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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時間可以很長，也可以很慢。我感覺蹦跶的小鹿還沒有消停，安陽的車就到了。

“我的東西有點多。要不，你上來幫我提吧。”看着門邊的兩個袋子，說重不重，但不重也重。聽到我媽在廚房切水果的聲音，這個大年初一，我就是想有點矯情。

安陽一聽，立馬挂了電話。我媽泡的檸檬茶在桌子上，我倒了一杯，剛好的溫柔酸澀。

“她來了。”我媽嘴角挂着一個淡淡的笑意，手裏端着剛切好的水果。

五光十色的它們從我眼皮子底下走過。紅的讓我想到了安陽的嘴，黃的讓我想到了她的笑，白的讓我想到了她的甜。粒粒分明，顆顆都讓我垂涎欲滴。準備讓藏起來的小媳婦見婆婆的我的确有點小緊張，刻意守在門邊，不敢動，眼裏瞟着門，心裏數着一二三四。。。

咚咚咚，門響了。我緊了一顫，見我媽做好準備的姿态，我腳踩風火輪去開門，映入眼簾的是粉色衛衣外套着駝色大衣的安陽。她笑得陽光燦爛，把早春的和煦提前領進門，一如我們最開始的想見。

我緊張的身體慢慢放松。安陽安陽，安心安心。我的安神片非她莫屬。

“來了趕緊進來，外面太冷了。”我媽喊一聲，傻傻的我這才給她讓路。

她很自然的穿上早就給她備好的棉拖鞋，見到我媽，微微躬身，将手裏的禮物遞上，謙卑有禮：“阿姨，新年快樂。”

我媽瞧見這麽乖巧可愛的安陽，自然也是歡歡喜喜的接過禮物：“新年快樂，新年快樂。還麻煩你跑一趟。”

正要入座的安陽看到我爸的祭臺，先走過去：“我先給叔叔燒一炷香。”

我媽跟了過去，将香遞給她。瞧她認認真真三拜後才入座，我感覺我爸在天之靈，也會替我開心。心裏酸酸裏透着點點甜。

我媽最左，我最右，她成了居中坐。

第一次見面。大家稍有尴尬。我媽率先開口：“先喝杯水，解解乏，一會兒你們又要走了。”

安陽乖乖的接過杯子，替我解釋：“主要她工作太忙又不能請假，不然可以多留兩天陪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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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不嘛。”我媽埋怨的眼神向我投來，“一年到頭，見不到幾次面。”

被批評的我喊了一聲：“媽。”暗地裏用手掐了安陽，這個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小壞蛋。

我媽可能是仗着外人在，更加得意了：“難道不是嗎？你說說，三百六十五天，你回來的時間還沒有零頭多。”

當面被質問，還是當着安陽的面，我的面子刷刷沒有。稍有尴尬的我選擇避而不談，免得說多錯多。而這個時候，肇事者安陽又跑了出來解圍：“阿姨，你也別怪長風。當初我拍戲時，整整幾個月，一天都沒有回過家。把我爸氣得，恨不得沒有我這個女兒。我也是那個時候才體驗到，當演員，表面上風光靓麗，但是背後的付出，真的是我們這些外行人瞧不見的。”說着，她向我投來了心疼的目光。

我抿嘴不說話，臉頰有點熱，心頭有點暖。

“是呀，看她這次回來又瘦了，我的真的是。”我媽啧了一聲，又轉悲為喜，“你們演的《長安花》我看了。小陽，你演的真不錯，看不出是第一次。”

得了表揚的安陽翹起了小尾巴：“是嗎？阿姨。我也覺得自己有天分。”正當我以為她要大肆吹捧自己時，她又急轉話鋒：“當然，良駒還需要遇到自己的伯樂。您都不知道，我當時為了演好，可沒少被長風開小竈批評。”

“她還會教育人？”我媽詫異的看着我。

我立馬申辯：“我最多是指導，指導。”趕緊用眼神威懾安陽這個故意的大壞蛋。

“對對對，你說的都對。”安陽開心的耍安嘴皮子，不等我再反駁，又朝我媽訴苦，“阿姨，我第一次演戲，什麽也不懂，被導演罵得可厲害了。我都想躲進被子裏哭了。”那委屈的小表情，惹得我媽眉頭生出了憐憫，她又驕傲的補上一句：“還好我有長風。”說着，她的身子不自覺的向我靠來。

心裏的小鹿又開始上蹿下跳，我敏感的看向我媽。

我媽只是眼含笑意：“我家長風，從小就喜歡樂于助人。以後你有什麽需要，盡管找她。”

“好的。”安陽應得可大聲了，“阿姨，這水果可真甜。”

“你的小嘴才甜。”我媽笑得合不攏嘴。

作為當事人的我無力還嘴，在一旁安靜的拿起甜甜的番石榴，看我的安陽表演，看我媽被她逗得一笑又一笑。新年的這些小矯情，我覺得都恰恰好。感到滿室溫馨的我将目光轉向我爸，瞧照片上他淺淡的笑意，應該和我一樣的心情。

“阿姨，我們先走了，等她拍完了，我們再來看您。”安陽提一袋，我提一袋，邊說邊走。

我媽将我一路送到電梯：“好的好的，你們路上慢點，到了來個電話。”

一裏一外，我看着我媽，我媽守着我們，電梯門慢慢合上最後無言的告別。

沒人，安陽空閑的手牽住我的手：“下次回來多住幾天，你還沒帶我好好逛逛。”

承載着心頭的離別愁緒，我向她的肩頭靠去：“好。”

剛關上車門，我就收到了我媽的信息：長風，安陽這個孩子，我挺喜歡的。

有些事不用說破，美好的陽光已經透了過來。一陣熱氣湧上眼眶，我盯着屏幕細細品味每一個字後面的含義。然後向後靠去，看着準備啓動車子的安陽，把左手伸了出去，她也會意，兩人的手指慢慢相扣。我平平淡淡的告訴她：“我媽說，挺喜歡你的。”

她看着我也十分淡定：“我這麽亭亭玉立溫婉賢淑蕙質蘭心，誰會不喜歡。”

我被她的不知收斂惹笑了，她解開安全帶向我靠來，逼問着：“你不喜歡嗎？”

我盯着她，看似玩笑又鄭重的告訴她：“喜歡。”一天比一天更喜歡。

她傾身而來，我順勢而上。甜蜜的味道在車廂裏蔓延。

雖然大年初一，外出的人不多，但為了不引人注目，我還是低調行事。戴好眼鏡戴好口罩戴好耳機，全程安安靜靜被安陽牽着走，就是她專屬的牽線木偶。

登上飛機，安陽還在拿着手機搗騰，我提醒着：“要飛了，一會兒再忙工作。”

她看着我不懷好意的一笑，然後将手機當着我的面關機遞給我，最後告訴我：“絕密任務，必須在飛之前完成。以免我後悔這個沖動的決定，你先替我保管。下了機再給我。”

我看着手中的東西，再瞧瞧旁邊這個已經閉上眼睛補眠的家夥，總感覺有一絲怪異的味道。聽到空姐再次提醒要起飛了，我只好先把手機放一邊，也跟着她躺下。

可能是解決了我人生中的一個大事，心情格外的舒暢，沒一會兒就睡着了。再醒時，已經到了，無意見往窗外一瞟，風景有點熟悉，再傻傻的跟着安陽出關後，我總算發現了哪裏不對，轉身看向這個拐賣犯：“怎麽是t城？”

計劃暴露的她也沒有太大的負罪感，繼續牽着我往往外走，小聲着：“你不是說許我一個新年願望。我現在要兌現了。”

聽她理直氣壯這麽一說，跟她馬不停蹄這麽一路，我的神經開始緊繃了：“你，想要什麽？”

“吃飯。”她說的麻溜，我聽的舒心，可當她補全時，我直接當場石化，“回我家吃飯。”

見我牽不動了，她朝我看來，眼睛裏是坦坦蕩蕩的疑問，我心裏卻是實實在在的轟鳴：“你，說什麽？”應該是我高反還沒有緩過來，聽岔了。

她笑得人畜無害：“我家就我爸一個人，你用怕。”

我睜大了眼睛，腦袋開始沸騰。沒想到呀沒想到。我倆這麽有默契。都琢磨好了大年初一怎麽诓騙彼此見家長。我這是拿番石榴砸了自己腳。現在腳真的是痛的走不了路了。

見我不動，安陽耷下嘴角，牽着我的手也松開了。好在我倆走的特殊通道，現在沒啥人。兩個泥塑在這裏靜止不動。風也靜止了。

瞧她委屈的模樣，我受到的沖擊開始回流。倒不是十分排斥見家長，只是突然空降任務，讓我沒有一點準備。但是轉而一想，反正遲早要見，而且她還先見了我媽。我為嘛又不能？多想一想，腳下的力氣回來了，主動往她身邊一站，主動牽起她的手，主動領着她往前走，再給她吃一顆定心丸：“我餓了。”

她也是個擅長變臉的主，這就喜笑顏開了：“那我們趕緊回去，我讓阿姨五點開飯。”

“你不是說只有你爸一個。”我故意埋怨。

她沖我嗤笑：“你去了，家人就由奇變偶了。”

我噗嗤一笑：“不在同一條直線上的三個點，可以構成一個平面。”

我倆相視一笑。看來我倆上數學課，有在認真聽。看着十指相扣的手，我不得不深入思考，這個平面，可以換成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