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探

探

沈嘉慕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将近下午三點。她難得睡得那麽沉，那麽久，以至于醒來的時候身體都有些隐隐的發熱。

沈嘉慕計算了一下睡眠的時間，自己都有些驚訝，久違的好睡眠竟然是在白珺晴的家裏。是了，白珺晴今天下午有工作。她現在回來了嗎？

沈嘉慕閉上眼睛等着困意消散，意識也逐漸回籠。

“你想什麽呢？表情這麽豐富。”

沈嘉慕被這一聲明顯不屬于白珺晴的聲音吓得猛地睜開眼，喬彥萱正坐在床的另一側翹着腿把含在嘴裏的棒棒糖咬碎，聲音便有些含糊不清：“你這副見到鬼的樣子是怎麽回事。”

不習慣被看到睡相的沈嘉慕猛地坐起身：“你怎麽在這。”

“這話我還想問你呢。”

喬彥萱含混地把咬碎的糖果咽了下去，“你這一去這麽多年，怎麽一回來就睡人家家裏了？”

沈嘉慕回憶起白珺晴臨走前的叮囑，頓時有些尴尬：“……辛苦你跑一趟。”

“還客氣上了。”

喬彥萱滿不在乎地放下腿，拿起放在手邊的手機，“小白說你昨天身體不舒服，我們當時關系也還挺不錯的吧，過來看一眼又不礙着什麽事。”

沈嘉慕沉默地點點頭，目光掃到床頭櫃上的藥盒，想着應該是白珺晴拿進房間的，內心又溫熱成一片。喬彥萱見沈嘉慕沒說話，目光順着沈嘉慕的看見了藥盒，想起什麽似的翻了個身下床：

“你要吃藥嗎？小白讓我問你。”

“嗯，謝謝。”

得到沈嘉慕肯定的回答，喬彥萱便去廚房端來了一杯溫白開：“這都什麽事，你一言不合落跑這麽多年，一回來我們還輪番伺候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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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嘉慕輕聲笑了笑，接過水杯熟稔地把藥吃完後突然問道：“最近工作順利嗎？”

喬彥萱早已習慣沈嘉慕跨度頗大的回答方式，随口回答道：“不怎麽樣。最近時尚圈也不景氣，拍的好幾條彩妝線好像屁股挺歪的就沒繼續合作了。不然你以為姐哪有空搭理你。”

沈嘉慕了然地點點頭。其實她對時尚界也不算非常了解，對于最近不少國外品牌的立場問題只是略有耳聞，沒想到大家已經未雨綢缪人人自危，消息倒是比她靈通得多。

沈嘉慕其實也暗中給喬彥萱的經紀人塞過幾個時尚資源，眼下倒是不敢随便替喬彥萱接洽了，想到公司還有幾部未開機的網劇在籌備，便試探着問道：

“我倒是知道有一部網劇在找配角，薪酬應該還不錯，拍攝內容也不會非常難。你如果感興趣，可以去試試。”

喬彥萱自然是既驚喜又感激，拍了一下沈嘉慕的肩膀：“可以啊，不愧是資本家，信手拈來啊。話說你是不是要什麽資源就有什麽啊？”

沈嘉慕笑而不答，含着水杯的杯沿把導演的聯系方式在微信上發給了喬彥萱：“你和他聯系，就說是我介紹你來試試。”

喬彥萱一臉雞賊地靠近沈嘉慕：“哎，是不是報你的名字就一定能面上啊。”

沈嘉慕略帶嫌棄地推開面前賊眉鼠眼的人：“怎麽可能，我只是提供個門路，還能保送你不成。如果真的想試試還是要好好準備，具體的內容你跟他聊就行。”

即便如此喬彥萱也很滿足：“行，不枉我在這守了你快三個小時。大恩不言謝，有空我請你吃飯。”

沈嘉慕擺了擺手，起身去洗手間洗漱了。

等到沈嘉慕回到卧室，喬彥萱已經拿着手機和人家導演相談甚歡好一陣，沈嘉慕探過身看了一眼聊天記錄，見兩人面試的時間地點都已經約好了，忍不住笑了一聲：“你這效率倒是也不用我操心。”

喬彥萱“嘿嘿”一笑收起手機：“別的不行，但套近乎在行。”

沈嘉慕靠回床上拿起手機打開微信，除了助理和工作室沒有別人的消息，漫不經心地應道：“會套近乎很好啊。”

喬彥萱見沈嘉慕不僅穿着白珺晴的睡裙，靠着白珺晴床的姿勢還頗為自然，忍不住問道：“你這是第一次睡這嗎？怎麽一副女主人的樣子？”

沈嘉慕斜了一眼喬彥萱：“那還是你更像女主人，小白有答應你給你吃她冰箱裏的東西嗎，吃完包裝紙還随便扔在餐桌上。”

喬彥萱滿臉不服：“怎麽了，美團跑腿還有跑腿費呢。”

沈嘉慕不置可否，又打開了微博。白珺晴今天下午的活動已經出了圖，正紅色的口紅抿在小巧的唇珠上，暗綠色絲絨材質長裙将漂亮的鎖骨襯得格外搶眼。

喬彥萱見她半天沒回話，便撣了一眼她的手機，結果發現手機頁面上赫然是白珺晴的照片。喬彥萱看看手機，又看看沈嘉慕，在照片停留于手機屏幕一分鐘之久後，喬彥萱終于忍無可忍：

“你是不是還喜歡她啊。”

沈嘉慕被這句話驚得差點沒拿穩手機，趕緊劃過照片，半晌才回答：“你難道不喜歡小白嗎。”

“少來，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麽喜歡。”

沈嘉慕的視線還停留在手機上，心思卻早已紛亂不堪。她知道自己不該在此刻承認。

一句話就可以來對方家裏幫忙，喬彥萱甚至有白珺晴家裏的鑰匙，她們的關系好得毋庸置疑，好到如果她此刻承認，可能下一秒鐘白珺晴就會将她的真實心意全部知曉。

到那個時候，沈嘉慕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再一次承受被白珺晴知道的後果。

于是她拿出影後的業務能力，目不斜視地回答：“小時候的事情，就不要一直拿來損我啦。”

喬彥萱根本不吃她這一套：“演起來了是吧。你當年還會給她寫情書，現在怎麽連承認的勇氣都沒有了。”

沈嘉慕被“情書”兩個字刺痛，胸口猛地起伏了一下，又很快恢複平靜。

“那是我做過最後悔的一件事。”

喬彥萱大概也覺得失言，沉默了一小會才道：“我是真心把你們倆都當朋友看。不想看你們七八年前你追我趕，七八年後還是不明不白。”

沈嘉慕到底還是放棄了堅持，沒來由地笑了一聲：“到頭來還是除了她自己全天下都知道我喜歡她。”

不過也沒什麽不好。

喬彥萱倒是毫不驚訝，很快地接受了這個事實：“我倒是想助攻你倆，但是感覺白珺晴還是挺直的。”

沈嘉慕聽到關于彎直的讨論顯得有些排斥：“我不在意這件事，我也沒想和她在一起。”

喬彥萱有些難以置信：“合着你單戀這麽長時間，純屬是為了消遣啊？”

“你有看《回溯》嗎？”沈嘉慕突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看了啊，還是看的點映呢。”

喬彥萱被問得摸不着頭腦，“你是想說你是在《回溯》之後才對小白愛火重燃？”

沈嘉慕對于喬彥萱的用詞相當嫌棄，露出被惡心到的表情：

“大家都覺得成盼楠這個角色沒什麽魅力，其實我反而很能理解她。還沒有放下，可能永遠都放不下，所以就拼命握住一點她和世界最後的聯系，就像也握住了她。雖然有些病态、無意義，但這是唯一可以安全靠近她的方式，也是我可以繼續生活的原因。”

“打住。”喬彥萱皺着眉打斷，“一個字也沒聽懂。能說明白點嗎？”

或許是喬彥萱舉重若輕的态度讓氣氛變得更适合自我剖白，沈嘉慕頓了頓，換了種表述方式：

“對我來說，人生實在太漫長了。漫長到我覺得實在沒有辦法把我經歷過的人生再重複幾遍。但是只要看見她就會開心，就覺得生活還能熬得住，所以我只是通過喜歡她維持和世界的聯系，沒有非要和她在一起不可。”

“太高深了，我盡量理解一下。”

喬彥萱努力消化了一下這些很不口語化的詞彙，“總之就是，看到她好，你也高興；她要是不好，你更不好。”

沈嘉慕啞口無言，覺得喬彥萱概括得相當到位，自己剛剛說得那通話簡直多餘：“你說得對。”

“可是你看小白跟着紀予時，到底哪裏好了？”

沈嘉慕無言以對，只得再次沉默。

“你用你以為好的方式對小白，可能她根本就沒覺得好。我反而覺得主動權應該握在自己手裏，畢竟只有你只能保證自己對她是真的好啊。”

沈嘉慕被喬彥萱這通好不好的言論繞暈，低下頭道：“我沒覺得我能保證。我自己都覺得自己的性格充滿缺陷。”

“你怎麽會這麽想呢，我和小白這些年也不是沒聊過你，我們從來也沒覺得你性格有缺陷啊。”

喬彥萱一直以為沈嘉慕臭屁且自大，沒想到她對自己有這麽大的成見，

“你只是有點古怪，有點冷淡，有點目中無人，現在看起來，你還有點自以為是……”

沈嘉慕剛陷入自怨自艾的情緒沒兩秒就被喬彥萱強行拽出來：“……哈哈，你還真會安慰人。”

喬彥萱猛地拍了一下沈嘉慕的背：“你就放心追吧，我肯定會幫你的，有事沒事幫你在小白那裏美言幾句。”

“你先別告訴小白啊……”

“什麽別告訴我？”

白珺晴從卧室門口探出頭來，“背着我偷偷摸摸聊什麽呢？”

喬彥萱被她吓得叫了一聲：“你這人怎麽走路沒響的啊，吓死了。”

白珺晴委屈地扁起嘴：“我有響啊，是你們聊得太投入都沒發現我。”

沈嘉慕看向白珺晴，白珺晴已經換上了平時的便服，臉上卻還是精致的舞臺妝容，整個人散發着一種微妙的驚豔之感。

喬彥萱捏了捏沈嘉慕的胳膊，低聲道：“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我看用不着我說，瞎子都看得出來你喜歡她。”

沈嘉慕連忙收斂目光，無語地把喬彥萱的手甩開。

白珺晴見她們倆許久不見相處模式卻還是那副打打鬧鬧的樣子，像是重新回到了學生時代，心情也受到了感染：“看到你倆還是這副德行我就放心了。買了點菜，一會兒做完一起吃啊。”

喬彥萱歡呼起來，滿臉炫耀地看着沈嘉慕：“你還沒嘗過小白的廚藝吧，保守地說，米其林三星。”

沈嘉慕的目光卻只看向白珺晴：“我來幫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