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回憶

回憶

白珺晴看着桌上的打包盒有點犯難。

不知道碰巧還是怎麽，沈嘉慕打包的幾樣點心剛好是自己最喜歡吃的，有蝦餃和千層油糕，還有幾個熱鹵菜。

白珺晴咽了咽口水，晚上已經吃了那麽多，還要吃宵夜就太罪惡了。猶豫了好一會，還是決定把打包盒放進冰箱裏，作為明天的早飯。

還沒來得及動手房門就先開了，章小青徑直走了進來，白珺晴吓得趕緊要把打包盒藏起來，但是已經來不及了，對方三兩步就走到了桌前。

章小青素來對她的飲食控制得很嚴格，今天吃飯前還特地叮囑她少吃點碳水多吃點蔬菜，只不過全被她當成耳旁風了。

白珺晴義正言辭地擋在打包盒面前：“你罵我吧，但食物是無罪的。”

章小青撣了一眼打包盒上的酒樓招牌後根本沒提這茬：“人物小傳寫得怎麽樣了？我看看。”

白珺晴被章小青的反應弄得心裏毛毛的，又解釋了兩句：“是沈嘉慕給我打包的。”

章小青聽白珺晴主動提起沈嘉慕，頓了一下：“你們很熟？”

“不熟。”白珺晴脫口而出，“臻悅軒是她家開的，可能她看我吃得香，想讓我幫着宣傳一下。”

章小青無語：“臻悅軒還用得着你宣傳。”

白珺晴點了點頭：“說的也是。所以你不要沒收。”

章小青看了看打包盒裏的內容，嘆了口氣：“行吧，但是今晚不許吃了。”

白珺晴雙手合十：“感恩的心。”

章小青翻了幾頁白珺晴自己寫的人物小傳和标注得密密麻麻的劇本：“挺上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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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珺晴點點頭：“難得有這麽好的機會，可不得多上心。”

“加油。”章小青笑笑合上劇本還給白珺晴，看到她的手機正在桌上震動，便用下巴指了指，“手機響了。”

白珺晴拿起來一看，是紀予時。

他怎麽打來了？白珺晴皺着眉思考紀予時來電的原因，結果鈴聲只響了一會就挂斷了。

打錯了吧他。白珺晴剛準備放下手機，看見紀予時的微信彈出來：【聽說你進張導的組了，恭喜，明天給你和劇組送餐車。】

白珺晴看着只覺得氣不打一處來。事實上那天頒獎典禮後紀予時除了發了一條與她相關的微博便再也沒有發過信息來，白珺晴當時心裏不舒服，但又不願細想紀予時這麽做的原因。

這會兒想到了喬彥萱說的“不想着把你送回家熱搜倒是買得夠快”，又是一陣不爽，便快速回複道：【不用，劇組有盒飯。】

“誰打來的啊，一會皺眉一會嘆氣的，表情這麽好看。”章小青問。

“還能是誰。紀予時呗。”

白珺晴在章小青面前并不怎麽掩飾情緒，“我真不明白他，總是做這些很表面的事情，但是私底下根本就不怎麽關心我。”

章小青認真觀察白珺晴的表情，問道：“你還喜歡他嗎？”

“我不知道什麽是喜歡。”

白珺晴坐到章小青邊上，深吸了一口氣又吐出來，“這個問題太深奧了我回答不了。”

章小青換了種問法：“那你覺得他喜歡你嗎？”

“我覺得……”

白珺晴回憶起紀予時追求自己時的種種以及剛在一起時的溫馨，猶豫了一下回答：“喜歡過吧。”

“既然你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歡他，也不能确定他是否還喜歡你，”章小青靠在椅子上換了個舒服的姿勢，“你們還要這樣繼續交往多久？”

白珺晴陷入沉默，許久才開口：“其實我就是有點忘不了他最開始的樣子吧。被所有人避如蛇蠍，只有他願意聽我說話，認同我的想法。雖然我也不得不承認，現在的他好像也變成了利字當頭的人，他早就不喜歡我，只是我現在重新有了起色，他覺得我可以幫到他。”

章小青沒說話，白珺晴頓了頓又說，“但其實也沒關系吧。最初的最初他幫過我，現在如果我能幫到他，這也沒什麽不好。”

白珺晴低着頭不知是想到了什麽，章小青看不清她的表情，于是嘆了口氣摸摸白珺晴的頭發：“感情是不可以這麽計算的。”

白珺晴似乎被她溫柔的動作觸動，把臉深深地埋進手心：“我就是沒有辦法忘記，他在那個我被當衆羞辱的晚上，冒着那麽大的雨給我打包了一份臻悅軒的油糕。他那時候連車都沒有，騎共享單車到那麽遠的地方打包，到我面前的時候衣服都濕透了，油糕卻還是熱的。就算他現在已經完全變成另一個人，可是他當時那麽好，被淋成落湯雞還在沖我笑的樣子到現在我都記得，我真的沒辦法……”

章小青知道她說的那個晚上。白珺晴在那個晚上再一次拒絕了段霖瑞的暗示後，段霖瑞當衆羞辱了她。

“哪來的自視甚高的賤貨，還真以為輪得到你選？嫌戲爛，你又是什麽好鳥？你要是能把你現在演貞潔烈婦一半的精氣神拿去演戲，也不至于現在在這裏被我羞辱。”

段霖瑞是白珺晴的前東家美視娛樂的老總。在他說出這一席話之後，除了章小青，竟沒有人敢上前去勸說一句。

章小青擡頭看向四周，其他的藝人和高層都在饒有興致地看戲，表情或是竊笑或是嘲弄，而白珺晴一派鎮定的樣子，甚至還有閑工夫搭茬：“爛的是你和戲，不是我。”

章小青沒想到白珺晴當時看起來那麽冷硬不可侵犯，其實內心卻這麽害怕和難過。

那個在雲淡風輕的外殼裏的女孩其實如此脆弱和敏感，脆弱到一份油糕就可以讓她卸下所有心防，敏感到時至今日，她依然記得別人為自己受苦的樣子。

“你們做過嗎？”

“哈？”

白珺晴還沉浸在悲傷的回憶裏，努力地按着眼睛想止住淚水，被這麽冷不丁地一問眼淚也不流了，“這什麽鬼問題啊？”

章小青見她不哭了便笑着說：“我這不是看你不開心，幫你轉移一下注意力嗎。如果你覺得冒犯，也可以不回答我。”

“其實不冒犯。”

白珺晴的情緒在聽到這個話題後逐漸平靜，剛剛突然的破防就如同章小青自己的錯覺一樣，“因為完全沒有過。他應該根本就是性冷淡，問題是我還不覺得他這樣有什麽。所以大概我倆都是性冷淡。”

章小青終于露出了驚訝的神色：“你倆帶發修行啊。”

白珺晴點點頭：“彥萱也這麽說，但我其實覺得沒什麽不好。所以多少說明紀予時确實不是什麽壞人吧，他在我最落魄的時候追我，既不圖我的名聲也不圖我的姿色，我現在事業剛走上正軌就把他甩了，那我成什麽了。”

章小青沒有對別的話發表意見，表情遲疑地重複：“你的姿色。”

白珺晴惱羞成怒：“你趕緊離開我的房間，我不想和你聊了。”

章小青便從善如流地起身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戀愛這種事本來也是冷暖自知，我不幹涉你，不要做違背心意的事情就好了。”

“其實當時也很感謝你。我……”

白珺晴剛想再說什麽就被章小青笑着打斷：“好了好了，我們倆就別那麽見外了。”

白珺晴松了一口氣，也笑了出來：“好好好，正好我也說不出口。”

章小青擺擺手離開了房間，卻停在了走廊窗戶的盡頭。

她點燃一支煙，接起電話。

“……嗯。她哭了，提到紀予時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