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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提到傅纾，都樂興致來了，一邊剝着玉米，一邊興奮回憶當年高中時的趣事，不一會兒，日頭就漸漸升上了高空。

魏蔚已經開始炒菜，而話題的主人公遲遲未來，都樂覺得時候差不多，掏出手機準備給傅纾打電話，不想，未等她播出去，傅纾的電話先進來了。

都樂：“喂，傅老師，你忙完了嗎？忙完該過來吃飯了哦，魏蔚已經在炒菜了。”

“嗯，我馬上就過去，那個……樂樂，你有……衛生巾嗎？”傅纾覺得有些尴尬，她最近太忙了，出發收拾行李時直接把這件事忘在了腦後。剛剛同秦大娘聊天，小腹就隐隐作痛，她暗叫不好，事後去衛生間，沒想到真的是生理期來了。

住宅附近沒有商店，眼下她又實在沒有精力來回折騰，只得打電話先問問都樂。

都樂：“啊，有的……那個，我帶了超級多，你随便用，行李箱沒上鎖，你直接打開就看得到。”

“嗯，謝謝！”傅纾說完，尴尬得火速挂了電話。都樂正想問她會不會難受，有沒有力氣過來學校，沒想那邊已經把電話挂了。

也行，等她中午再看看，作為一個多年痛經老用戶，她的裝備還是挺齊全的，衛生巾、緩解劑、止疼藥全部都放在一起，傅纾應該都看得到。

但是，她還是希望傅老師最好不會痛經。

不一會兒，傅纾趕在中午放學前來了學校。

那道身影施施然進了廚房，都樂下意識擔憂地看向來人，剛好對上傅纾的眼神。

可傅老師眉頭緊鎖，臉色也說不上好，看見自己的時候還深深地從鼻腔裏嘆出了一個氣音，顯然是扛着不适過來的。

她趕緊小跑到傅纾身邊，低聲詢問：“傅老師，是不是不舒服，你吃藥了嗎？我行李箱裏有，你看見了嗎？你別站着了，趕緊先去裏邊坐一會兒。難受就別過來了嘛，中餐我可以給你送過去的。”

小姑娘忙不疊的噓寒問暖，讓此刻身心抱恙的傅纾心酸不已，她想伸手抱抱都樂，理智又告訴她這樣的舉動太過突兀了，她強壓下起伏的心緒，最終只是輕輕拍了拍都樂的肩膀：“沒事，我吃過藥了，一會兒就好。”

都樂心下一沉，傅老師果然也痛經了，這一路怕是強撐着過來。哎，自己怎麽就這麽缺心眼呢，剛剛就應該叮囑她別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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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纾在餐桌邊坐了一小會兒，止疼藥開始生效，她終于舒服了一些。适時，張臨端上今天的最後一個菜，幾個人終于坐下吃飯。

她聽見陶禮在抱怨今天菜市場突發情況，聽見張臨賴着都樂詢問綽號的由來，聽見葛純純在吐槽班裏小惡魔的搗蛋……此刻，卻什麽都不想關心，什麽也不想參與，一言不發草草扒了兩口飯，便告別衆人起身去了辦公室。

她強撐着身體的不适趕來，只是突然十分迫切想要看看都樂，攢了一路的話想跟小姑娘說，卻在見面的那一刻，無言以對。

傅纾覺得自己需要冷靜一下，一整個腦子渾渾噩噩，是有些事想面對偏偏不知道該怎麽面對，她順暢的人生，從未像此刻這般，滿心焦慮。

這裏面，到底有沒有生理期激素紊亂的手筆呢？

她暗暗自嘲，雙肘撐着辦公桌，把頭埋進了掌心裏。

“哎，傅老師今天怎麽了，感覺她心情很差啊，一句話都不說，好像也沒吃多少，是不是菜不合口味。”魏蔚略微有些失落，沮喪地看着桌上自己掌勺的菜。

“沒怎麽，沒怎麽，別想那麽多，傅老師今天只是身體不舒服，你們吃着，我飽了，過去看看。”都樂寬慰了魏蔚一聲，也趕緊胡亂扒了兩口飯，收了碗筷往教學樓跑去。

方才出門，想到傅纾剛剛沒怎麽吃東西，複又折回小廚房，趴在魏蔚身邊輕聲耳語。魏蔚這才反應過來，傅老師是真的不舒服啊，她趕忙起身幫都樂準備材料：“昨天雞蛋是有剩餘的，但是咱們沒有紅糖啊，用白糖煮可行？”

都樂：“就用白糖吧，再熬點姜進去。”

不一會兒，一碗清清爽爽的糖水雞蛋便出鍋了。

都樂：“哇，魏蔚，你真棒，愛你喲。”

魏蔚：“別貧了，趕緊給傅老師端過去吧。”

“哎，好，那我先過去了。”都樂小心翼翼端起碗，快步朝辦公室走去。

**

咚咚咚。

都樂：“傅老師，你在裏面嗎？”

“我在，稍等。”傅纾正在自我放空，屋外傳來了聲響，她起身給來人開門。

一開門，走廊上燦爛的陽光霎時灑了進來，照得滿室亮堂，身前的小姑娘眉眼清澈，手上端着碗熱氣騰騰的糖水雞蛋，此刻正殷殷望着她。

傅纾心境突然開朗，不由自主勾起嘴角，這感覺很奇妙。

不等她說點什麽，都樂已經嚷嚷上了：“傅老師，快快快，讓一讓，這碗太燙啦！”

她急忙側身，讓都樂進屋。

“嘶，傅老師，快來嘗嘗我和魏蔚做的簡易版糖水雞蛋，我看你中午都沒有什麽胃口，再沒有胃口也不能不吃啊，你将就喝一點好嗎，我們沒有做的特別甜，廚房裏沒有紅糖，所以我們用……”小姑娘着急地将糖水雞蛋就近放下，這會兒正回身面向她，龇牙咧嘴捏着耳垂散熱，還不忘勸她吃東西。

傅纾百感交集，五髒六腑似乎被一雙無形之手狠攥了一下，她一邊感動一邊自責得難以自抑，陡然上前摟住了都樂：“謝謝……樂樂，對不起。”

被死死抱緊的都樂有點懵圈，捏着耳垂的手也忘了放下來，現在這是什麽情況？

她知道女生生理期期間會比較感性，沒想到傅老師這樣高冷的人生理期也這麽感性脆弱。甚至，感性到有些失态？

“謝謝”她能理解，畢竟她此刻，可不就是個可親可愛又貼心的小天使嘛，可“對不起”又是怎麽回事？

她正欲開口詢問，傅纾的聲音已經從身後傳來了：“我看到你的日記了，不是故意的，我以為，你還在用那本筆記本寫讀書筆記。”

都樂倏然僵滞在原地，只覺得喉間苦澀，她聽見有聲音自她體內傳出：“你……看到了什麽？”

還能是什麽呢？

自己已經三年多沒跟傅纾聯系了，這漫長又空白的時光裏，日記本更新換代了幾回，她早就不再高頻率的把傅老師記在筆下。這兩天更是忙得沒時間寫日記，唯一提到傅老師，并且能讓她有如此反應的，只能是出發那晚的日記了。

至于看到了什麽，傅纾沒有正面回應她，只喃喃道歉：“對不起，我沒有讨厭你，也沒有想疏遠你，我不是故意的……”

早上，她挂了電話，去都樂行李箱中翻衛生巾，收拾完自己準備合上行李箱出門時，無意中看到壓在衛生巾底下，都樂的筆記本。

傅纾對這款筆記本簡直不能太熟悉了，她待物向來專一，想不到都樂也是。這是她最喜歡的牌子的筆記本，當年她也送過都樂，并且要求這孩子每周給自己上交兩篇讀書筆記。

她抽出筆記本摩挲了一下，筆記本并不平整，許是主人為了翻頁方便，有一根鋼筆夾在中間，漏出的一節正好讓她辨認出來，platinum教堂藍，那是她代課離開前送給都樂的“明月幾時有”回禮。

沒想到小姑娘真的寫了這麽多年讀書筆記，習慣保持得不錯。

傅纾揚起嘴角，心裏十分驕傲，來不及思索更多，便就着鋼筆隔斷的頁碼翻開都樂的日記本，想要重溫那段看都樂抓耳撓腮憋讀書筆記的時光。

沒想到，映入眼簾的，卻是她們重逢那天，都樂的日記。

她無意窺人隐私，下意識合上筆記本，可那些字眼再次快她一步，竄進腦海：傅老師、重逢、厭煩、Q Q隐身、困擾、包袱……

傅纾的手頓住了，終于沒能成功合上都樂的秘密，她斂了笑意，認認真真将這篇日記看了好幾遍。

有些困惑，答案已經顯而易見。

傅纾是完全忘記自己對都樂Q Q隐身的事了，也沒想到當時一個本是善意的小舉動會讓都樂鑽牛角尖好多年，甚至不敢跟她來往。

她只覺得當頭棒喝，攥着都樂的筆記本雙手發抖，蹲在行李箱前，久久不能平息。

小姑娘的委屈，一字一句，仿佛都是淩遲她的刀片，磨得人幾近窒息。

一切都已經說得通了，都樂才不是小沒良心，真正疏遠彼此關系的人，原來是自己啊。

所以她一畢業就與自己斷了聯系；

所以她沒有履約填報北城的大學；

所以她重逢見面會一聲不吭地躲到角落裏；

所以……

小姑娘把自己當做偶像，可是傅纾此刻，只覺得羞愧難當。

不是的，樂樂，我從來……都沒有讨厭過你。

她難以自控地掏出手機，點開聯系人就要将電話撥出去，滿心只想立刻向都樂解釋自己隐身的原因，卻在點出去的那一刻，突然擔心都樂的反應，又急匆匆地挂斷電話，合上行李快步朝學校趕去。

她得見見小姑娘，她得當面和人家解釋清楚才行。

只是此刻，她抱着都樂，開了頭，卻又不敢看小姑娘的表情了。

傅纾思緒仍在飄渺，她将下巴擱在都樂的肩膀上繼續說：“我對你隐身，只是覺得你快高考了，不應該讓你遷就我的作息時間，半夜和我聊天。那個時間段，國內天還沒亮吧，你都不好好睡覺，這樣我能安心嗎？偏偏你那麽喜歡別扭，說多了我又怕你多心，耽誤高考，只得先對你隐身了。只是後來，一不小心就把這件事情忘記了，這件事，到底是我欠考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