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死亡馬戲團

死亡馬戲團

‘死亡馬戲團’是唐鶴城最後一個通關副本。

這個世界邏輯簡單而荒誕,更像一個童話故事。

死寂的王國充斥悲傷,貴族迫切需要能逗笑他們的工具。

于是皇家馬戲團四處招募小醜。

招募不到,就從監獄裏拖出無害且喪失人權的輕刑犯。

鞭笞、虐待。

只要塗着油彩的滑稽小醜能逗笑貴族,就有飯吃。

這個副本的主角是黑巫師失敗的實驗品。

潛逃失敗後被押入監獄,又一路轉送到皇家馬戲團——

一個傷痕累累,皮開肉綻的年輕男人;一個舞臺上笑容可掬,搔首弄姿的古怪小醜。

玩家們扮演押送輕刑犯的馬戲團打手,任務是找到主角、阻止黑化。

但玩家們沒有意識到的是,主角從來就不在被押送的輕刑犯裏。

這是主角黑化之後構建的虛拟世界——

一切早就無法挽回了。

通常來講,副本主線就會走向玩家拼命做無用功,最後真相揭露主角随心所欲毀滅世界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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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唐鶴城進入的這次,副本主線奇怪地變成了“純情玩家攻略黑化大Boss的二三事”。

原因起初在于,男人随手給了那凍得瑟瑟發抖的獄卒一件保暖大衣。

寒冷的王國冬天,年輕的獄卒滾落出來的眼淚都凝固成了冰坨。

後來,玩家唐無意間從馬戲團團長手下救出快被踩死的貓。

那只貓用水晶似的豎瞳盯着唐鶴城用道具給它上藥。

最後男人安撫般摸摸貓的脊背,收拾好道具走了。

再後來,男人從地牢裏撈出來一個衣衫褴褛的漂亮NPC 。

兩個人擠在狹窄的倉房裏,燭光昏暗、木板破敗。

年輕男人蜷縮在唐鶴城的簡陋床鋪上,低聲:“先生沒必要救我。”

唐鶴城在打磨匕首:“舉手之勞。”

NPC笑了:“先生對誰都這樣嗎,不怕引禍上身?”

唐鶴城看了他一眼,沒回答。

足夠強大的人不會瞻前顧後、不怕橫生枝節。

年輕男人又伏低身子爬過來,輕聲:“你救了我,我無以為報,任你處置。”

他衣裳破破爛爛,露出半個瑩潤雪白的肩頭。

唐鶴城倏地扭過頭去,半晌才低啞着嗓音:“不必。”

等到副本進入尾聲時,一片缤紛鮮豔的花瓣突然紛紛揚揚落下,混雜着雪粒落在皇家馬戲團劇場,将所有東西炸了個一幹二淨。

坍塌的廢墟,模糊的血肉,和靜悄悄的國度裏漫天飛揚的鵝毛大雪。

然後須臾之間,這世界幕布般破碎了——

露出一座馬戲團劇場。

燈光打在昏暗的彩色舞臺上,玩家們出現在掉漆的觀衆席。

一片驚疑不定的嘈雜與恐慌裏,男人坐在觀衆席角落,目光鎖定着舞臺上的異種。

锃亮熨帖的華美西服,一頂深紅色的費多拉帽。

長而虬結的紳士仗被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松松握着。

慘白的臉頰上塗抹着橙紅、墨綠、粉色的油彩,嘴角被鮮紅的血液扯起。

“先生們,女士們。”它說話時拿腔捏調,卻像一個英俊優雅的年輕男人在試圖哄睡你,“歡迎來到——死亡馬戲團!”

回憶戛然而止。

唐鶴城依然沉默地站在巷口。

瓢潑大雨嘩啦啦地從排水口流入聖禮安的下水系統。

洶湧澎湃得像漲潮。

“唐先生。”岑牧聲濕漉漉地站在遠處黑暗裏,又喊了聲,“您是來救我的嗎?”

男人這才往前走了幾步,朝混血美人緩慢靠近,低聲:“剛剛在酒會上沒看到你,就查了定位。”

岑牧聲微笑着輕聲說:“原來如此。”

兩個人誰也沒提殺手的事情,唐副局只是停在了岑牧聲一步之外。

年輕男人被雨水打濕了眼睫,提着裙擺上前,将臉頰湊近唐鶴城:“唐先生是不是帶傘了?能不能——”

下一秒,那柄合起的黑傘被“啪”一聲扔進雨水裏。

男人伸手輕輕掌住岑牧聲濕透的長發,将人猛地往後一扯。

岑牧聲順着力道向後仰去,然後被人從前面狠狠掐住了脖頸——

異種順從男人的力道,“撲通”一聲跪在了鮮花般綻開的裙擺上。

雨水飛濺。

“我說過,下次再見會殺了你。”唐副局仿佛又成為了那座刀刻斧砌的雕塑,高大而無法撼動的身影壓迫過來。

連聲音都是冷淡的、低沉的,在夜色裏像震顫富有磁性的鐵刃。

“但是您沒有。”岑牧聲任由那只手掌禁锢喉嚨,仰着頭微笑,雨水順着他昳麗的面頰向下滾落,“您不是剛剛才認出我的吧?”

唐鶴城沒說話。

喉結卻緩緩滾動了一下。

“娜柏妮的信息素錨點。”岑牧聲從禮服複雜的褶皺裏摸出那枚金色袖扣,示好般緩緩遞上去,“是歐克托先生提供的,它是一只章魚。只要您願意送它一座海洋館別墅,它就是一條忠心耿耿的章魚。”

面無表情的獵手接過袖扣,看也沒看,直接扔進了口袋裏。

然後唐鶴城低頭看他,瞳色深不見底——“那你呢?”

岑牧聲笑着:“嗯?”

男人掐着異種脖頸的手指緩緩收緊,盡管有項圈做緩沖,卻不免留下了深深的紅痕。

勇者什麽都知道。

但他面對的是一只習慣濫殺、不懂秩序的異種。

與人類絕對對立的野獸。

他們之間除了動蕩的愛情,就只有馴服——

異種的愛情沒有保質期。

但狗的忠誠會永遠獻給主人。

唐鶴城低聲問:“你想要什麽。”

岑牧聲擡眼,艱難卻慢條斯理地說:“想要唐先生。”

唐先生頓了頓。

岑牧聲舔了下唇角的雨水:“想戲弄您,想看您紅着耳朵嘴硬的樣子。”

男人面無表情,卻莫名其妙看出了一點無力招架。

最後,這只惡劣的異種劇烈喘息着,似笑非笑:“只要您還收留我一日,我就一日是您忠心耿耿的狗——好不好?”

“這是‘Joker’給‘救命恩人’的承諾,唐先生。”

酒會一直進行到深夜,一切如常。

除了岑助理身體不适,唐先生帶着人提前離席的小插曲之外。

娜柏妮一邊心不在焉跟人聊天一邊看表。

不遠處的雷爾夫部長看她狀态不對,不動聲色地靠近:“怎麽?”

娜柏妮搖頭:“沒事。”

她轉身去找服務生,取到了自己的手機。

——仍然沒有消息。

怎麽回事??這是失手了還是根本沒出手?

女人狠狠咬牙,悄不做聲地看向Z國總局的謝楠北。

那群人還在神色如常地吃吃喝喝,完全不像有什麽意外發生的樣子。

金發碧眼的英俊男士從身後緩步靠近:“娜柏妮?”

娜柏妮擠出一個笑容,轉過身去:“歐克托。”

“有什麽心事嗎?”歐克托溫柔地看着她。

娜柏妮跟他淺淺碰了個杯,避而不答:“之前說的B國旅游,已經為你安排好了,後天就能出發。”

歐克托抿唇微笑:“好的。”

等酒會結束,娜柏妮找去的【噤聲】殘黨仍然沒有消息傳來。

她忍不住換手機號打電話過去,沒人接。

于是她又打給這次外國來賓住宿的酒店,得知唐鶴城已經攜帶助理平安返回。

差點把手機捏碎。

最後娜柏妮是在第二日午間新聞得知了殺手的行蹤。

早上,酒店服務生路過後巷,猝不及防看見了幾具姿态怪異、面帶微笑的屍體。

聖禮安分局接到報警後,鑒定為異種‘Joker’犯案。

——而關鍵是,‘Joker’上一次作案還是在Z國,怎麽短短一個月不到又出現在A國了!?

酒店昨晚剛舉辦完酒會,來參加的皆非富即貴。

所以在走訪目擊證人之前,聖禮安分局的守序者先去查了周邊監控。

可惜沒有攝像頭的畫面是正對這條窄巷內部的。

而無論是酒店內部通向後巷的監控,還是巷道周邊的監控,都沒出現任何異常現象。

這份文件在晚上的時候遞交給了聯合總部,分類為‘Joker’相關疑案。

娜柏妮接到現場詳細資料的時候,手沒忍住顫抖了一下。

送資料的A國工作人員疑惑擡頭。

娜柏妮神色如常地道謝。

——她知道九成的可能失敗,但她不在乎,她只是想轉移Z國人的仇恨和注意力……

但為什麽會招惹到‘Joker’那個SS級異種??!‘Joker’怎麽會突然來A國?!

“……戒嚴,加強防備。”最後她強壓下後背竄起來的寒意,補充,“無論是聯合國大樓,外國來賓的酒店……還是我的別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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