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生日宴

生日宴

虞冉接過禮儀小姐手上的話筒，微笑着開口：“今天非常有幸能邀請到各行各業首屈一指的人物為嘉慕祝生，感謝諸位在百忙之中賞光。”

虞冉三十年前曾是風頭無兩的女影星，在結婚生子後選擇了回歸家庭，近年來已經很少在公衆場合露面。虞冉站在不近不遠的臺上，時隔許久狀态仍然不減當年，底下的人聽到熟悉的聲音愣住了片刻，而後便紛紛發出了低低的驚嘆和歡呼。

虞冉微笑着颔首，習以為常地接受臺下人目光的洗禮，待大家稍許平靜後再度開口：“大家或許聽說了，嘉慕最近身體抱恙，今天的宴會很遺憾她只會留到零點。大家如果實在想喝一杯壽星酒可以找我們嘉谒，他剛成年，這會兒應該相當願意。”

和沈嘉慕頗為相似的青年男人毫不怯場地笑着點了點頭，臺下人再次愣了一下，紛紛調轉視線看向沈嘉慕，沈嘉慕還是那副淡淡的神情，看不出悲喜。大家不便當面讨論，只得更熱烈地鼓掌。

“那麽我不再耽誤大家的時間，請各位盡情享受今晚的時光。”虞冉微微欠身，同臺上其他人一并致謝後緩緩下臺，臺下明顯躁動了起來，更有甚者不知是誰，大着嗓門喊了一聲：“虞影後我們想死你了！”

虞冉一直保持着微笑，消受着到場貴客若有似無的目光流連，聽到這一聲後笑意更深，甚至揚手做了一個飛吻的動作，更引得臺下一聲又高過一聲的歡呼。沈宗城已經帶着沈嘉谒落座，沈嘉慕則到後臺換了一件保暖的衣服。

“沈夫人今天這話的意思是，沈氏以後的當家得是二公子咯？”

“十有八九吧，看他們的表情都看得出來。”

“這也在所難免吧，沈家千金平時不怎麽交際，身體又一直不大好，最近還動了手術……估計沈老板只盼望她這個閨女健康平安，能找個門當戶對的公子哥就差不多了。”

“我覺得倒也未必，二公子這不也才18歲，看得出什麽。而且沈總年紀也不大，再努努力說不定還有三公子呢，你們可當心站錯人……”

鄰桌男人一陣促狹的笑聲過後，話題又扯回了沈嘉慕身上：“沈千金的身體到底是個什麽毛病啊？會不會影響生孩子啊？”

“你別說，要是真有這問題沈家只能自降身份了，畢竟門當戶對的人家不可能接受老婆不能生的。”

“沈千金今天是二十六的生日吧？我看我兒子倒是和她蠻登對，今天該把他帶來看看的。”

“想得美哦，你那兒子還沒人家沈嘉慕高吧！”

被打趣的男子也不惱，反而壓低聲音道：“你想啊，就算是入贅，沈嘉慕這個身子骨還能活過相方嗎？那她的那份財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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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餘人立刻大呼小叫地讓他閉嘴，還有開玩笑要捅到沈宗城那裏的，那男人立即梗着脖子聲明自己只是開玩笑，另一人低笑道：“我就不信沈總不明白這個道理，你就等着吧，沈嘉慕肯定分不到多少……”

白珺晴背對着鄰桌，将身後男人們的話聽得一清二楚。她低頭盯着餐盤，拳頭在腿上因怒氣而越攥越緊。她不明白在場的分明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各個穿着光鮮亮麗價格高昂的禮服，起哄議論的卻還是那檔子爛事，言辭中的貪婪和低俗完全不加遮掩，毫無所謂社會名流的風度。

“事業有成的男人共同的劣根性罷了。”喬彥萱言簡意赅道。

白珺晴咬着牙氣不過，低聲道：“有這麽在別人生日上咒人的嗎？”

“安啦，像沈嘉慕這樣的從小到大聽過的詛咒估計比聽的好話還多。”喬彥萱小聲安撫道，“你看誰來了？”

白珺晴擡頭一看，沈嘉慕已經換完了衣服，徑直朝自己這桌走來。

白珺晴本來繃得緊緊的臉色頓時松動了不少，剛準備起身卻看見沈嘉慕被一群人截住，大家紛紛舉着高腳酒杯，應該是去說些吉祥話的。

白珺晴看見他們手中的酒杯直皺眉，又覺得自己貿然沖過去阻止影響很不好，正在焦躁之際卻看見沈嘉慕從主桌拿起一杯果汁樣的飲料和大家一一碰了杯，這才稍微放下了點心。

黎子衿把對面白珺晴的舉止神情盡收眼底，不動聲色地撇了撇嘴，繼續處理手上的公務。

沈嘉慕應付完來自四面八方的祝福已經是二十分鐘後，白珺晴正切着牛排，餐盤上突然投下了一片陰影，轉頭一看正是方才人群中間那個妝容精致氣質脫俗的人。

沈嘉慕身上的香氣先于話語氤氲在兩人之間，不同以往的植物香氣，今天是頗為高調的雪松香，白珺晴被這香氣熏得心曠神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在笑：“今天怎麽換香水了？”

沈嘉慕在白珺晴耳後輕輕吐息：“要壓一下裏面衣服上的艾味兒。”

白珺晴轉頭，看見沈嘉慕已經換上了一件酒紅色的大衣，內裏穿了一件保暖的高領長袖，是沈嘉慕之前穿在病號服裏的那件。

白珺晴想到剛剛鄰桌人的對話，突然問道：“你剛剛沒喝酒吧？”

沈嘉慕故作不知，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喝了呀。”

白珺晴猛地瞪大了眼睛，剛要生氣，沈嘉慕立刻改口：“逗你的，蘋果汁。”看白珺晴還是一臉将信将疑，沈嘉慕笑着俯下身子把自己杯子裏一半的液體倒進白珺晴的酒杯，還順道碰了一下杯：“不信你嘗。”

白珺晴喝了一口，的确是蘋果汁混了一點氣泡，這才放下心來：“無聊。”

沈嘉慕被數落了一句也不生氣，起身給這桌的其他人都敬了一杯，樊星雅最先站起來，語氣既明快又真誠：“嘉慕姐姐生日快樂，你今天真的好漂亮。”

沈嘉慕狀似不經意地瞄了白珺晴一眼，發現她正恍若未聞地繼續切着牛排，于是不動聲色地收回眼神道：“星雅今天也很可愛，過生日的時候也請我好不好？”

樊星雅有點意外，連忙脆生生地應下：“那是當然了！”

白珺晴頭都沒擡，輕哼了一聲：“幼稚。”

沈嘉慕聽到白珺晴的小聲吐槽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在幹什麽，隐隐有些臉熱，掩飾般地輕咳了一聲。

喬彥萱一面歡快地吃着一面注意着身邊兩人的動靜，忍不住笑出了聲，白珺晴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怎麽了？”

喬彥萱擺擺手，繼續專心吃東西：“我就是覺得你比和老紀在一起的時候像那麽回事兒多了。”

白珺晴自然不想在沈嘉慕生日被提及前任，連忙道：“都進局子的人了你提他幹嘛呀。”

白珺晴說着偷瞟了沈嘉慕一眼，結果人家神态自若，沒有絲毫介意的樣子，又隐隐有點不服氣：“雖然進局子也是拜某人所賜就是了。”

沈嘉慕瞧出白珺晴的心思，連忙道：“這件事确實完全是出于我的私心。”

白珺晴和喬彥萱聽了這話都忍不住笑起來，沈嘉慕還想多聊一會，肩頭突然被一只保養得當而雪白細膩的手輕輕搭上。

虞冉的個子也很高挑，站在沈嘉慕邊上并沒有相差太多，她親昵地攬過沈嘉慕的肩膀，微笑着說：“嘉慕，你在這桌已經站了三十分鐘。”

沈嘉慕條件反射般地收斂了神色，換上了一副既溫順又冷淡的表情：“我一會就去敬爺爺奶奶。”

虞冉輕輕拍了拍沈嘉慕的肩頭：“現在。”

沈嘉慕點點頭，朝這桌的其他人微微颔首：“我先失陪了，大家吃好喝好。”

臨走前不忘朝微微愣住的白珺晴眨了眨眼。

剛才一直悶頭看手機的黎子衿難得起身道：“老師。”

虞冉點點頭算是應下，倏爾轉過頭朝白珺晴看過來：“白小姐。”

白珺晴連忙起身：“虞老師。”

虞冉卻不再接話，轉而看向喬彥萱：“和……喬小姐？”

被點到名的喬彥萱也立刻放下手中的食物，起身道：“虞老師久仰了。”

虞冉露出弧度标致的笑容：“我記得你們是嘉慕的高中同學。”

喬彥萱想起沈嘉慕轉身離開的那個下午和之後被迫轉學的種種，背後直冒冷汗，連忙偷看了一眼白珺晴，後者倒是神色如常：“是的，虞老師。”

虞冉似笑非笑道：“既然有幸重新碰到，大家平時工作互相也能有個照應。”

喬彥萱點頭如搗蒜，厚臉皮道：“那是一定的。”

虞冉不多停留，也轉身回了主桌，白珺晴這才從剛剛巨大的壓迫感中回過神來。低頭一看，身側的裙擺已經被捏出了一道淺淺的褶皺。

喬彥萱順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裙子上的褶兒：“我還以為你真的不怕她呢。”而後又低聲抱怨道：“都怪我這一身太緊了，我想找個地方抓都下不去手。”

黎子衿已經款款坐下，章小青則周旋到了沈宗城那一桌。白珺晴看着餐桌上各色的菜肴點心，頓時沒了多少胃口。

她看過很多虞冉的作品，今天是她第一次見到本尊，卻不是以影迷與影星的距離，而是以沈嘉慕女朋友和母親的身份。雖然白珺晴也不确定虞冉是否知道她們的關系，但方才談話中隐隐劍拔弩張的氛圍并不是幻覺，她是想給虞冉留下一個好印象的，但到底也只說了三兩句，并不能探明對方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