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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熬過了考試月, 蘇意羨終于迎來了大學的第一個寒假。正式回家的第一天,她倒在床上睡了足足14個小時。
可從寒假的第二天起,蘇意羨每天晚上都會被人催着熄燈睡覺, 每天早上被人強制喊醒。
她那擁有着18歲身體的年輕叔叔, 似乎是要在短短的一個寒假內教會她健康作息,還特地讓顏研教她打八段錦鍛煉身體。
臘月二十八早上, 蘇意羨手忙腳亂地跟着顏研打完一套八段錦, 熱得渾身冒汗。
她跑到廚房, 剛從冷藏室裏掏出一瓶無糖汽水, 就覺得背後有一雙眼睛盯着她,盯得她渾身發毛。
蘇意羨心虛地扭過頭去, 看到了端着保溫杯來樓下鏟冰的沈知行。
“熱……”她晃了晃無糖汽水, 小聲道:“我就喝幾口。”
沈知行不置可否,就這麽盯着她。
很快,蘇意羨妥協了, 她讨好地看了一眼沈知行, “我都好幾天沒喝了, 我喝三口。”
沈知行繼續盯着她看, 表情沒有一點變化。
“一口!我就喝一口!”
蘇意羨有點兒氣急敗壞, 她也不管沈知行同不同意,迅速擰開瓶蓋後喝了一大口,然後迅速擰緊瓶蓋放在桌子上。
她抿着嘴,看着沈知行, 像是在說“我很有誠信吧?”
沈知行唇角微揚,繞過她去冰箱裏鏟冰塊。他一邊将冰塊送進保溫杯, 一邊說道:“以後談判的時候,底牌不能亮得太快。”
“那反正我說喝兩口你也不會同意的……”蘇意羨撇了一下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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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底牌不底牌的, 她往那兒一站沈知行就知道她心裏打的什麽主意,哪兒還輪得到她和沈知行談判?
“過年回去,吳醫生要是說你身體沒有好轉,以後……”
蘇意羨接話道:“以後一口也不喝了,我知道。”
沈知行笑着将那瓶汽水放回到冰箱裏,“以後就別住宿了,我在學校對面給你找個房子,讓人24小時看着你。”
蘇意羨并沒有被沈知行威脅到,她不以為然,“那不就跟你這幾天一樣嗎?什麽都要管。”
她每天什麽時候,起什麽時候睡,吃什麽、吃多少、什麽時候吃,沈知行都要管。
“我沒管你晚上熄燈以後偷偷玩手機。”沈知行語氣淡淡的。
他說完後還瞟了蘇意羨一眼,看上去有種一切盡在掌握的樣子。
蘇意羨不可思議道:“你怎麽知道?你在我房間裏裝監控了?”
沈知行蹙眉,擡手在她額頭上點了一下,沒好氣道:“想什麽呢?”
沈知行上樓以後,蘇意羨又回到院子裏,坐在太陽下看顏研打太極拳。
蘇意羨百思不得其解,“研研,你說你小舅到底是怎麽知道我晚上熄燈以後偷偷在被窩裏玩手機?”
她每晚都很謹慎的,十點以後從來不回社交賬號的信息,也從不給人點贊。
“他詐你的。”顏研動作平穩舒展,随着音樂的節奏開口道,“姐姐你還是太嫩了。”
--
除夕夜,沈家大門口挂着喜慶的大紅燈籠,院子裏張燈結彩,一片熱鬧景象。
蘇意羨已經好幾個月沒回來了,屋裏的程設沒怎麽變,只是多了幾張長毛地毯。
她脫了鞋踩上去蹦了幾下,地毯毛茸茸的,也很暖。
剛将帶來的行李收拾好,沈知行就過來敲她的門,讓她出去貼春聯。
“我貼嗎?”蘇意羨方才進屋的時候看見門口的春聯和漿糊,還以為是等會兒會有阿姨過來貼。
“每人負責貼自己屋門口的。”沈家年年都是如此。
見蘇意羨趿着毛絨拖鞋就要往外走,沈知行連忙将衣架上的大衣拿下來,披在她肩上。
“穿好了再出去。”
“不用吧,貼一下也很快的。”話雖如此,蘇意羨還是聽話地穿上了大衣。
她将漿糊刷在春聯最上方的一條邊上,然後踮着腳比劃着位置,“這樣正嗎?”
“右邊太高了。”沈知行站得遠遠兒地給她指揮。
蘇意羨聞言調整了一下角度,“這樣?”
“還是太高。”
“又太低了,右邊稍微高一點。”
“左邊再高一點。”
……
蘇意羨就像個不太聰明的AI,被人指揮來指揮去,還是貼不正。
沈知行耐心殆盡,他大步走到蘇意羨身後,雙臂擡起,接過她手裏的對聯。
他此刻幾乎是将蘇意羨圈在身前的,後者僵着身子一動不動,貌似專心地盯着眼前的春聯紙。
春聯紙輕薄,随着微風和沈知行的動作微微顫動着,發出簌簌的聲音。
蘇意羨垂在身側的手也在微微顫抖,心髒突突跳個不停。
沈知行接過春聯後,很快地調整了一下角度,然後毫不猶豫,啪地一下将對聯拍到了門上。
蘇意羨覺得他草率得很。
“你确定這樣正嗎?”她回頭的時候,臉頰擦到了沈知行胸前大衣的布料……
冬天衣服厚,沈知行沒有察覺到她的觸碰。
“你去後面看看。”
“哦……”蘇意羨縮着身子,從他懸着的手臂下面鑽出去,小跑到他身後兩米的距離。
“是正的。”
蘇意羨用凍得冰涼的手搓了搓微熱的臉頰,“叔叔你幫我貼了吧。”
她手臂已經舉累了,想躲個懶兒。
沈知行彎腰拿起漿糊盆,仔細地将右聯粘貼平整。
“左邊你去。”
這次,沈知行看準她歪的角度後直接握住她的手臂調整,不一會兒就貼正了。
蘇意羨拿着小刷子把漿糊刷在牆上,一點一點地将春聯貼牢,“其實我小時候還想當油漆工來着。”
她以前看別人拿滾筒刷刷牆,總覺得很治愈很有趣。
“那正好,你的公寓最近開始刷漆了。”沈知行前幾天剛讓錢前去看過進度,裝修隊那邊預計年後放完假回去就開始粉刷。
“你要是想刷牆,過完節就過去吧,還省點人工費。”
蘇意羨:“……”
能省則省,這道理對有錢人也同樣适用。
“叔叔,我就是開個玩笑。”蘇意羨回過頭無奈地看着他。
回頭時,她看見沈知行眉眼漸漸彎起笑意,才反應過來他也是在同自己開玩笑。
這人開玩笑時總是一副嚴肅模樣,讓她有時候難以分辨。
下聯貼完後,蘇意羨又跑去右邊檢查。她看見上聯旁邊翹起來一點沒貼好,于是仔細地用小刷子補了點兒漿糊進去。
抹平後,她将門框拍得啪啪作響。
“你最近好像對我意見很大。”
“什麽?”蘇意羨不明所以地回過頭。
她哪裏對他意見很大了?明明是恭敬有加,自寒假以來蘇意羨什麽都聽他的。
沈知行指了指她剛剛拍在門框上的位置。
蘇意羨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她剛剛拍打的正好是上聯“一年四季行好運”的“行”字。
她無奈地看了沈知行一眼,似是在嫌棄他幼稚。
蘇意羨後退一步打量了一下春聯,然後踮着腳,無比大力地拍在“一”字上,還拍打了好多下。
“行了吧?扯平了。”
--
昨天下了雪,灌木叢上積雪未化,蘇意羨随手捏了一個雪球把玩着,一路往餐廳走。
大大的雪球被她捏了許久,雪球融化掉一點,她就再滾一圈雪補上,最後硬是捏成了一個實心的冰疙瘩,抛起落下的時候還有些砸手。
蘇意羨環顧了一下四周,見周圍沒人,便對着前面牆上的一塊梅花圖案的轉頭瞄準。
她閉起一只眼睛,然後曲肘比劃了兩下,再用力抛出去……
“啪!”
“草!!!”
雪球并沒有按照蘇意羨想象中的軌跡砸到牆上,而是正正好好從牆上裝飾用的漏窗縫隙裏鑽了過去……
好像還不偏不倚地砸到了窗那邊路過人的腦袋上。
蘇意羨立刻快步過去,邊走邊道歉:“不好意思,真的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誰啊?哪個不長眼的?雪球搓那麽實在幹什麽?你他媽搓成手榴彈了都!”沈松揉着腦袋大罵,他剛想過去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砸他,下一秒就看見蘇意羨遠遠地朝他跑過來。
他愣了一秒,然後迅速調整了自己的表情,從怒目圓瞪變得平靜,甚至有點兒慫。
“額,對不起啊,我,我先走了……”
蘇意羨還沒走到他面前好好兒地道個歉,就看見沈松捂着腦袋跑了。
“诶!”她加快速度想追都沒能追上。
沈松翻了個矮牆過去,等蘇意羨走到矮牆旁邊的時候,他的人影都瞧不見了。
不過沈松一會兒肯定會去吃年夜飯,蘇意羨也就沒急着追他,直接往餐廳走了。
她許久沒來沈家,中間走錯了一個岔路費了不少時間,等她走到餐廳的時候,人基本上已經到全了。
她進屋後和長輩們打了一圈兒招呼,然後直接走到沈松旁邊,“剛剛的事兒對不起啊。”
沈松一臉震驚地看着她,然後扭頭去看了一眼沈知行,目光與沈知行對上的時候,他跟被燙着了似的連忙移開眼。
“沒事兒沒事兒,我,我瓷實,耐砸。”沈松說得一本正經,然後催促她,“我真沒事兒,你回去,回去……”
蘇意羨見狀也沒再多說什麽,于是走到沈老爺子那桌的空位坐下。
“怎麽了?”沈知行問她。
沈知行這一問,沈老爺子和沈錦也都紛紛看向蘇意羨。
蘇意羨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小聲道:“我剛剛在路上抛雪球,砸到沈松腦袋了。”
顏研一聽,立馬朝着蘇意羨豎起大拇指,驚呼道:“姐姐,你好厲害啊,你扔這麽準嗎?我打雪仗從來都砸不到人的。”
“沒有,我準備是砸牆上的……”
“那大哥有點兒慘,雪球怎麽偏偏往他腦袋上飛?”
“他前二十多年太平順,運氣太好,如今也該吃吃苦頭了。”
沈老爺子瞟了一眼隔壁桌餓得跟什麽似的沈松,到底還是心疼孫子,偷偷叫人多給他上一道冰糖肘子。
沈松近半年苦确實吃了不少,可那也只是相對于他之前錦衣玉食的苦而已,比起他同年齡段的年輕人,他那些苦根本不算什麽。
自從沈老爺子不肯他花沈家的錢以後,他就只能在分公司附近租房子住,還要自己買菜做飯。
沈松租的是一室一廳的小公寓,可短短半年多他已經搬了三套了,第一套樓板牆壁開裂、天花板漏水,第二套住了沒兩天窗戶就莫名其妙碎了。
沈知行聞言湊近蘇意羨,“他租房子的地方就在你學校附近,你之前說很喜歡的那套loft就在那個公寓樓。”
可蘇意羨記得那套樓盤是沈家開發的,而且又是十年內的新房子,怎麽會平白無故出這麽多毛病?
“但是……”她剛想說什麽,就看見沈知行給她遞了個眼神,應該是讓她閉嘴的意思。
蘇意羨低頭吃了一口荔枝肉,沒再吭聲。
年夜飯結束後,蘇意羨和沈知行都去了沈錦那兒守歲。
沈知行和沈錦坐在客廳裏聊天,放着春晚當背景音樂,兩個姑娘覺得無聊,進屋打游戲去了。
“意意放假還回你那兒住?”沈錦低頭回着朋友們的祝福消息,随口與沈知行閑聊。
“也不常回來,一個月兩三次。”沈知行拿了個小碟子,專心地剝着核桃和松子仁。
“她老惦記着你女兒的物理成績,對顏研,她比我還上心。”
沈錦也看過這次顏研的成績單,物理考得不錯,化學居然也出人意料地不錯。
“我本來是想讓她去國外上學,國內讀高中太苦了。”
可如今顏研那成績能進一中,沈知行和蘇意羨都是在一中念的,沈錦又想着如果顏研能在一中讀高中,好像也還不錯。
“看她自己吧。”在哪兒上學都各有利弊,他們再怎麽讨論都沒用,最終還是要聽顏研自己的決定。
“那你呢?你什麽打算?”沈錦放下了手機問他。
無論顏研去哪兒讀高中,以後應該都不會跟沈知行住一塊兒了。
江城一中離他現在的房子太遠,倒是離顏研爺爺那兒近。要是顏研以後真去一中上學,沈錦預備直接讓她住爺爺家。
“我能有什麽打算?”沈知行瞟了她一眼,笑道,“你不會想讓我搬家給你帶孩子吧?”
沈錦倒也沒準備壓榨他到如此地步。
“我是說到時候家裏就剩你一個人,孤零零的,你不覺得冷清?”
又拐彎抹角地催他找女朋友……
沈知行嘆了口氣,反問她:“你不也一個人嗎?你不覺得冷清?”
“我?姐姐的生活可比你想得快樂。”沈錦白了他一眼,“你可別自己想出家,就當你姐也是尼姑。”
“我一個人的生活也沒你想得那麽慘。”他在國外讀研的時候也幾乎都是一個人生活的,冷清的日子過了三年,早就習慣了。
沈知行起身端着那碟剝好的堅果仁進屋,放在兩個女孩兒手邊以後又退了出來,關上門。
沈錦見他端了個空碟子出來,不滿道:“你就不能給我留點兒?我這輩子都沒吃過弟弟給我剝的核桃。”
沈知行睨了她一眼,探身從角落裏又拿出了個碟子給她。碟子裏面是他剛剛不小心剝碎了的核桃仁,他嫌難看所以單獨挑出來了。
沈錦将那碟碎堅果吃完後已經十一點五十了,她進屋刷了個牙,準備零點一過就睡覺。
零點前幾分鐘,蘇意羨悄悄地推開房門出來。她指了指屋裏,壓低聲音,“顏研睡着了。”
沈錦從洗手間探出頭,含糊不清道:“這丫頭每年守歲都熬不住,那你們回去吧,正好路上能看一路的煙花。”
沈家遠離市中心,附近不禁燃煙花爆竹,每年除夕夜周邊都有很多人特地趕過來放煙花。
零點還未到,夜空中已經出現了零星的煙花。
他們走到湖邊涼亭旁的時候,天空中的煙花越來越多。
蘇意羨在湖邊停了下來,拿出手機掐着表,在零點到來的那一刻閉眼對着漫天的煙花閉眼許願。
看着女孩兒被煙花照亮的側臉,沈知行問她:“許的什麽願望?”
蘇意羨依舊閉着眼,小聲道:“希望新的一年沈爺爺身體健康,顏研中考順利,姑姑打麻将贏錢……希望沈家的所有人都順順利利,也希望您工作順利事事如意。”
“沒了?”
“沒了。”
蘇意羨要是許些實際的,譬如要去哪兒玩,要什麽東西,沈知行明天就能找人給她辦妥。
但她這些願望都是關于別人的,而且太寬泛,都不太好實現。
沈知行:“就沒有關于你自己的?”
蘇意羨搖搖頭,“沒有。”
有也不能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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