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驚覺

第7章 驚覺

在陳昭恐吓了幾個小姑娘的第二日,薛家太太來了西餐廳。

和張姐打了招呼之後,薛太太帶着陳昭去三樓雅間談心。

薛太太和薛總長是少年夫妻,今年應該有三十七八了,膝下也有一雙兒女。大女兒十歲,最小的兒子也有六歲了,都在聖瑪麗學院讀書,陳昭也見過一兩次。

或許是生活順心舒服,薛太太的面相看上去只有二十五六,和善端莊的緊,一點顯不出她總長夫人的威嚴來,只是舉手投足之間,頗有些沉穩的氣度。

薛辭秋是薛老太太的老來女,她出生的時候,薛太太都進門一年了,說句看着她長大的絲毫不為過。後來薛家老太太和老太爺相繼離世,臨去前,薛老太太把自己的幼女托付給了薛太太。

薛太太滿口應下,親手把個一歲多的女孩兒撫養長大,為了這個小姑子,她甚至推遲了自己懷孕的時間。因此薛總長雖然已近不惑,可他的一雙兒女,如今還年幼着。

所以薛太太名義上是薛辭秋的嫂嫂,其實是把這個小姑子當做親女兒養的,在薛辭秋面前,自己的一雙兒女都要讓一步的。

也是因為薛太太的付出,薛總長對自己的妻子心懷愧疚,所以只一心守着妻兒過活,對外頭的花花草草毫不留戀。而薛太太,也成了蘇城貴婦們豔羨的人物,各個都誇她禦夫有道,想要讨教一二。

薛太太把自己的經歷娓娓道來,末了,才對陳昭笑道:“其實我哪裏有什麽法子呢,不過是遇到了個品行好的良人罷了,若說是我不叫老爺出去,他那樣的性格是萬萬不會聽的。只是我說給旁人,大家卻都不信,只說我藏私,不肯教她們。”

“陳小姐,我今天請你來,只是有些疑惑想要問問。”薛太太坐直了身子,嚴肅的盯着陳昭道,“你為何要對秋秋說那些呢?她昨晚愁得半夜睡不着,抱着枕頭來尋我,哭着喊着不想嫁人了。”

“我家秋秋長到今年十六歲了,可從未受過這樣的驚吓,我家老爺差點動了氣,直說你是故意恫吓她們。不過我卻知道,你的本意是好的,其實并不只是想吓唬她們,對不對?”

陳昭點點頭,略帶些惆悵的說道:“您或許知道我從前的經歷,其實大多不堪,後來得幸被張姐看重,這才有了個栖身之地。只是從前那些苦難的日子,到底教會了我不少東西。”

“府上的薛小姐和其他幾位小姐,都是純稚可愛的小姑娘,我既然有這個緣分和她們結識,而她們又正逢花期,都在期盼良人的年紀上,所以我也就多操了些心。或許有些逾矩之處,但薛太太,您只說,我昨日和她們說的話,是真還是假?”

薛太太重重的嘆了口氣,神色十分疲倦:“自然是真的,實際的情況,怕是比你說的還要殘酷百倍千倍。”

見她這般表現,陳昭心中隐隐浮出個猜想來,可又滿心希望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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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天不遂人願的事太多,這件也不例外。

薛太太眉頭緊縮,聲音中有清晰可辯的怒氣:“我們老爺昨晚見秋秋吓成那樣,便想着和周家通個氣,叫兩個年輕孩子在婚前多相處相處,日後不至于見面不相識。可誰知道,我們老爺今天早上給南江的友人致電,他們卻告訴了我們一件奇事。”

“說是秋秋的未婚夫,那位周小公子,不同意這門婚事,覺得這是包辦婚姻。他甚至喊出了誓死不從的口號來,十天前就收拾東西,偷偷離家去東洋了。”

“偷偷?”陳昭有些鄙夷的問道,“去東洋的船票,最次等的都得好幾百大洋一張,他哪兒來的錢?”

饒是薛太太愁容滿面,也忍不住為陳昭的促狹笑了笑:“正是這個道理,若說他周子恒是偷跑,我是不信的,後頭必然有人幫他。只是我現在還不知道那幫他的人,到底是誰,而周家人對這門親事,對我們秋秋,又是個什麽樣的看法。”

周子恒?

陳昭腦海中有什麽一閃而過,覺得這個名字莫名熟悉。

其實薛辭秋那個名字,她已經覺得耳熟了,如今兩個名字一起出現,就更讓她莫名在意。只是實在是想不清楚,自己在何處見過這兩個名字。

陳昭想起從前自己看的小說,心往下沉了沉。

不會吧!不會那麽倒黴,穿到這戰火紛飛的年代裏頭,還好死不死是穿書吧!

不過眼下,還是薛太太這邊更重要。

陳昭沉吟片刻後,試探着說道:“這也不難,您和薛總長手裏想必有信得過的人手,蘇城到南江也算不上很遠,派兩個人實地打聽就好了。”

薛太太卻還是發愁:“我自然也想過此法,但是周家人……”

她停頓了片刻,才繼續說道:“周家人是,是做刑事偵查的,警惕性都很強,我怕派過去調查打聽的人,反而被他們套了話。”

陳昭了然的笑了笑:“這就是薛太太您當局者迷了,若是直接找周家人打聽,自然容易打草驚蛇,可周家不是有下人嗎?那些掃地的做飯的洗衣服的,來回出門的采買的,難不成也有這樣的警惕心?只要下得起水磨工夫,再加上錢財開路,此事應該有成功的機會。”

薛太太想了想,覺得此法倒是可行,她自己真是關心則亂了。

解決了這件迫在眉睫的大事,薛太太的神色放松了好些,嗓音都帶着幾絲輕快:“不論周家是如何看的,這門婚事我們是不打算結了,只是我薛家金尊玉貴,千嬌白寵養大的姑娘,容不得他人有絲毫的輕視怠慢。我們秋秋日後自會有良人相配,可周家如此行事,也得叫他們付出代價來,才知道世人不是都可欺辱的。”

這話裏頭的底氣篤定,叫陳昭警了警神,暗自提醒自己,對面這位可是蘇城總長夫人,不可随意處之。

薛太太不知陳昭的想法,還兀自說道:“說來還要感謝陳小姐,若不是你昨天吓唬了秋秋一通,我現在應該發愁該怎麽跟她說呢,如今可倒好了,她自己哭着鬧着不嫁了。我這邊再拖幾日,等到事實弄個清楚明白,就好随意尋個由頭,告訴她親事退了。”

聽到這裏,陳昭沉重的心情也放松了些,總歸陰差陽錯,叫薛辭秋小姑娘逃過一劫。

“薛小姐才十六歲,年輕着呢,不必急着嫁人。我從前聽一個普魯士國的洋人說過,女孩子最好是二十歲再嫁人,二十二三歲生孩子,那樣對母親的身體好。”

薛太太起了興致,問道:“洋人還有這個說法?咱們夏國女子十五歲及笄後就能嫁人了,現在雖然是新政府了,但是拖到二十歲還不成親的也不多。”

陳昭點點頭,趁機科普:“據說是因為女子年齡小的時候,身體發育不完全,若是結婚生子,骨盆太小不好打開,極容易難産。”

薛太太聞言失了神,好大一會兒才悵然道:“原來,原來是這個緣故!我姐姐她當年就是難産,那時候她才十六歲,正值新婚呢,卻撒手而去,一屍兩命,叫我們一家人……”

她說着紅了眼圈,至今還在為姐姐當年的離去難過。

如今看來,那不是天災也不是人禍,居然是因為愚昧無知,才導致了那樣的慘劇。

“我姐夫他,他和姐姐是青梅竹馬,兩人感情十分深厚,直到現在二十多年了,還一直耿耿于懷,覺得是他沒有照顧好我姐姐。”薛太太低聲嘆氣,口中絮叨着,“剛滿四十歲的人,頭發已經全白了,從前也是個愛玩愛鬧的性子啊,如今日日在舊書堆裏窩着,半個月都不出門的一次的。”

薛太太重重的吐了口氣:“我得去洋人開的醫院裏頭好好問問,到底是不是這樣,若是真的,姐夫也該走出自責,好好做他的青山先生!而父親和母親,也不必為了姐姐和姐夫的往事,這麽大把年紀還憂心不已,沒個安生。”

她越說越激動,放下一疊外幣,起身道:“陳小姐,此次多謝你了,明兒晚上你來家中吃飯,我們再好生說話。”

說完,沒等陳昭回話,她就噠噠噠的下樓去了。

陳昭現在也沒有回話的精力,青山先生!薛辭秋!周子恒!薛總長薛雲亭!

這幾個人名串聯在一起,她終于想起在哪裏出現過了,居然還真的穿書了!

這是她加班前拿來打發時間的一本網絡小說,寫的是一對留學歸來的戀人,努力沖破家庭封鎖,聯手對抗包辦婚姻,最後成功攜手,但是又雙雙在抵禦外敵入侵之時,戰死報國的故事。

裏頭的男主,赫然便叫周子恒,而薛辭秋就是他那媒妁之言娶來的惡毒原配。

薛雲亭在故事裏,是為了幫妹妹出氣,投靠了外國人的走狗,最後被男女主用計反殺了。而青山先生,則是薛雲亭夫人請出山的高人,卻沒有半分隐士的淡然超脫,出手狠辣至極。最後踩了女主的底線,也被女主巧施妙計,搞得身敗名裂,最後自殺而亡。

在那本書裏頭,薛辭秋是刁蠻任性,跋扈嚣張的大小姐,明知道男主不喜歡她,還硬是要嫁進周家。

而男主為了表示自己對婚事的抗拒,甚至不惜離家出走,跑到國外去了,連結婚都不曾露面,薛辭秋拜堂的時候,是周子恒一個堂兄上場代替的。

陳昭看書的時候,也覺得男主這行為不好,逃避并不能解決問題,應該和薛家人提前說清楚才對。

可書裏面薛辭秋這個人物,塑造的實在過于醜态百出。

新婚當天夜裏,就帶人把周家打砸了一遍,害得周夫人氣急暈厥,周老太太中風癱瘓,而她的家人甚至還做了漢奸。

不過這一家子只在開頭蹦跶了幾章,很快就被男女主合力幹掉,開啓了搞事業的偉大進程,所以陳昭就略過沒多想。

可是現在,她陷入震驚之中,薛家人和書裏寫的完全不同。

就她這兩三個月的觀察得知,薛總長其實是個很正派的人物,甚至他的父親當初也是為了蘇城犧牲的,所以他才能在不滿四十的年齡,做上總長的位置。

而薛家的氣氛也很是融洽,薛辭秋雖然被嬌養長大,但性子也很嬌憨,并不盛氣淩人。薛家那一對小兒女,更是被薛太太教的聰明可愛,懂事伶俐。

薛家的氛圍,別說是放在這個時代,就是在陳昭那個年代,都稱得上一句五好家庭!

薛辭秋若是真的打砸了周家,那必然是因為她發現自己被騙了,說好的丈夫居然是假的。依着她那個嬌慣出來的脾氣,被人這樣耍弄,定然是咽不下這口氣的,非得立馬出氣才行,并不是無緣無故就嚣張跋扈起來。

陳昭此刻深深的覺得,書裏的內容信不得,但也有可能,她穿的是那本書的平行世界呢。

這也是說不準的事情,畢竟她都能穿越了,沒什麽是不可能的。

陳昭的記性一向很好,雖然不到過目不忘的地步,但也差不多了,所以現在還能回想起那本書大部分的內容。雖然已經對書裏記載的事情有些質疑不解,但是除了這些東西之外,那書中還記載了不少大事,都是可以日後可能會用到的。

陳昭霍然起身,拿起進門小桌子上的紙筆,刷刷刷的寫了起來。

為了防止紙張被人拿走,她特地用的漢語拼音,安全,保證沒有第二個人能看懂。

陳昭把腦海中能記到的幾次戰争,南江市經濟動蕩的時間,還有男女主後期投奔陣營的主要人物事件,以及幾個藏匿在暗處的外國探子身份統統記錄下來,滿滿當當寫了三頁紙。

她剛停下筆,長出一口氣,耳邊就傳來個幽幽的聲音:“陳昭小姐,你工作期間公然躲懶,想好理由了嗎?”

陳昭被她吓了一跳,沒好氣的轉身:“張姐,我差點被你吓死!”

“那可不怪我,人家薛太太都走了半天了,還不見你下來,我可不得上來看看麽。”張姐說着,自顧自的找了把椅子坐下,“誰知道進門就看到你埋頭狂書,我這鞋跟兒的聲音那麽響,你也沒有半點反應,現在倒來怪我吓唬你了。”

陳昭聞言有些心虛,胡亂扯了個謊:“剛剛和薛太太談話,突然腦子裏有了靈感,想出了一支新曲子,因為怕自己待會兒忘了,所以才趕快記下來。耽誤了工作是我不對,要不張姐,您扣我一天薪水吧。”

張姐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說道:“我還不至于為了這點兒事情克扣你,有新曲子是好事兒,客人們總是喜新厭舊的多,咱們可不就得推陳出新麽。行了,現在寫完了嗎?”

陳昭乖巧點頭,随後抄起桌上那疊外鈔,規規矩矩的遞給張姐。

張姐瞟了她一眼,從裏面抽了一張:“一個包廂的費用是十塊大洋,這一張就足夠了,剩下的你留着吧。”

陳昭心中暗喜,面上卻扭捏道:“這,這不好吧。”

張姐不在意的揮揮手:“行了,跟我還裝什麽,史密斯不差這點錢。若不是因為你,薛太太也不會撂下這一疊錢,剛剛出門的時候跟我提起你呢,明擺着是貼補你的。”

陳昭這才徹底放心,麻溜的把錢塞進口袋裏。

不是陳昭沒有見過世面,實在是薛太太給的太多了!

那一打鈔票,都是十金盾的面額,而十塊大洋,才能換一金盾。薛太太放在桌子上的,少說有二十張,算算都有兩千塊了,抵得上陳昭在西餐廳幹兩年了,讓她很難不心動啊。

這一天的時間,陳昭都有些神思不屬,若不是良好的職業素養支撐,幾乎彈錯了曲子。

終于熬到下班時間,陳昭拎起自己的東西,箭步狂奔回家,關上院門就開始列時間表。

等到陳安在外面拍門的時候,她才終于回過神來,看着眼前的表格神情凝重:還有三年,東洋人就會在兵指龍江,點燃戰火。

不過短短八年的時間,整個夏國都陷入戰火紛飛之中,此後又延續了十年之久。

大亂已經近在眼前了。

陳昭拍了拍自己的臉,努力讓表情變得自然,這才出去給陳安開門。

“姐,你在裏頭幹嘛,我叫了半天都沒有人應,差點想翻牆進去了。”

陳安臉上都是後怕,聲音都有些發抖。

陳昭連忙說道:“我寫新曲子呢,今天想了首新曲子,剛剛太入神了就沒聽到你的聲音。不怕不怕,這附近安全着呢,左右的鄰居都是熱心人,現在天也還亮着,不會有危險的。”

陳安松了口氣,但臉還是板着:“安全什麽,昨天晚上在前街幫傭的那個姑娘,就是你說她長得好看的那個,一夜都沒回家。今天早上家人去尋,屍體在護城河裏撈出來了,說是,說是被欺負了。”

陳昭聞言愣住了,呆呆的看了他半天,才低聲道:“那個叫小荷的姑娘?我記得她才十三……”

“她,她家裏還有什麽人嗎?”

陳安卻支支吾吾起來,半天才在陳昭清淩淩的眼神下,猶豫的說道:“本來是有個老娘的,可是見到屍體的時候,那老太太受不住,跳河也死了。”

“都死了?”

陳昭喃喃道,心中一片恍惚。

陳昭一直知道現在這個世界很危險,但是她也都是從原主記憶中看到的,自從她接手之後,過的已經是順風順水了,所以下意識的便輕視了身邊的危機。

直到此刻,她時常逗弄的小姑娘,無聲無息的死去,才叫陳昭深刻的認識到,危險無處不在。今日是小荷,明日可能就是小蘭小草,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随時都有人無故喪命。

如今還沒有打起來,已經是這般生靈塗炭之景,若是真的起了戰火,老百姓們,還有活路嗎?

而她和陳安兩個人,無權無勢無錢,又真的能在這樣風雨飄搖的亂世中,保全性命嗎?

她茫然的掃視了一圈,又木愣愣的走到棗樹下坐着,半天沒有吭聲。

陳安不放心的跟過來,蹲在她腳邊小聲喊道:“姐,姐姐,你這是怎麽了?”

陳昭輕聲道:“我沒事兒,就是有些事情沒有想明白。小安,你去瞧瞧竈房裏頭還有沒有菜,不夠就去買點兒,今天的晚飯你來做。”

陳安雖然心中擔憂,但聽她這樣說,也只得轉身進了竈房。

看着簍子裏的青菜,還有梁上吊着的鹹鴨火腿,他揚聲道:“姐,菜夠的,我炖個鴨子好吧?”

陳昭無可無不可的答應了,等到陳安埋頭開始做飯的時候,她又恍恍惚惚的進了屋,把那張時間表上下左右,打量了又打量。

三年的時間,她必須要帶着陳安,在南江市的租界區裏,獲得一方安身之地。

而最遲七年後,要麽她和陳安二人遠離故土,躲到大洋彼岸去,自顧自的過自己的太平日子。要麽他們姐弟留下,和這個危難重重的國家,一起扛過生死危機,希冀那微弱的能見到黎明到來的可能。

陳昭難以抉擇,她惜命,她怕疼更怕死。

從小到大,陳媽媽最常說的話,就是我們昭昭小寶貝,要平安終老,最好一輩子都快快樂樂的。

可是,陳昭淚眼朦胧的想到,總是有人會犧牲的。

她從前的安穩太平日子,也是旁人負重前行換來的。

如今機緣巧合,來到了另外一個亂世中,她真的能心安理得的安享太平,冷眼看旁人去抛頭顱灑熱血,自己脖子一縮當不知道麽。

如果真的是那樣,縱然活成了千年的王八,和死了又有什麽區別。午夜夢回之際,陳昭只怕自己要夜夜驚醒,從此再不能有片刻的寧靜了。

可是陳昭也明白,她一人之力有限,即便真的熱血上頭去參軍,也不過是白白丢掉一條性命,對于大局根本談不上幫助。

陳昭把目光移到另外一張紙上,那上面密密麻麻寫着的,都是原書中出現過的幾次經濟動蕩,裏頭有夏國的,也有外國的。

陳昭指尖輕輕點了點,心中有了些思路。

她從前學的雖然是外語,可好歹在外貿公司幹了七八年,經常跟着老板飛來飛去的開會談生意,不至于對經濟一無所知。而經濟動蕩的時候,是最适合下場抄底的,靠着現在她所知道的先機,只要操作得當,肯定能從中狠狠撈一筆。

打仗最需要的就是錢了,軍隊的裝備,士兵的補給,每一天都要消耗大量的物資,而那些東西都得靠錢買過來。

夏國從前也是輝煌過的,如今卻像是拔了牙的老虎,貧弱交加,被人肆意欺淩。相比于東洋國那裝備精良,補給及時的軍隊來說,夏國的軍隊就像是一群被逼到絕路上的亡命之徒,憑着一腔孤勇之氣,拿血肉去填補出來的隊伍,不說什麽精良的武器了,連基本的三餐飲食都無法供給。

後期男女主投身隊伍之中,還帶了許多的錢糧物資,可惜杯水車薪,并不能徹底改變什麽。也是因為二人心中有大義,陳昭覺得兩人小節或許有虧,家國天下卻還分得清楚,才勉強把文看了下去。

陳昭無意識的敲擊桌板,心中謀劃着三年的時間,她到底從何處下手,才能以最快的速度集結一筆錢財,到時候才好發揮用處。

“姐,吃飯了!”

陳安站在門口,臉上挂着讨好的笑。

這大嗓門一下子打斷了陳昭的思路,她沒好氣的瞪了對方一眼,還是起身去吃飯。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況且陳昭既然已經決定了要下水摻和一把,那一個健康的身體就是必不可少的,平日裏更是要多加注意了。

陳安已經把飯盛好了,看着陳昭的臉色正常了許多,這才敢小心翼翼的問道:“姐,你剛剛那是怎麽了,突然臉色變得好差。”

陳昭輕聲道:“只是覺得小荷那丫頭我經常見的,上次見面還說給她帶店裏的奶糖吃,可不過兩三天的功夫,這麽機靈可愛的小孩子就沒了,心裏不舒服。”

“亂世人命如草芥,小安,我有個事情想和你商量商量。”陳昭放下碗筷,正色道,“蘇城偏安一隅,如今沒有打仗,自然還能過幾天太平日子,可是東洋人虎視眈眈,還有北邊的羅沙國野心不死,這安穩估計也是不長久的。”

陳安聽了這話,吓得嘴裏的飯都忘了咽下去。

半晌才急聲道:“那姐姐,咱們應該怎麽辦?我從前聽我娘說過,打起仗來老百姓可慘了,我爺爺奶奶當年就是洋人打過來的時候,被炮火震死的!”

“要不然,要不然咱們跑吧!”

陳昭噗嗤笑了出來:“好了好了,快坐下吃飯,這一時半會兒的,人家也打不進來啊。”

陳安悶悶的應了聲,坐下開始扒飯。

但是他明顯這頓飯吃的不開心,半只鹹鴨,一碟青菜,兩個人合力都沒有吃完。陳昭倒是有些後悔了,不該在飯前和他說這個,要知道他是這樣的反應,怎麽也得等到吃完飯後,兩人才好坐下來慢慢商量。

寂然飯畢,陳昭把碗筷收進竈房,來不及清洗,就叫着陳安進了客廳。

她給兩人都倒了杯消食茶,才輕聲道:“小安,你已經是個十七歲的大孩子了,我也不瞞着你。最遲年底,我是必定要離開蘇城的,這裏生活太安逸也太沒有安全感了,我打定主意要去南江。”

陳安瞠目道:“南江?那裏,那裏不是更亂嗎?我們五爺就是南江過來的,他說南江那地方才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有錢人花天酒地,窮人卻要敲骨賣髓,比蘇城危險一百倍!”

陳昭有些意外,那位謝五爺居然是南江人,也不知道是為什麽,跑到這偏居一隅的蘇城來過日子。

不過那都不重要,她想了想就抛之腦後了。

只專心對陳安解釋道:“亂世之中,哪裏會有不危險的地方,只是我有必須去南江的理由。我有件事情要做,只有在南江,那件事才有成功的可能性,雖然可能性也不高就是了。”

陳安聞言不吭聲了,和陳昭相處了這好幾個月,他也摸透了對方的性子。

平日裏總是溫溫和和的,對于錢財東西看的都不重,對自己這個便宜弟弟也大方的過分,身邊的鄰居朋友,就沒有不喜歡她的。可是一旦她下定決心要做什麽,就誰都無法打消她的念頭,非得一口氣走到頭為止。

至于到底是成功還是失敗,并不在她的考慮範圍內,說白了,不撞南牆不回頭的人。

陳昭看着他,柔聲道:“你也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可以提出來。你可以選擇跟我一起去南江,也可以選擇留在蘇城。這兩地之間有火車,半天就能到了,其實也是很方便的,現在還有大半年的時間,你好好想想,不着急。”

陳安心不在焉的點點頭,他确實一時間難以做出抉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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