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迂回
碧梧院裏, 越荃正給大太太分說:“傅妹妹從小兒在我們這裏長起來的, 要說機靈聰明, 別說同苭兒比了, 就是柳妹妹也得勝她許多。如今她能有這樣成績,一則恐怕是有什麽得用的法子, 二來我想着也有身邊人的功勞。這些日子我又細細問過了, 傅妹妹用心讀書這事,還真就是從換了随侍嬷嬷開始的。那天看着, 這位夏嬷嬷是個不多話的,恐怕管教讀書有兩分本事。
“這向學的法子,最好的自然是傅妹妹自己告訴我們了。往後姐妹們一起學了,對府裏也是好事。只是人都說不好, 她畢竟不是我們府裏的出身,有時候越是沒什麽東西的人越把自己有的那點看得重,未必肯輕易告訴旁人。若是如此,也只好另想法子了。
“再一個就是嬷嬷的事了,苭兒現在的嬷嬷也不是不好,只是見識上差着些兒。傅妹妹如今已經極好的了,聯考已然得了加分,明年春考想必也差不了的。那嬷嬷擅長的是給養成讀書用功的作息習慣, 她那裏也用不着了。我看不如另外給她派個嬷嬷, 把那夏嬷嬷給了苭兒。苭兒往後記得要聽這嬷嬷的教導,以你的聰明,再有個一年半載的, 也該不差了。
“如今府裏都盯着春考呢,咱們趁這個時候,把該問的問了,該弄清楚的弄清楚。娘再趁便同老太太說一聲,只為了苭兒,老太太也沒有不肯的,把人調了過來。到時候再有誰要說什麽,也不耽誤咱們了。”
大太太聽着連連點頭,越萦不在,越苭聽說要給自己一個管教讀書的嬷嬷,有心說不要。可自己最近聯考一塌糊塗不說,千金宴也寸功未見,且眼看着再過一年就又是聯考緊接着春考,實在也有些擔心的,見越荃樣樣都是為自己打算,便也只好都認了。
大太太又問:“你三妹妹好似對傅丫頭的事兒知道的多些,要不把她也叫來一起問問?”
越荃搖頭道:“我正要說這個呢。三妹妹在旁人的事兒上花的心思未免太多了。且她一個姑娘家,如何知道那許多消息的?我看娘也不要光顧着管理府務,咱們院子裏也該緊一緊才好了。”
大太太聽了便皺起眉頭。正思量間,外頭報傅清溪來了,便都停了話頭。
傅清溪進了屋子,行了禮,大太太便叫她往越苭身邊的椅子上坐了,笑道:“這些日子你也夠忙的了,一日得被叫過去幾回。你大姐姐沒兩日就要走了,才說今兒把你叫過來說說話。”
傅清溪照例謙虛幾句。
越荃笑道:“我們才說呢,不知道什麽時候,傅妹妹就學得這般好了。我印象裏,還是小時候同柳妹妹兩個争着玩棋子不可開交的樣子多些。”
傅清溪笑道:“那都是小時候的事兒了。”
大太太便說越苭:“你看看,你傅妹妹是長大了知道讀書上進了,你這當姐姐倒越活越回去了!”
越苭便問傅清溪:“你到底是怎麽讀的,怎麽忽然就這麽厲害了?”
傅清溪聽了笑道:“這可有什麽說的。不就是那麽讀,看書,做筆記,考考試什麽的。不過舅母和姐姐們也太誇我了,我實在算不上什麽。”
越荃笑道:“千金宴上那老先生的話大家可都聽到了的,這還不算什麽?只怕明年你就能同我一處讀書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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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清溪搖搖頭道:“那不能的。”
這話她倒不是謙虛,說起數術,冶世書院就別說了,五大書院裏頭也是數昆侖和陸吾最厲害。那她自然沒什麽道理會去天香書院的。
越荃只道她謙虛,又道:“傅妹妹說這看書和做筆記的話,确實人人都是如此。傅妹妹用這人人一樣的做法,做出了一般人做不出來的成績,定有自己的獨到之處的。不如說出來大家參詳?說起來,我還真沒能跟姐妹們這樣說過話呢。”
傅清溪想了想道:“我這不算什麽成績,不過大姐姐問了,照我想來,這大概最要緊就在持之以恒吧。從前我也不是不讀書,只是沒讀兩頁就想幹別的去了。如今總算養成習慣了,不會再那麽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不管做什麽,總是要一直堅持一下去,才有別的可說。”
越荃點頭道:“這話不錯。不過這堅持要說起來也不容易的,你是靠嬷嬷督導還是別的什麽?”
傅清溪想想夏嬷嬷的身份,便道:“身邊人督導自然是要緊的,自己的心意也很要緊。我學的二姐姐從前說過的法子,每日大概要做什麽,都心裏有數,列個單子出來。第二日便照着計劃做去。”
這也是說慣說爛的話,母女姐妹說了好一會子,越荃見實在問不出什麽特別的東西來,只好作罷。
大太太又誇了傅清溪幾句,叫人拿了些越荃從天香書院帶來的玩意給傅清溪,傅清溪便辭了出來。
這裏越荃對大太太道:“倒是問一句答一句的,不過實在想起來都沒說什麽怎要緊的東西。”
越苭便想起越萦的話來,說道:“這傅丫頭從前看着老實,如今細想來,卻是個扮豬吃虎的。我們還是歇了那心思吧,她是絕對不會同我們說什麽讀書向學的法子的。只看柳彥姝就知道了,她若肯告訴人,頭一個不是該告訴柳彥姝?”
大太太忍不住道:“怎麽叫起名字來了,沒規矩。”
越苭不語,越荃卻對大太太道:“既如此,我看還是問問那随侍嬷嬷吧。本來傅妹妹不樂意說我們也不好追着問的,只是如今只剩了一年不到的時間,苭兒又耽誤了這些時候,再不加緊……只怕後頭影響就大了。”
大太太一聽這話,想了許久,才下定決心似的道:“我明日先同老太太通個氣,再說旁的。”
如此議定。全然不知自己已經成了“未解之謎”的傅清溪,回到了屋子,将計劃冊拿過來,算算這一天還剩的時間,萬分不忍地劃掉了兩項安排。心裏嘆着——這什麽時候才得清靜啊……
許是神靈有知,接下來還真沒什麽人煩她了。
等到春考一過,女學開學,大家又同從前一般上學讀書,傅清溪也總算恢複了從前的作息。
之後合府等着春考名錄的結果公布,別的家不知道什麽樣子,這越府裏反正是皇帝不急太監急的樣兒。
三太太同婆母妯娌吐苦水:“這一考完,就跟撒出去倆活猴兒一樣……”
二太太淡淡補上一句:“三只……我那兒還有一只呢……”
老太太大笑:“栐信怎麽了?那兩只我是知道的,栐信怎麽也不至于吧。”
二太太道:“自從考完了,就沒着過家,天天往外頭跑。我問了,他就拿他表舅搪塞我,偏那個還真給他打掩護。我想了,反正考也考過了,就先由他去吧。”
大太太忽然道:“前兩天老爺還說在天巧苑見着栐信了,同幾個年輕子弟不知道說些什麽,興頭得很。”
老太太笑道:“怎麽着?他往後也想進天巧苑?到時候叫他大伯給他引薦引薦。”
大太太道:“那倒容易的。”
三太太道:“得了吧,如今天巧苑門檻也高了,上一波裏頭,去了幾個天巒昆侖的子弟,這一回幾乎就叫五大書院的給包圓了,真不是從前時候了。”
二太太道:“他的事兒我們都不清楚的,他自小主意大,只好由他去。”
這回考試有俞家的兩個子弟,從小兒都說讀書有天分的,還叫人惦記兩分。越家的幾個,老太太想的是看看春考的成績夠不夠推薦了去考天巧苑、天工苑的入苑考試。哪怕從最低的開始做,裏頭憑着越家的根基,往後必然不會太差。至于說書院,還真是不怎麽敢太過指望。
也不知道這年是怎麽了,活該越家出風頭。之前出了個千金宴奪魁的傅清溪不說,等春考名錄一出來,越家四少爺越栐信榜上有名。不止考上了書院,而且是五大書院,——直接陸吾書院天字級錄取了!
越府整個都炸了,這誰想得到啊!
二太太的第一反應是:“別是誰弄錯了吧?!”
越栐信從裏頭出來:“錯不了,我之前去考了陸吾書院的序考了,忘了告訴你們了……”
二老爺二太太都又喜又氣,這會子也顧不上了,先忙着各處報喜去。
一家人都差不多聚齊了,四太太說越栐信:“你也太能藏了,一早怎麽不說?你們這樣的,都是先通知了去考書院的院試,再排名的吧?你一早就該知道自己進了陸吾書院了!竟能忍着不說,你這孩子!”
越栐信笑道:“那考完被除名的也不是沒有,沒準的事兒,侄兒也不敢亂說不是。”
三太太又羨又嘆:“二嫂子,你那天還說同我那倆一樣呢,這能一樣?那倆當哥哥的真是臊也臊死了!”越栐賢越栐謙這回名落孫山,那排名同分數是提也不要提了。
越栐信卻道:“二哥和三哥只是不喜歡通考的那些東西,真論起機巧來,許多榜上的人也未必比得上他們。往後進了天工苑,剛好叫祖父減點擔子。”
三太太笑道:“那可就借你吉言了。”
大太太在那邊打量越栐信,只覺着如今這府裏事事叫人猜不到。越萦越苭讀書讀不過傅清溪這木木呆呆的丫頭,從來不聲不響的越栐信一舉考上了五大書院,還是天字級的!越栐仁才不過地字。且看他方才應對,竟是個這麽會說話的!
俞家那邊也有兩個子弟考上了名錄上的書院,本也算不錯了,只越家出了個越栐信,立時又蓋過了所有風頭。雖不是嫡親的孫子,老太太也覺着面上十分光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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