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章

第 10 章

我給小花打電話,問他和瞎子之間怎麽回事,小花頓很久才說,“沒什麽,合作關系結束了。”

我堵在喉嚨裏的一句話說出來不是咽下去也不是,他們之間不應該是這樣的。最終還是說了一句,“瞎子說他只剩下三年的壽命了,現在已經在路上撿爛菜葉吃了,你看着辦!”他們之間什麽關系我不好插手,可是他和瞎子畢竟不是我和悶油瓶,小花那臭脾氣起來了,十頭牛也拉不住,而瞎子也是一樣的倔脾氣。

我挂完電話,看着瞎子。

“跟你說了,你還不信,我呀,現在跟花兒爺沒關系,小三爺不用操心,天大地大的,哪裏沒有我的容身之地。”

“放你媽的狗屁。老子明天就把你送回給小花!”

“喲喲喲,小三爺這個執拗勁,難怪啞巴張會從閻王那裏回來。要是他不回來,小三爺還不大鬧閻王殿。”

我心想,還大鬧閻王殿,你當我是孫猴子,無視掉他這個不恰當的比喻。

“這不是執拗不執拗,是人命關天的事情,別拿自己開玩笑。還有你說三年的壽命就三年的壽命啊,有什麽事情說出來大家一起解決,就算我跟小花幫不了你什麽,張起靈肯定會幫到你的。”

我氣沖沖的朝他說完,再補充了一句,“我相信小花也不會這麽絕情,你們之間肯定有什麽誤會!沒有什麽比活着更好!”

“啞巴張也幫不了。”

“那你就這樣認命等死嗎?”

“不然嘞。”

瞎子一句話堵的我說不出來。

其實今晚偶遇瞎子也許真的是緣分,但是瞎子能跟我說這些事絕不是偶然,也不是因為我是小三爺,他也可以選擇像悶油瓶那樣什麽也不說就默默的消失,他能站在這裏跟我說這麽多他還寄有一絲希望。他還是希望這人間有個人可以留他,即使他只有三年壽命,他也不想最後這樣孤獨的死去。

還記得,我創立公司的那時候,小花三天兩頭的往我這裏跑,身邊還總跟着個時常搗亂的瞎子。那時候大家雖然辛苦,但也是真的快樂,如今一轉眼怎麽就變成這樣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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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事情都是始料不及的,我以為瞎子會保護小花一輩子,至少以瞎子的厚臉皮是可以的,沒想到現在瞎子跟我說他們合作已經結束,說他的壽命只有三年,人生有多少個三年,又有多少個十年。這百年歲月如剎那煙花,更像走馬觀花,遇到一個想要一起走的人,真的很不容易。

我對悶油瓶心意這件事,其實我也是需要冷靜的,總覺得悶油瓶不會像我對他的心意那樣,他可以選擇留在杭州,也可以去其他地方,他可以結婚生子,也可以像瞎子一樣漂泊。他是一個自由的人,我禁锢不了他。

瞎子遞給我一罐從旁邊便利店買來的啤酒。“小三爺還用得着這麽愁眉苦臉的?”

我接過來打開蓋子,喝了一口,這種啤酒還是很澀的,“你人生最值得留戀的是什麽?”

只見瞎子想了想,猛的灌了幾口啤酒。露出一個大大的笑,“仔細想想,似乎還真沒有。”

“那你人生也太無趣了,活這麽久不無聊嗎?”

“無聊也不無聊,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瞎子你這境界高,實在高!

我又問他,“小花不算嗎?”

他的笑容漸漸化為苦澀,難得見他扒拉了一下手指頭。

其實小花在他心裏應該是很重要很重要的吧,以前我就能看出來,瞎子從來就沒離開過小花的視線,瞎子眼睛看向的地方永遠是小花。如果他們他們真的分開,我不敢想小花會怎樣,也不敢想瞎子是下了多大的決心。

突然覺得這樣一個鮮活的人在我面前跟我飲酒,跟我談笑風生,然後他風輕雲淡的說只剩三年的壽命,我怎麽也不敢相信,心裏憋了特別難受,就好像看到了曾經的悶油瓶一樣。

悶油瓶走在雪地裏,身後是茫茫雪山,天地浩大,萬物沉寂,他是不是也帶着這種平淡而又渴望的心情,然後頭也不回的毅然踏進青銅門。我不敢去揣測悶油瓶,只是慶幸他現在好好的站在了我身邊。

我拍拍他的肩膀,跟他碰了碰瓶子,“你真的願意丢下小花一個人在這世上孤獨幾十年?”

“你和啞巴張可以過平淡的生活,但是我真的不行了。”

“那你能告訴我為什麽你只有三年的壽命?”

瞎子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好像我從來沒有見過瞎子摘下過眼鏡,一直知道他眼睛不同尋常,在黑夜如同在白天一樣清晰,但是沒想到這是他的最大的隐患。

“十年前,我跟張起靈說,現代社會沒有真正意義上的離別,現在我依然跟你說,現代社會的病痛只要沒被釘死在砧板上,就還有一絲希望,技術發展真的很快,國內沒有的醫療水平國外有,只有看你想不想活下去。”

之後我們都沉默了很長時間,都是喝着隔壁便利店買來的啤酒,直到地上瓶瓶罐罐堆了滿地。瞎子看着看向遠處漆黑的地方,“如果可以,我也想像啞巴張一樣活着。”

我說你現在不就是很好的活着嗎?瞎子突然正經了一下,帶着些酒氣,“啞巴張沒告訴你嗎?”

我一臉懵逼的看着他,“張起靈應該告訴我什麽?”

之後我怎麽問他都不告訴我,讓我自己去問悶油瓶。

我覺得之後回去要好好拷問悶油瓶在青銅門裏發生了什麽,為什麽我從瞎子的話裏感覺到了悶油瓶隐瞞了我很多。

我怎麽也沒想到有一天,我能和瞎子在公園的長凳上喝的酩酊大醉,路過的人肯定會想,看那裏有兩個酒鬼。

夜涼如水,帶着些濕氣,胃在此時也不争氣的痛起來,我捂着肚子在一顆樹下吐的快虛脫了,吐完就躺着在長凳上睡,瞎子讓我回酒店,我說,“不,我不想走。”

因為我實在不知道怎麽回去,一路上跟瞎子聊天,想着他說只有三年壽命的事,也不知道他把我帶到了哪裏,要回去也要等我緩過來再說,打算再躺會就讓王盟來接我,回頭看見瞎子似乎在跟誰打電話,隐隐約約說,小三爺在耍酒瘋,趕緊過來。

誰他媽的耍酒瘋了,瞎子就亂說話,老子只是胃不舒服不想動而已。

這幾年酒喝的很少,生意場上也是能少喝就少喝。所以今晚空腹陪瞎子喝了這麽多,着實對不起我的胃,躺着就感覺天旋地轉,天地傾倒,還讓我回酒店,那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聽到瞎子這種語氣就不對勁,他這是在跟誰打電話。一道閃電劈下來,腦子裏一下就蹦出來了悶油瓶。

該死的瞎子,沒事跟悶油瓶打什麽電話,不知道我就是為了躲悶油瓶才出來的嗎?

我撐起身體趕緊跑,卻被瞎子抓住了後頸的衣服。

“你家啞巴一會就來,你跑什麽?”

一會就來,來個鬼,隔了兩個小時,他是要飛過來嗎?轉念一想萬一悶油瓶還真有那神力飛過來咋辦?

我一下打掉他抓我的手,這個動作還是他教我的,如今對付他還是有點吃力,反被瞎子扣住手,死瞎子,我跟你沒完。

折騰一番後,我老實的靠在長椅上,披着瞎子的皮外套,也不知道瞎子從哪裏搞了一杯熱水來,喝了以後胃才好點。

我現在想回酒店了,眼巴巴的看着瞎子,瞎子做了個想都別想的動作。沒他的同意,我真從他手下遛不走,而他似乎有什麽執念一定要等到悶油瓶來接我才放我走。那是2個小時的路程,我們真的要在這裏等2個小時嗎?

老天,我這是做了什麽孽啊。

“你現在沒力氣走路,我怕我背了你會被啞巴張扒皮。”

我的确沒力氣走路,如果是酒精,我還可以走回去,畢竟這種罐裝的啤酒酒精度不大,但是胃痛引起的全身無力,又混合着酒精的作用,實在難受,身體像被抽空的感覺,我站起來都困難。

“如果你現在不送我回去,我要是嚴重了,到時候你依然會被悶油瓶扒皮。”

可能瞎子看我實在難受,一下就把我放到背上,一路小跑的把我送回酒店了。

一回房間就看到王盟在等我,給我倒了杯熱水,然後翻出我包裏的胃痛藥。感受到房間裏的溫暖,我卷着被子就躺下了,躲在被子裏也沒管王盟和瞎子。房間的燈一直亮着,很刺眼,也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感覺被子被輕輕的掀開,然後一股溫熱的氣息襲來,這個味道太熟悉了,熟悉的我以為我們隔了好久才見,就像那十年的感覺一樣,沒想到他這麽快就來了。

我翻個身,緊緊的抱着悶油瓶,他身上很熱,還有淡淡的汗味,他應該是很着急的跑着來見我的,他大抵也是喜歡我的吧。

把頭靠在悶油瓶的脖子裏。

“小哥!”

“我在!”

這一句我在,抵過千軍萬馬,四海潮生,抵過我所有的胡思亂想,這十年從未有過如此安心的感覺。

我只覺得臉發燙,燙的厲害,很大可能是太悶導致的,對,一定是太悶。我擡起頭就看到悶油瓶漆黑的眼睛看着我,又是那雙該死的會吸人的眼睛,那是會讓人沉溺在裏面的眼睛。

只見他慢慢的靠近我,越來越近,悶油瓶的氣息打在我的臉上,我心髒跳的厲害。悶油瓶蜻蜓點水般掠過我的唇,一陣酥麻襲擊全身。

“閉眼。”

我立馬乖乖閉上眼睛,悶油瓶抱着我換了個姿勢壓在我身上,重力全用他的手臂撐着。悶油瓶的吻技很好,吻得我七葷八素,不知道這家夥以前是不是有前科。我緊緊抱着他,任他的舌頭掃蕩着我,過了好一會他才離開。

悶油瓶可能看出來臉色的千變萬化,附身在我耳邊輕輕道,“下次再敢喝酒,看我怎麽收拾你,起來喝點小米粥再睡覺。”

我跟小雞啄米似的猛的點頭,就知道悶油瓶不會那麽禽獸。

悶油瓶端起旁邊桌上的熱粥遞給我,感情他剛才那麽急是給我買粥去了。胡亂喝了幾口就倒床上抱着悶油瓶睡下了。

早上起來去二樓吃飯的時候遇到了瞎子,他剛吃完跟我打招呼說要走了,我叫住他,“以後打算怎麽辦?”

“聽小三爺的,堵一把,如果成功了,回來好好謝謝你。”

我趕緊問了一句,“如果不成功呢?”

我剛問出口就後悔了,昨天還苦口婆心勸人家別放棄治療,今天就這麽露骨問別人不成功怎麽辦。

只見瞎子頓了頓,“幫我照顧好花兒爺。”

這時一聲不吭的悶油瓶說了一句話,“自己的人自己回來照顧。”

瞎子似笑非笑的看着悶油瓶,做投降狀,“好好好,我回來照顧,服了你們兩口子了。”

王盟幫我拿了杯豆漿過來遞給我,嘴裏還包着雞蛋,“兩狗子?什麽狗子?”

“吃你的早餐。”

明明瞎子還是瞎子,還是那樣灑脫不羁,可是我現在怎麽看着他的背影那麽凄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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