來的,才好玩兒呢。”

傅清溪問道:“府裏也接了請柬了?那府裏也要造船?”

柳彥姝搖搖頭:“沒聽說這話。不過聽說四舅母娘家是要參鬥的,船都造好了!”

柳彥姝又說了許多如今外頭已經傳出來的話,哪家的船做了幾層高,請的南來的北往的名手畫的圖,用的摻了珍珠瑪瑙的漆,又有要在上頭唱戲的、唱曲兒的、演雜技的……攏共花了幾十萬兩銀子雲雲。

她那裏說得興頭,見傅清溪那反應,立時洩了氣:“我說,你可真夠沒意思的。”

傅清溪笑道:“你說呗,我聽着呢。”

柳彥姝站起身道:“得了,你繼續畫你的符吧,我還是去找五姐姐和六妹妹好了,沒準還能聽一聽她們外祖家的船有什麽新奇的呢。”

傅清溪起身送她,嘴裏道:“這也沒多少天了,到時候自然就看着了,你又去問個什麽。”

柳彥姝一行走一行道:“你就是個木頭,沒法兒同你說。你停步吧,我還用你送啊!”

傅清溪聽這話便住了腳步,看着她帶着聽芙腳步輕快地出了院門,自己站了一會子,覺着這風吹在臉上還挺舒服。

轉眼就到了重五這日,上了年紀的人要躲五,那熱鬧老太太是去不了了。這家裏還得預備做“午時茶”,采“午時草”,煎七草湯沐浴,又要幾處驅蟲撒藥等等許多應節瑣事,這大太太也是出不了門的。

二老爺得管着府裏的外務,這也是離不得人的。大老爺衙門裏有事沒得回來。只好三老爺、四老爺同餘下幾位太太帶着府裏的小輩們去湊熱鬧了。男丁們除了最小的四房裏的越栐和跟着他姐姐們坐車,餘下的全都騎馬。

這一路上車裏的姐妹們看見了什麽聽見了什麽,難免要支使自家兄弟去買了問了,如此馬匹在車駕間來來往往,越發熱鬧混亂。二太太不說話,三太太怕自家兩個寶貝兒子摔着,連連囑咐,卻也沒甚用場。

她便使人去同三老爺說,叫看緊了小子們,只是三老爺說的話誰會在意?越栐謙還涎着臉道:“爹,您要不畫個符拘住我看看,看靈不靈驗。”三老爺沒忍住笑了出來,這下更別管了。

三太太聽了笑罵兩句自家兒子,又讓四太太去說,四太太金氏笑道:“可別吧,我們家老爺比侄兒們都瘋呢,沒看剛才叫小厮們去扛了多少風車來,挨個車駕上都插滿了!也得回這會兒風不大,要不然咱們這車簾兒怕都叫吹跑了呢!”

說話間,果然聽到四老爺的聲兒:“好,好!方才栐謙那兩下騎術不錯,過些日子四叔在莊子上辦個賽馬會,叫你小子來露露臉。”

然後就是越栐謙得意的答應聲兒和越栐賢、越栐信不服的争辯聲。三太太同四太太只好相視苦笑。

一路鬧着,好容易到了福海了。這福海名叫海,實則是個極大的湖。這京城裏大的水面不多,這算一個。也是這個緣由,這臺閣船京城原是沒有的,只在西京興盛,西京水網密布,幾處大水面有“五湖四海”之稱。兼之西京曾為舊京,世家雲集,難免要較個長短,這每年端陽重五的臺閣鬥盛就是一個各家比拼的時機。

這會子福海邊高岸深水的一邊已經搭起了連串的彩棚,棚頂顏色各異,數得上的人家幾乎都來了,這車馬就堵了路。幸好主辦的幾家大約一早料到這情形了,越家到了地方稍等了一會子,便有兩個長随打扮的人騎了大走騾過來引路,再走走停停一炷香時候,便到了一處天藍色頂子的棚子邊上。

衆人下了車馬,留了貼身伺候的一兩個人,餘者随侍的仍有人領着,往隔了一個林子的歇息處去了。

許氏便贊道:“這麽件一時的事兒,也安排得如此妥當。”

林氏道:“世家派勢,确實不同。”

金氏聽了笑道:“得了,還不是銀子說話兒!”

妯娌三個都笑起來。

她們這裏剛坐定,外頭忽然走進幾個人來,打頭的一個年輕婦人,一身緞紋五福暗花绫的長褙子,容色嬌美,遠遠便笑開了:“我就說嫂子們也該到了。”

許氏幾個聽了紛紛起身,相互見了禮,又叫人搬了椅子來重新安了位次,才落座說話。

來的這位便是越家老太太俞氏所出的嫡女越洵佳了,她嫁進了天巧苑的陳家,生了兩兒一女,今日這樣盛事,陳家自然也來了,她便帶了兒女過來見娘家人。

這裏大人們落座說話,方才亂紛紛見禮的小輩們也拉手挽袖地往另一頭去了。

方才到了地方,幾位老爺就叫人請了去了,這會兒不曉得外頭誰來說了一聲,小爺們也呼喇喇都走了,只最小的越栐和同越洵佳的小兒子陳君葳年紀實在小,留了下來。

這裏越芃反應過來,笑道:“這是怎麽話說的,到底是做什麽去?”

越苭道:“不用管他們,今日來了這許多人,總有平日裏交好的。狐朋狗友的,哪裏說得明白。”衆人聽了都笑。

越洵佳的女兒陳玉賢,比傅清溪還要小兩歲,這會兒正問柳彥姝:“柳姐姐,你這衣裳好看,是哪裏做的?”

柳彥姝今日穿的便是上回同傅清溪說起過的料子。京中風尚,自重五端陽之日起開始換裝,因而今日滿街男女幾乎都作夏日打扮了。薄綢彩绫者有之,更有性急愛美的直接穿上層紗疊羅了。

柳彥姝身上這身,柳綠的鳶尾暗紋用極細的銀絲線挑着花兒半描着淺淺繡了,兩指闊的水綠鑲邊在領衿處又滾繡了一行玉色抽紗,窄身的長褙子,沒用系帶用的暗扣,把個窈窕的腰身越發襯得弱柳扶風一般。

這一路上來了,自然多少人看在眼裏,只陳玉賢當面問了出來。

柳彥姝便笑道:“就是府裏這季的衣裳。”

陳玉賢這才發覺幾個表姐倒有一多半都是暗花绫的衣裳,便笑道:“真好看,我還以為是‘裁雲閣’做的呢。”

柳彥姝掩口笑道:“哈,裁雲閣?我連他們家門朝哪兒開都不清楚呢。”

陳玉賢也跟着笑,又細看餘者,傅清溪穿着竹青暗紋绫的短褙子底下褶裙,雖也都是新做的,并不紮眼。倒是她身邊站着的越芝同越苓姐妹,穿得同衆姐妹又不同。

兩人都是素面暗紋的薄綢交領衫,外頭籠着輕羅半臂,底下層紗罩裙。小風一吹,紗羅輕舞,整個人似攏了煙含了光。再細看頭上裝飾,一個簪着翠玉雙蝶,一個佩着錯金白玉蟬,雖是應節裝飾,也非尋常能比。

越芃越萦越苭幾個,不過比傅清溪精致些,卻不如越芝越苓兩姐妹的雅致華貴,也不敵柳彥姝的玲珑巧思。凝神一看,她又發覺一樣有趣的,指着越苭衣裳上的一道鑲邊道:“四姐姐你這個,這個可是天香紋?!”

越苭一笑不語。陳玉賢更湊近了細看,拍手道:“果然果然!定是大姐姐給你的吧?大姐姐真偏心,有這樣好東西也不記得賢兒……這天香紋的緞帶只天香書院裏有,別處都織不出來的。四姐姐,好姐姐,你那裏可還有?就給我一些吧,我也綴到衣裳上去好叫她們瞧瞧……”

越苭大樂:“還給你一些,你當我有多少呢!不過大姐姐給了我這點,都叫她們用上了。”見陳玉賢噘着嘴的樣子實在可憐可愛,遂又笑道,“好了,下回我給姐姐信裏便再問問她,若有時,我便給你留着可好?”

陳玉賢立時高興了:“好哦,那四姐姐你可千萬別忘了啊。”

見越苭答應了,她又轉身對着越芝越苓一通好誇,又道:“五姐姐你頭上那個白玉蟬是珍寶軒出的吧?我好像在那裏見過一回。”

越芝笑道:“我也不知道呢,前兩日剛得的。”

陳家雖比越家不差,越洵佳也不會給陳玉賢花幾百兩買個小小蟲草簪來就為了一年戴那麽一回兩回的。可小姑娘家家的,就對這些小東西喜愛得緊,那白玉錯金蟬葉簪她看過一回就惦記上了,沒想到自家表姐這裏倒有個一樣的。卻不知是不是那一枚。

她這一說,越苭幾個細看起越芝姐妹來,這一看,再一比自己,那滋味就不曉得怎麽說了。越苭還自恃自己有個天香紋佩着,餘下幾個不過府裏常例,這會子便有些被人比下去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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