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春日野穹十八

春日野穹十八

“我以為你不來了呢。”春穹淡笑，臉上笑意淺淡得像風。

“我怎麽會不來，今天晚上很重要。但是路上實在出了太多茬子了，我來的時候又是被人搭讪，又是……”張楚楚跑了很久，累得氣喘籲籲，春穹安靜地看着她。

“噓。”春穹一根手指按在她的唇上。“休息一下，煙花要開始了。”

張楚楚被他拉過去，兩人站立着，涼亭之外是泛着輕柔波濤的湖面。天空并不是完全黑的，這使湖中的水也汲取到了光亮，粼粼的光波之下是深不可測的黑暗 。

張楚楚心裏一直很不安，女性的直覺這個時候不斷地敲響着她腦中的警鐘，她茫然的、惶恐不安地注視着一切。

“咻-嗙——”

灰暗的天邊霎時爆發出絢麗璀璨的火光，五光十色的焰火霸道地占據了整片天空，點亮了所有凝望而去的眼眸。

“美嗎？”春穹問。

“很美。”張楚楚如實回答。

“是因為本身的璀璨，還是因為那轉瞬即逝的生命呢？”

“可能，都有吧。”

春穹仰首說：“确實如此。既沉溺于本身的魅力，又着迷于短暫的光輝，所以人們才會那麽喜愛煙花。在幸福的時刻，團聚的時刻，都會用煙花來釋放心中的感情，确實是這樣啊。”

張楚楚不知道他怎麽突然說這麽一堆話。

春穹側臉被煙花和發白的天空照得皎潔雪白，鼻梁挺直的弧度，唇形優美，眼眸光華內斂，不似凡人。

“也許感情，也如同煙花吧。迷人燦爛，轉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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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花逐漸消散，夜空還殘留着煙花的餘韻，白色的霧狀氣體彌漫着。遠處還有人們歡樂的聲音傳來，但這都無法影響春穹。

“我甚至覺得那只是我心中的幻想。人也許都是靠幻想活着的吧，當煙花逝去，幻想破滅，才會正視現實。”

張楚楚覺得這氣氛有點沉重，旋即轉移話題。“春穹你舞會上跟誰跳舞了？是不是有很多漂亮的女孩子圍着你。”

“我沒有跟任何人跳舞。”春穹說。

“舞會開始八點半的時候我就在這裏等你了。等到一點二十七，五個小時，舞會結束，我以為你不來了的時候，你才姍姍來遲。”

春穹的口氣并沒有什麽責備，但張楚楚無端一陣臉熱。“不是說十一點見面的嗎？”

春穹說：“我想早點見到你，想跟你跳舞。”他單膝跪下向張楚楚伸出手。“現在還來得及嗎？”

“呃，當然。”張楚楚把手伸出去。

春穹輕輕地笑了，捏着她的手一個旋轉摟入自己的懷中。張楚楚不由自主地被他牽動着全身，在微涼的夜風中旋轉着裙擺。

煙花仍熱烈的綻放着，将天空照耀得蒼白一片。在近乎盛世年華的聲響中，不同尋常的轟鳴聲傳入張楚楚的耳中。

張楚楚扭頭，在天空的一邊，樹林遮掩消失處，燃起的火光照耀了大半個天空。

她剎時面孔蒼白，那個方向是陽燦的方向。一陣不好的預感揪住了她的心，太陽穴針紮般的密密麻麻的疼。張楚楚扭頭看春穹，卻見他唇邊帶着一抹笑。

春穹溫柔地注視着她，将她摟在懷裏，情人般溫存親昵。“怎麽了楚楚？臉色這麽蒼白。”

張楚楚心跳無法抑制地加速，她略帶倉皇地說着：“着火了？”

“對。”春穹手掌輕撫她順滑的長發，“火勢應該很大，會死很多人吧。很可惜呢。”

張楚楚茫然地看着他，春穹黑色的眼睛漂亮得不像話。“這麽看着我做什麽？我的快樂有表現得那麽明顯嗎？”

張楚楚身體顫抖了一下，不敢置信地望着他。“你做了什麽？”

“我沒做什麽。”春穹平靜地說，過了幾秒又說：“我只做了一件小事。”

張楚楚驚恐地看着他，他垂眸，神态看上去竟有幾分脆弱。

“殺了那個人，因為他搶走了我的愛人，這算是大事嗎？”

張楚楚眼眶睜大，驚怒交加：“你殺了陽燦？！”

春穹輕笑：“不然呢。不然我要眼睜睜看着我的愛人步入別人的懷抱？不然我要那麽清醒地看着你辛苦應對兩人？還是說，親愛的，愛情對你來說就是個什麽玩意呢？你能如此踐踏它嗎？”

他都知道了。

張楚楚嘴唇發白，她就知道，她一直在麻痹自己春穹是無害的，她一直懼怕去接受他溫和表面下的暗湧狂流。

“抱歉。”他手微微扶住自己的額頭，有幾分痛苦，輕聲道，“我不該顯得這樣無恥卑鄙的，但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他比張楚楚還要痛苦心碎，眸中壓抑的感情簡直要噴湧而出。他又愛，又恨，手中捏得張楚楚的手死緊，絕望憤懑的話語傾瀉而出。

煙花逐漸消散，夜空還殘留着煙花的餘韻，白色的霧狀氣體彌漫着。遠處還有人們歡樂的聲音傳來，但這都無法影響春穹。

“我真想把你殺了，然後再自殺，擁着你的身體，即便閉上眼就是死亡。短暫膨脹的愛情，如果沒法長久，不如就像煙花，迅速燃放然後爆炸吧。在陰冷黑暗的夜空中發光發熱，直至化為蒼白色的灰燼。”

張楚楚難受極了，不僅僅是心理上受到的打擊，更是來自身體。春穹的話如同透過層層水流漫入她的腦海中，她頭疼欲裂，眼前的視野都在顫抖。

春穹還在說什麽，但張楚楚什麽都聽不見了，她大口大口地吐出血，鮮紅的血染紅了身上雪白的禮服。最後一幕是他恐慌至極的神色，然後心頭所有的生機都被抽走，情緒同思想都齊齊陷入黑沉的水中。

張楚楚死了。

……

晨間的陽光打在身上，眼睛接觸到亮光還有些不适應。

“早上好。”春穹睜開眼，眉眼仍帶着晨間的倦懶，帶着輕柔的笑，微微沙啞的嗓音，溫熱的唇湊過來，吻了吻張楚楚的側臉。

張楚楚懵懵地看着他，她的上一分回憶還在那個煙花燃盡漆黑的湖水邊，這一分就如同換了個世界。

“怎麽這麽害羞？”春穹噙着笑，眼中的溫柔愛意幾乎都要傾瀉出來。“昨天晚上還好好的呢。”

這對話如此熟悉，以至于張楚楚剎那間就回憶起。這是她穿越過來第一次，在春穹家床上發生的場景啊！

張楚楚，回到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