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叛逆
第6章 叛逆
沈宴清迫不得已接受了這件事。
順從他們是為了留下。在山下,才能得到更多有用的消息。
當馬六将他們的一身短打給他的時候,他沒有拒絕。
“來了來了。”
剛換好衣服,沈宴清便被馬六推到了白桃的身前。
沈宴清并不喜歡這樣的戲弄,端端正正地站好以後,就聽到了一聲笑。
少女坐在高凳上眉眼彎彎,藏不住的笑容。
沈宴清直起身整理袖口,平平靜靜地看着她。
他站直身軀以後,白桃這才發覺,他其實比馬六還要高些。
馬六顯然也注意到這點,瞪大眼睛想要與他比個高下。
“還挺有氣勢。”白桃評價道,“留下來做個打手也不錯。”
“不行。”馬六急道:“他太白了,哪像。”
白桃打量着他,深以為然。
像他們家裏的打手常年在外曬的一身黑紫,哪裏有這麽白的皮膚。
沈晏清不喜歡她的目光,別過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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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這幾日你不要出來,見到不是咱們的人就躲着點。”
白桃囑咐着,忽然一頓,朝沈晏清道:“你過來一下。”
沈晏清自是不動,白桃眼睛如同月牙,笑道:“告訴你一個秘密。”
“什麽,什麽。”馬六當即插話,“告訴我!”
然而少女只是含着笑,并不回答。
馬六連着追問都被白桃搪塞過去,而沈宴清板着個臉,明明不想在意,但忍不住去聽他們的動靜。
聽聽馬六把話套出來了沒有。
沈宴清發覺自己的确是低估了身邊的少女,沒想到只是普通一句話,就能叫他牽挂起來。
他定了定心緒,又恢複了漠不關心的模樣。
“不能告訴你。”白桃還在回馬六的話,“只想給他一個人知道。”
沈宴清:“……”剛做完的心理建設完全失效。
隔壁的院子忽然傳來了些許動靜,白桃從高凳上跳下來朝外走去:“應該是馬四他們回來了。”
沈宴清錯失了知道那個秘密的機會。
眼見白桃走了出去,馬六朝沈宴清道:“跟上。”
這麽快就使喚起他來了。
沈宴清沒有矯情,跟了上去。
隔壁的院子裏忙碌不已,馬四正指使人将大麻袋搬到板車上。
馬六見狀當即前去幫忙,又招手道:“姓枕的,還不過來!”
沈宴清跟了上去。
白桃心中驚訝,心想他還能做這事?但沒有出面阻止。
如果他能做事,白桃也希望能将他留在寨子裏。
沈宴清跟着馬六走進一間屋子,裏面橫七豎八地陳列地各種袋子,馬六搬起一袋扛到後背,給他示意。
沈宴清照做。
他一摸,知道身後背着的是帶殼的稻谷,猜測這一批帶回去的都是糧食。
粗略估算這些不過幾十袋,沈宴清雖然見過山寨人數,但也知道這些糧食能供給的數量很少。
如果這個山寨人數這麽少,怎麽可能産生這麽大的影響,甚至讓一州刺史都不得不同流合污。
除非,他們真正的據點并不在此。
他們的人不全留在寨子裏,寨子的人,只是為了那個少女。
沈宴清進城的時候沒有看到匾額,但也能猜到這裏是遂州州府所在地,遂城。
山寨的大部分匪徒,都留在了遂城裏。
沈宴清在想這些時,白桃也在看他。
沒想到他看着比旁人瘦一些,還挺有力。
沈宴清轉身的時候,意外地撞上了她的視線。
少女飽含笑意的唇角直直地望着他,讓他不禁有些心虛。
正好對上了目光,白桃再次試探道:“過來,告訴你剛剛那個秘密。”
沈宴清這次沒多想,走到她的面前,甚至還稍稍地傾下身。
少女的氣息落在耳邊,輕聲之中帶着些許笑意:“剛剛,你怎麽臉紅了。”
沈宴清:“……”這什麽跟什麽!
少女繼續道:“诶,又紅了!”
沈宴清急速退開,少女便咯咯大笑起來,一旁的人聽見聲音都朝他們看來。
馬六更是快速地趕上來問道:“剛剛在說什麽?”
沈宴清一貫冰冷的面容終于繃不住,只得狼狽地跑開。
他、他剛剛在想什麽來着?趕緊把那句話忘掉。
沈宴清咬着牙深呼吸,心想,上當了。
*
馬六還想問個究竟出來,被白桃笑着躲過,催促馬六趕緊忙完,待會兒要吃晚飯。
一想起那個人的反應,白桃還是想笑。
原以為他內心冷漠,卻沒想到他的耳朵将他賣了個幹淨。
原來冷漠都是裝出來的。
她就說,這個世界上怎麽可能有人對外界的反應全然無動于衷呢?
白桃心底偷笑了好一陣,便發現枕兄弟不再看她了,避着她的目光。
看來他的确很在意這件事。
所有人忙完以後一起吃晚飯,席間有人問及沈宴清的姓名,他又恢複了那副不理人的模樣,還是馬六幫他回答的。
這一次,馬六再沒叫他小白臉,也沒有人會再叫他小白臉。
這人确實挺能幹。
而沈宴清只是僵硬地吃完這頓飯,他能感覺到有一道目光一直落在他這裏。
帶着好奇,也帶着戲谑。
不知道有完沒完。
沒想到他竟然淪落到這種境地,有人可以肆無忌憚地打量他,甚至打趣他。
某個人暗暗在心底記下這一筆。
晚飯過後,白桃送馬四等人離開。
白桃還在想用什麽方法讓不說話的人再忍不住開口,新的不速之客到來了。
“四爺醒了,三小姐跟我們過去吧。”
來的人不是好說話的石瑞,是段鴻弋身邊的另外一個狗腿子岳東,平日裏打罵人就屬他最勤快。
段鴻弋能養成那種脾氣,他絕對出了一大份力。
白桃并不想與他有什麽沖突,便道:“稍等片刻,我換身衣服來。”
岳東面露不耐:“快點吧,四爺可等不及。”
白桃沒理他。
她換了一身騎裝出來,見枕兄弟還在外面,便蹙着眉對馬六道:“找個人看住他。”
沈宴清難得開口:“我不走。”
白桃眼下也沒有機會同他周旋了,沒有接話,只匆匆地向外走去。
馬六吩咐了一個人,便追了上去。
不一會兒,沈宴清聽見了馬鳴。
沒由來地,沈宴清心中浮起些許不悅,尤其是看到另一個生面孔警惕地注視着他。
他們都沒有忘記他最初的作用,是要用來換那六千匹布。
沈宴清嗤笑一瞬,接着便放松下來,在院子裏找了一個舒适的角落搬了個凳子坐着。
吹吹晚風,想想事情。
待到時辰差不多了,又問看他的那人:“我晚上住在哪裏?”
那人愣了片刻,支吾道:“小姐沒吩咐,你就在這兒等吧。”
也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
沈宴清瞧那人也挺疲倦,便循循善誘道:“我瞧你已困倦,不如早點歇息。不用怕我跑掉,我同你們同住一屋就好了。”
那人再打了個哈欠,直白地拒絕:“不行。”
還挺軸。
沈宴清只得想其他的法子。
不一會兒,馬蹄聲再次想起,看守那人驚喜道:“小姐回來了。”
正要出門去迎接,又想起自己肩負的任務,便強硬地拉着沈宴清一塊走。
沈宴清面色僵硬,掙脫不開。
他們沒出去,就見一個人背着什麽東西急匆匆地走進院子。
“快,快拿傷藥。”
仔細一看,居然是馬六背着那姑娘,遮掩不住的酒氣撲面而來,沈宴清不禁皺了眉頭。
“誰傷着了。”一旁的人問道。
“小姐傷着了。”馬六語氣急促,“那小子非要讓小姐喝酒,兩個人打起來了。”
“真打啊?”
“真打。”馬六回答,“那小子抽了鞭子,咱們小姐也砸了椅子,段府那邊也是一團亂。”
他見身邊的人還不動,催促道:“還不快去。”
接着又看向沈宴清,“還不搭把手?”
沈宴清僵着沒動。
馬六沒得到回應,只好自己将白桃放在屋內的長幾上。
少女的眼睛緊閉着,面上有些細汗,看上去不太好受。
“不幫忙就別在這礙手礙腳。”
馬六沒好氣地罵道,接過藥瓶以後直接扒開白桃的袖子,雪白的臂膀上顯露出一點鞭痕。
而沈宴清早已轉過身去。
從前他學的都是些非禮勿視的道理,身邊連個女婢都沒有,這樣的畫面對他而言是個禁忌,眼下他不可能去幫忙。
而民間就沒有這麽多講究,白桃在山寨中與衆人熟絡,時常幫人擦個藥都是有的。
馬六也沒想那麽多。
白桃傷的地方不多,幾下就能擦完。
馬六上完藥見她還蹙着眉,不禁更加擔心,當即起身:“我出去買點橘皮回來。”
橘皮煮水能解酒。
馬六快步離開,連沈宴清都沒顧上。
留下的幾個人七手八腳地給白桃蓋了個薄被,木讷地守在一邊。
沈宴清看着汗顏不已,忍不住開口道:“她已出汗,為何還要蓋被。身上有傷,再壓着傷口如何是好?”
一旁的人一個“哦”地一聲醒悟了,另一個人又胡亂地扯着被角,最終被角滑落下來,少女哆嗦了一下,睜開眼睛。
她有點艱難地動了動,好像說了什麽。沈宴清隔得遠,沒聽見。
而後,有人面露難色道:“小姐她說冷。”
沈宴清看着手忙腳亂地衆人,三兩步走到人前,拽過了少女柔軟的手腕,又摸了一下她的額頭,忍着氣道:“生病了。”
“還不去請大夫!”
他的語氣生冷,自帶着十足的威壓。
有人點點頭,匆忙地跑出去了。
面前的少女看向沈宴清,眼睛中略帶些許迷茫。
沈宴清使喚慣了人,沒留意到自己的語氣有多不善。
見她有要說話的意思,他才稍微緩和一些,湊上耳去。
誰知少女反手抓住他的手腕,沙啞的語氣中帶着些許盛怒:“不許欺負我的人!”
沈宴清:“……”
她到底是怎麽長到這麽大?能不能分清楚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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