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我就算是死

我就算是死

252乖乖地去清掃垃圾。

宿清在一旁看着。

顧緣遞給宿清一顆薄荷糖。

白色的糖果,裏面有破碎的結晶。放入口中,又甜又清涼。是個全新的牌子。

顧緣說:“你看起來很不好。”

結果糖果,拆開包裝,吃下。宿清整個口腔都幹燥而清涼,他緊繃的神經忽而冷靜下來。

風聲在擴大,昆蟲觸須搖晃,葉片上的紋路之下流動着水和營養。

——他意識到,自己太焦躁了。

他抿着糖果,不說話。

顧緣說:“走吧。我們一起去找那個關鍵物品。”

說完,左手拎着252,右手抱着二丫,率先往前走。

“人多力量大。”他是這麽說的。

有一句話他沒說出來。

他不能讓宿清單獨行動了

還有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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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下踩的泥土變得潮濕而又松軟,半夜的森林裏蒸騰起水汽。

在倒數第二天的早晨,宿清停下腳步。

前面的幾個人回過頭來。

“五十一小時。”宿清嘴裏,出現一個狀似無意義的數字。

他的帆布鞋白色的邊緣全都沾染上黑色的草屑、以及濕漉漉的深綠苔藓。

只有顧緣明白這數字的最終意義,不過他也并不善于表達,手電筒紋絲不動探照着前方的路。

于是他也回了一句。

“三十分鐘。”

在踏出濃密濕地時,宿清拿出紙巾,将鞋子上的厚重泥土擦幹淨,反複擦拭,拖出一道又一道淺色的尾巴。

有些痕跡怎麽也擦不幹淨。

氣氛太壓抑。

252提着塑料袋走過來,裏面是碰撞的可樂瓶。他鼓起勇氣,拿出一個瓶蓋,遞給宿清。

宿清看了一眼,沒想別的,把那個瓶蓋裝進垃圾袋裏,皺眉教育道:“以後不能亂丢垃圾,聽到沒有。”

252一撅嘴,悻悻然提着垃圾袋,走到一邊去。

第四十八個小時的時候,仍然一無所獲,跋涉毫無意義。宿清說:“我們不可能找到。”

他靠着粗壯樹幹上,問顧緣:“我能去找別人幫忙了?”

他實在沒有辦法了。

如果他很博學,他就能準确而迅速地判斷出那個“關鍵物品”究竟是什麽。

如果他很會說話,他就能召集一群朋友幫自己尋找。

如果他的腦袋和直播間賦予他的能量一樣強大,那麽他就能一個人解決一切。

只是他遠遠沒達到那樣的水平。

顧緣又給他拆了一顆糖果,道。

“只要你想。”

一個人的太過微弱。

宿清站起身來,對着顧緣、二丫,只說了一句話。

卻是石破天驚的一句話。

“我要去中央控制室。”

讓管理局派人過來調查。

污染區會派出負責人監視各個區域,中央負責人統籌管理所有區域。直接隸屬于管理局。

宿清不想帶着他們一起去。

根據他的預測,到時候肯定會動武,管理局的行徑,不動武肯定是不能越級舉報——每次考試上都明明白白寫着的,脅迫相關人員,越級舉報是要被拘留的行為。

“走吧。”顧緣是第一個回複他的人,他甩了一個封印物,把二丫和252關在罩子裏,說,“管理局的人做事很慢,我們得快點。”

沒有人能比執法者更了解管理局的尿性。

也不管252如何在後面鬼哭狼嚎,大聲叫喊,宿清就這麽提着垃圾袋和零食,往前走。

到中央控制室之前,必須穿越西半區森林,那裏是覺醒者聚集的地方。

是麻煩的所在地。

踏進這片森林,就仿若融化了某條界限。藏在暗處的眼睛多了起來。

宿清知道自己有多顯眼。

他和顧緣表面看上去是普通人,身上的污染濃度格外稀薄。

最開始,還沒有人攻擊他們。高等級的覺醒者也能完美隐藏自己身上的污染,沒人敢賭上自己的性命。

但當挑釁般的能量擴散開來,宿清依舊沒受任何影響時,有人自以為是地下了判定。

這是走錯路的小綿羊。

還有二十七個小時,宿清的征程受到阻礙,第一批障礙物出現,比街邊的路障還要礙眼。他們吊兒郎當,接二連三從隐藏的樹冠裏跳出,數枝被他們作弄得,連綿不斷發出彎折聲。

這群人離他們很近,幾步就能觸碰到,臉上紋路拉扯開一個誇張的表情。

話語和語調都高高地抛起:

“你們——”

懸到空中戛然而止。

宿清趕時間。

“咔擦。”

“咚咚。”

骨裂與倒地的聲音接二連三響起,

被視作獵物的兩個人從他們身邊穿行而過。

宿清擡腳,将步子邁得更遠。傷了鞘翅的金翅蟲在他的陰影下緩緩通過。在鋪天蓋地的陰影之下安全存活着。

暗處,幾雙偷窺的眼瑟縮退了下去,它們的背後,卻有更大的黑影出現。

信息在覺醒者內部群裏傳遞。

——他們是誰?

——南城一中的學生。

——是覺醒者嗎?

——他們身上沒有半點污染的痕跡。

——是普通人。

水面之下,泡沫上湧,已有了沸騰的先兆。

狼群裏出現強大的狼王不稀奇,稀奇的是,混入了一只能打敗狼群的羊。

不過十幾分鐘,自以為是獵人的覺醒者一批一批地來,雜草一樣。

宿清的行進又生生被拖慢了幾分。為了加快進度,只能更快地解決障礙。

直到最後一天的淩晨。

“淨化日”裏,最厲害的覺醒者來到他們面前。

s級覺醒者。

那天,身邊的草木都熱鬧起來,時不時發出聲響,也不知道裏面究竟藏了幾個人。

那個s級覺醒者也是光頭,滿臉有趣:“兩個普通人,竟然能打敗那麽多覺醒者,真是有趣。”

“不過,你們也到此為止了。”

“我不得不承認,你們作為普通·····唔!”

宿清腳一擡,沒給他說話的時間。直接把他整個人,連着頭一起按在樹上。

他感知不到能量,也不知道這人究竟怎麽樣。

他只知道,這個人太煩了,太浪費時間了。

周圍的草木乍然靜止,碎碎念從外界落入後口中。宿清收回手,在他的右手邊,髓心與韌皮連接着撕裂,左右晃動,搖搖欲墜。

“等等,你們——”

光頭猝不及防被按在樹木上,大怒,臉上的紅色掌印格外明顯。剛想使用異能反抗,就又被另一只手繼續按回去。

這一次比之前更狠,他的腦後勺湧出大片大片的鮮血,眼球開始翻白。

用了十成十的狠勁。

沒給他任何放狠話的機會。

提着糖果和零食的顧緣,拳改掌,在樹杆落下之時,用手背輕輕往後一推,讓它不至于砸向宿清。

地上印着他們深深淺淺的腳印。

樹枝橫斜,砸向空地,地面震蕩片刻便停歇,看戲的人心中餘震卻久久未消。

細密的讨論聲又在風中四起。

“他們究竟是什麽人?”

“s級覺醒者被他們一招就秒殺了。”

“快點看看覺醒者論壇上,有沒有他們的名字?”

“之前沒有,但現在,剛才已經有了。”

“你們不覺得可怕嗎,我從沒想過沒有異能的人,能戰勝覺醒者。”

“·····”

“希望這次,我們不會被埋葬。”

——

宿清終于看見了中央控制室的圓形尖頂。

鋼索拉出輻射狀的模樣,深灰色的張力膜拉開。十二道詭杆立于圓形穹頂之上,像紮進心髒的利刃。

眼前的場景更加開闊,光線陡然變涼。大片灌木遍變低,長滿柔軟尖刺的蕨類植物占據了主流,溫順地低下頭。

在最後一片陰影處,宿清停下腳步。

他的雙腿有些麻木,整個人也有些麻木,呼吸也有點不順暢。也許是走得太久了,顧緣又給他拆了一顆薄荷糖,他才感覺胸口那股悶悶的感覺消散不少。

“其實我也很害怕,”站在陰影處,他仰頭望着天,“說起來誰都會,做起來卻好難。”

宿清想。

他不害怕別人讨厭他,只是害怕別人對他寄予厚望。他并不一個能解決所有難題的人。

“可仔細想想,好像也沒有什麽必要,”撥開眼前的植物,宿清把葉片提起來,說,“我做這件事只是因為我喜歡做,而不是因為別人。”

顧緣低聲,跟他一起彎着腰通過。

還邊問:“好吃嗎?”

“不是很甜,比之前那個好吃。”宿清回道。

金色陽光下,幾個穿着黑白衣服的人站在門口。那是守衛。

見顧緣和宿清上前,兩人紛紛做出防備的動作。

“幹什麽的!”

“有預約嗎!”

“沒有預約不準進去。”

宿清走過去,擡手,一人一下腦後勺。

兩個守衛應聲倒地。

宿清邁進中央控制室。

裏面比外面樸素得多,冷色調,只做了簡單的牆紙覆蓋和裝飾。

一大群研究人員轉過身來,污染區裏的幾個最高等級覺醒者還在各個區域巡查,裏面坐的都是普通人。他們處在不同區域,用幾塊薄薄的玻璃板隔開工作區間。他們臉上,眼鏡片上劃過各式各樣的流光,敲擊電腦鍵盤的聲音此起彼伏。

唯一有話語權的污染區負責人站起來,皺着眉,厲聲道。

“你們來做什麽?”

腳步落在地板上,每一步都走得很穩,宿清到他身邊,平視他說:“我要聯系你們總部的人,有很重要的事。”

負責人大義凜然地呵斥道:“你們這群暴徒!管理局規定,就算是天塌下來了,也得由下級逐步往上報,你們這樣的行為,就是觸犯管理局條例,挑戰社會秩序!我今天就算是死在那裏,也決不允許這樣的行為在我們的管轄區域發生。守衛,快來緝拿這兩個動亂分子!”

宿清靜靜看他義憤填膺,沒有任何争辯。

等到視線之中,一把槍抵上責任人的太陽穴後,後者一僵,才繼續開口。

他說,“請問現在,可以了嗎。”

與此同時,保險拉閘的聲音響起,顧緣半張臉籠在陰影裏。槍上寫着幾個大字——特制槍。

最高殺傷級別的槍支之一。即,對變異種都能有效的槍。

“·····。”

“電話在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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