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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關系多麽好的朋友，幾年不聯系再見面也會有些生疏——大概是這樣。

離開咖啡廳，許今坐在唐明曳車裏，感覺到車內氣氛過于沉悶。

唐明曳正面無表情開車。

他不知什麽時候摘了帽子，短發微微有些潮。

他剛才淋過雨。

從咖啡廳出來，到停車的地方其實還有一段距離。唐明曳帶了傘，但只帶了一把，他當時一聲不吭把傘給許今，自己冒雨走了出去。許今追上他想和他一起撐傘，他卻與她保持着距離。結果可想而知，他肩膀全濕了。

……

紅燈。

“唐明曳，謝謝你。”許今客客氣氣向唐明曳道謝。

事實上，她很少這麽客氣對唐明曳講話。

以前他們倆相處起來很随意的，有什麽說什麽，不怕冒犯彼此。整天拌嘴，也不耽誤整天玩在一起。以前經常是唐洄看書寫題，他們倆一起打游戲一起玩無人機。

但經過這短短一陣相處，許今發現情況和以前不一樣了，這個發現令許今有些沮喪。

唐明曳瞥了她一眼，“嗯。”

路燈的光透過玻璃窗，許今隐約看見他頭發在滴水。

他也不管，安靜看着前方，有些恹恹的，看起來也不怎麽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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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見面到現在，唐明曳始終是這個表情。

許今看出他不太高興，她猜不到原因。

唐明曳脾氣是不太好，但他那個勁兒過得很快，從來沒有什麽事情能長時間地影響他的情緒。有一次她不小心把他新買的無人機炸了，屍體都找不回，他也就氣了兩分鐘。

那天，她一罐冰可樂就把他哄好了。

一片安靜中，忽然響起手機鈴聲。

許今思緒被打斷，低頭看，手機屏幕上顯示着唐洄的名字。

她摁接聽。

“唐洄哥，你忙完了？”許今話裏帶着點小情緒。

“嗯。”唐洄歉然道:“今今，對不起，我今天……今天實在是太忙了，沒時間看手機，沒看到你給我發消息。讓你等急了吧，我……抱歉。”

許今:“嗯……算了算了，沒關系。”

聽出唐洄十分愧疚，許今勉強原諒他了。

唐洄:“外面還下着雨，你有沒有淋雨？我真是……唉。”

許今:“工作忙嘛，你也沒辦法。”

她說:“也是我來得太突然了，本來想給你個驚喜，沒想到搞成這樣。過幾天不是你生日嗎，我其實是來給你過生日的。”

“……”唐洄沉默。

許今等了一會兒沒等到他出聲，奇怪:“唐洄哥？”

“……嗯。”唐洄低低的應了聲。

許今聽出異樣，關切問:“唐洄哥，你怎麽了？”

唐洄:“沒，只是有點累。這幾天真是太忙，今今，對不起。”

許今明明已經原諒唐洄，唐洄卻好像更愧疚了。

許今:“好啦唐洄哥，我已經不介意了。這也不算什麽大事，其實只是多等了一會兒。”

避免唐洄接着道歉，許今換了個話題，談起別的事情。

氣氛逐漸輕松，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一路。

雨漸漸停了。

十幾分鐘後，車在一棟別墅前停下。

許今已經挂了電話，見車停了，不确定這是哪，下意識扭頭看唐明曳。

唐明曳冷着臉。

許今瞅着他，一時間忘記問話。

她發現他臉色更冷淡了。

“到了。”唐明曳硬邦邦地說。

語氣也更差了。

許今:“……哦。”

也不知道究竟是誰惹了他。

許今欲言又止看了看他，解開安全帶下車。

下車前，她又回頭看了唐明曳一眼。

唐明曳紋絲不動坐在原處，不知道在想什麽。

許今關上車門。

下過雨的夜晚還是有些冷的。

許今裙子短，下車就打了個冷顫。她看看眼前的房子，感覺不太對。

這是唐洄的房子？

怎麽跟唐洄描述中不太一樣？

剛才唐洄在電話說他不一定什麽時候回家，讓她先在他家住下。這個家指的不是唐家老宅，是唐家給他的房子，在他名下。房子很小，位置偏僻，平時不怎麽住人。好在定期有人打掃，是幹淨的。

眼前的獨棟別墅很顯然和小沒有任何關系。

一陣風吹來。

許今又打了個冷顫，擡手整理下被風吹亂的頭發，提步走向車尾，去拿放在車裏的東西。

不管了，先進去看看。唐明曳雖然變得兇巴巴，但肯定不會賣了她。

許今東西很多，都塞在一個行李箱裏。因為塞得滿滿當當，所以拎着特別費勁。

剛才是唐明曳拎着她的行李箱放到了後備箱。她很吃力才能拿起來的箱子，他拎着輕輕松松。

但唐明曳心情不好，她還是別去煩他。況且就算她去煩他，看他這狀态恐怕也懶得理她。

許今正要把行李箱搬出來，突然聽見車門被重重關上的聲音。

她擡頭，看見唐明曳板着臉走過來。

唐明曳看也沒看她一眼，取出她的行李箱，朝那棟別墅走去。

“過來。”他頭也不回地說。

許今錯愕，慢半拍跟上去。

她跟着唐明曳一路走進去，發現這裏竟還有人，有個阿姨出來迎接他們。

阿姨見到唐明曳，明顯有些驚訝。她看看許今，再看看唐明曳，嘴唇動了動要說話。

沒等她說什麽，唐明曳朝許今示意了下:“菱姨，收拾個房間給她。”

菱姨又看許今一眼，像是明白了什麽，叫上幾個人去整理房間。

大廳燈火通明，非常安靜。

菱姨走了，偌大的空間內只剩下唐明曳和許今。

唐明曳放下許今的行李箱，一聲不吭轉身就走，像是一秒鐘都不願意多留。

許今視線跟着他。

他只身走出很遠，身影就要融入黑暗。

“唐明曳。”許今還是叫住了他。

他腳步停了。

許今:“再見！”

他一頓，回頭瞥了眼，背對着她很随意地揮了下手。

……

唐明曳離開沒多久，菱姨告訴許今房間收拾好了，在二樓。然後客客氣氣領路。只是領路，并不多話。

許今也累了，道聲謝 ，跟着菱姨上了二樓。

洗過熱水澡，許今靠在床上敷着面膜看手機。

有人發消息給她，是她在東湖鎮最好的朋友兼高中同學陶芷然。

陶芷然:【怎麽樣怎麽樣，到A市了吧？見到唐洄了嗎？唐洄見到你是不是特別高興特別驚喜？】

許今:【并沒有。】

許今把今天的遭遇從頭到尾講給陶芷然聽。

陶芷然震驚。

陶芷然:【不是說唐洄他後媽不同意他在唐家住，唐洄他爸也不靠譜嗎？他怎麽突然跟家裏和好了，還住着家裏給的房子？不可思議，他不是高中畢業之後就拒絕唐家的錢，連爺爺給錢都不要嗎？】

唐洄的身世說起來有些複雜。

他是私生子，是他爸婚前跟初戀生的孩子。

沒人知道唐家有這麽個孩子，連唐家人也不知道。唐洄他爸一邊養着初戀和私生子，一邊結婚生子。

這樣的平和維持了幾年，被唐洄媽媽的自殺打破。唐洄沒了親人，不得不來到唐家。

唐洄的到來讓唐家亂了很久，唐洄後媽剛生完孩子，無論如何接受不了丈夫有個這麽大的私生子，差點跟唐洄他爸離婚。同一時間唐家又發生了更大的事，唐家的大家長唐爺爺忙着處理那件事，沒空管唐洄，最終的結果是唐洄被送到東湖鎮。

唐洄他爸也不靠譜，對唐洄不聞不問。還是唐爺爺找了兩個保姆照顧唐洄，定期給唐洄生活費。過了幾年，唐洄長大了，辭掉保姆一個人生活。

唐洄最恨的人就是他爸。

許今:【我也不知道呀，我們就打了兩個電話，電話裏也沒說太多，他太忙了。】

陶芷然:【他為啥這麽忙呀，忙到沒時間打電話也太誇張，真沒想到你大老遠跑去找他連他人影都沒見到。】

陶芷然:【不過唐洄還是很靠譜的，這麽拼八成也是為了你們的以後。他還不知道你的家世，要是知道……呃可能會更拼吧。】

在東湖鎮，所有人都以為許今是普通家庭的孩子，父母在外務工。只有陶芷然機緣巧合之下見過許今媽媽一次，回去後越想越覺得眼熟，後知後覺記起曾在電視上見過許今媽媽無數次。

唐洄和其他人一樣，也一直認為許今家世普通。許今沒有刻意隐瞞什麽，是唐洄從來不問。他們倆其實不怎麽談到原生家庭，對唐洄而言原生家庭是個敏感話題。唐洄不說，許今也不可能突然主動告訴唐洄她爸是誰她媽是誰。

在沒有母親的唐洄面前，許今盡量避免提到家人。

陶芷然又跟許今聊了幾句，睡覺去了。許今還沒有睡意，百無聊賴玩着手機。玩了一會，意外收到唐洄發來的消息。

唐洄:【今今，你到了嗎？】

許今:【到了，正準備睡覺。】

唐洄:【睡吧今今，我今晚不回家，不用等我。折騰了一天你也累了，早點休息。】

許今:【好吧唐洄哥，你也早點睡，別太辛苦。】

唐洄:【嗯，我忙完就睡，晚安。】

許今沒問唐洄今晚睡哪，她想他應該是在公司附近找個酒店睡吧。

她放下手機，揭掉面膜去衛生間洗臉。

洗過臉，許今踩着拖鞋從衛生間出來，正準備回到床上，隐約聽見了一個聲音。

一個很熟悉的聲音。

這房子隔音不錯，許今只能聽見有人講話，不能聽見具體內容，但這不妨礙她辨認音色。她一動不動站在原地凝神聽了片刻，越來越感覺這音色熟悉。

像唐洄的聲音。

是唐洄回來了嗎？

可是他剛才還說今天不能回家。

不是他還會是誰，一個和他聲音很像的人大半夜來了他家？

許今好奇心一向強，膽子也大。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她決定開門出去看看。

推開門，她和站在不遠處打電話的唐洄對上目光。

這回她聽清唐洄在說什麽了，唐洄說“……明天我休息，我……”

看着探出個腦袋好奇瞅他的許今，唐洄一下子沒了聲音。

他話都沒說完，就把正在打的電話挂斷了。

“今今？”唐洄問:“你怎麽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