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待嫁

第18章 待嫁

瀝寧縣衙。

辦成了事兒,韓四兒興高采烈地趕着牛車回來,甫一到縣衙門口,就迫不及待地疾步前去禀報他們縣太爺。

錢盛正在後院悠哉地喝着茶,聽了韓四兒的禀報,眉目又舒展了幾分,原還在為此事發愁,沒想到這麽快就迎刃而解,可算解決了他一樁心頭大患。

韓四兒将兆麟村清早發生的事簡略地說了一遍,旋即有些擔憂道:“大人,這孔鄉紳在瀝寧的權勢不小,我們先一步搶了他想要的人,小的擔心他惱怒之下,恐怕不會善罷甘休啊……”

錢盛聞言亦蹙起了眉,他用指腹摩挲着杯壁,少頃,眸色卻愈發堅定了幾分。

“怕什麽,不過是個農女罷了,孔鄉紳就算再惱火,也犯不着為了個卑賤的農女與本官過不去。”錢盛默了默道,“一會兒,本官從房裏挑兩樣好的物件,你親自送到孔家去……”

言至此,錢盛沖韓四兒勾了勾手,示意他湊近,“到了孔家,記得小心提醒孔鄉紳,此事并非本官不厚道,是上頭下的命令,本官也是無可奈何呀……”

韓四兒登時會意,忙點頭,“小的明白了,大人放心,小的一定将此事辦好!”

“嗯,那就辛苦你了。”錢盛不動聲色地摘下手上的翡翠扳指放進韓四兒手中,“賞你的!”

捏着那頗有分量,顯然價值不菲的扳指,韓四兒喜出望外,躬身一個勁兒道謝,“多謝大人,多謝大人,往後若有什麽事兒,您只管吩咐,小的定萬死不辭。”

錢盛慢悠悠端起茶盞輕啜了一口,這才想起問詢關于那兆麟村農女的出身。

“聽聞六皇子挑的那個女子,身世有些特別,其父還是流人?你可知她那父親叫什麽,是何身份啊?”

“這……”韓四兒為難地撓了撓頭,“十幾年前的事兒了,小的也不大清楚,只聽說那男人姓蘇,蘇姑娘剛出生不久他就被陛下赦免離開了瀝寧,後頭就再沒回來……這縣衙的架閣庫中或還有相關案卷可查,要不……”

“不必了。”

錢盛拂了拂手,一說到那架閣庫他便頭疼,歷來被調任至瀝寧的官員大多屍位素餐,好逸惡勞,架閣庫中無數案卷堆積,淩亂不堪,且塵灰漫布,甚至好些卷冊已遭蟲蛀腐毀,且不說無人整理,甚至無人願意踏足那架閣庫。

Advertisement

索性總算有人能去伺候那位六皇子了,無論什麽身份都無所謂,何況瀝寧和京城相隔幾千裏,他就算撒點小謊也無人知曉,最重要的是這一個是那六皇子親自挑選的。

畢竟才學容貌再出衆,都比不過他自己喜歡。

管那農女什麽出身,将這事兒辦妥了他就能離開瀝寧這個鬼地方,誰也別想阻礙他的大好前程。

揮退韓四兒後,錢盛起身回了後院書房,準備給潼盛府的沈大人彙報蕭煜一事,他凝眉斟酌半晌,方才滿意地在紙上落筆。

“……六皇子所居兆麟村有一孤女,年方十五,已逝父母皆為兆麟村人,其女容貌秀麗,良善娴淑,且靈心巧手極善廚藝,平素對六皇子多有照拂,六皇子甚喜之,昨日主動求娶,托下官親書婚契,二人已結良緣……”

*

翌日,兆麟村,顧家。

自那日孟氏與顧木匠大吵一架後,便收拾了行李,帶着顧遠回了隔了兩座山的鄰村娘家。

若是從前遇着這樣的事兒,顧木匠定迫不及待地上前阻攔,說着好話直将孟氏哄消氣為止,然這一回,顧木匠的态度卻很堅決,只眼看着孟氏抱着顧遠遠去,愣是一句話都沒有說。

蘇織兒自然不信顧木匠會因此休了孟氏,頂多就是做個姿态,想自此懲戒孟氏一番,畢竟他縱然再生氣,也犯不着為了她讓這個家支離破碎。

不過對蘇織兒來說,倒也好,孟氏不在,待嫁的這兩日她還能自在些。

不管怎麽說,好歹也是嫁人,雖不可能像大戶人家的姑娘們一樣擁有鳳凰霞帔,甚至連件嶄新的紅衣裳都沒有,但蘇織兒還是從她阿娘留下的衣裳裏,翻出套大紅的襖裙,沒穿過幾回,因保存得當總體還算新,就是那薄襖的尺寸大了一些。

這倒好解決,蘇織兒的針黹女紅還不錯,縫補的速度也快,抓緊改一改,成親那日當就能穿。

她正坐在炕前,開着窗子,借着外頭的天光抓緊改衣時,卻見一個身影進門,站在她面前,垂首瞥了眼她手上的衣裳,不屑地笑了一聲。

“瞧你這一門心思改嫁衣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許個什麽好人家呢,一個瘸了腿的流人,怕也只有你願意嫁了……”

蘇織兒頭也未擡,并沒理會顧蘭,孟氏回娘家時雖也叫了顧蘭同她一起走,但顧蘭嫌那山路難行拒絕了。

她總覺得留下來看蘇織兒笑話更有意思。

見蘇織兒不搭理她,顧蘭挨着她自顧自坐下來,托腮看着蘇織兒道:“我看他那草屋,破破爛爛,感覺跟要塌了似的,還有他那一身打扮,看起來髒兮兮臭烘烘的,你說,他會不會窮得連飯都吃不上啊。唉,你到時候要後悔了,千萬別哭着跑回來,我們可不會收留你啊……”

聽着這些冷嘲熱諷的話,蘇織兒神色毫無波瀾,她早已習慣了顧蘭這張和孟氏一樣惡毒的嘴。

她記得大抵三四歲前,她阿娘還在的時候,顧蘭并不似如今這般處處針對她,兩人還常拉着手一道去河邊玩。

然就在她阿娘生病沒有錢治療,試圖向她舅舅家讨從前借款時,孟氏便徹底變了臉,甚至常在顧蘭耳邊嚼舌根,說她和她阿娘的不是,漸漸的顧蘭才變得疏離甚至厭惡她。

看到昨日阻止她逃跑的顧遠,蘇織兒覺得,他若是不被好生教導,恐遲早變得和這位他親姊姊一樣,是非不分,自私且惡毒。

“你擋着我光了。”

顧蘭含笑碎碎說個不休之時,卻聽蘇織兒淡淡開口。

見她只低頭繼續縫着手中的嫁衣,捏在指尖的細針熟練地上下翻飛,似乎對她說的話毫不在意。

顧蘭撇了撇嘴,頓覺沒趣,冷哼了一聲後,便氣呼呼地出了屋。

聽到屋門被洩憤般“砰”地關上的聲響,蘇織兒手上的動作滞了滞。

她擡眸望了眼窗外随風而動的流雲,眼睫微垂,沉默少頃,複又轉動手腕将針刺入衣裳內。

顧蘭的話并非全然不對。

她承認,她對那叫周煜的男人确實一無所知,嫁過去好不好她亦不清楚。

可她明白,對如今的她而言,嫁給那個男人比繼續留在顧家,整日擔心受怕,不知道下一次會被她那舅母偷偷賣到何處得強。

此時,村西草屋。

蕭煜方才草草用了早食,就聽一陣叩門聲響起,開門一瞧,不禁愣了愣。

只見門外站着四五個村婦,不是提着笤帚,就是挎着籃兒,正笑容滿面地看着他。

蕭煜微一颦眉,不明所以之時,就見站在最前頭的牛三嬸開口道:“周煜是吧?還是從織兒口中知道的你的名姓,這鄰裏鄰居的,打你來這兒也不曾同你好好打個招呼,如今你要同織兒成親了,我們也沒什麽好幫的,就商量着來幫你收拾收拾屋子。”

“是啊。”站在後頭的孫家大娘一臉愧疚,“先前我們雖曉得那孟氏做了豬狗不如的事,但礙着孔鄉紳,誰也不敢出手相幫。織兒她爹還在瀝寧的時候,幫過我們不少忙,我們卻這樣對織兒,實在對不住他,如今織兒要嫁給你,我們也高興,想你一人也來不及,就來幫你一道做做準備。”

說着,這一幫子婦人便拿着工具,作勢要熱情地往裏擠。

然蕭煜卻是未動,只淡聲道:“不必麻煩了,沒什麽需要收拾的地方。”

見他面無笑意,攔在門口顯然不想讓她們進,衆人停在原地,不禁面露尴尬,少頃,還是牛三嬸呵呵笑了兩聲,打起了圓場,“你看我們也真是,裏頭是新房,想來周小哥定然自己收拾好了,我們這麽多人進去別是弄得亂糟糟的,那我們就掃一掃院子好了……”

“哦,對,掃院子,我們把這院子掃了……”

婦人們瞅着蕭煜的反應,見他沒有反對,紛紛附和,說着便提起笤帚在院子裏灑掃起來。

蕭煜抿唇不言,也未幫着一起掃,只站在門邊靜靜看着。

不消一盞茶的工夫,幾人便收拾妥當了,因着這光禿禿的院子實在沒什麽好收拾的。

她們拔了邊上稀疏的雜草,掃了些也不知哪兒吹來的落葉,又扶了扶半塌的籬笆牆。

這破爛不堪的籬笆牆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修得好的,只能勉強攏一攏,讓它看起來沒那麽東倒西歪。

打掃罷,幾人面面相觑,均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織兒那位未來的夫君始終冷着臉,看起來甚是不好接近,誰也不敢上前與他搭話,最後還是将牛三嬸給推了出去。

“那個,周煜,這院子也掃完了,好像也沒啥可掃的了,我們就先走了。”牛三嬸說着,往外指了指,“我和我家那口子就住在對頭,有事兒随時叫我們就成。”

蕭煜掃了眼顯然比方才幹淨了些的院子,微一颔首,生硬而疏離地道了聲“謝”。

看着眼前這年輕人始終漠然冷寂,似乎對成親一事毫不歡喜的樣子,牛三嬸不由得皺了皺眉頭,想着這可不行,便笑着擡手在蕭煜肩上重重一拍。

“周煜,也不是嬸子說你,你可不能總冷着這張臉,當新郎官就得高高興興的,不然喜色怕是得被你沖跑了!”

蕭煜瞥了眼被拍的肩頭,劍眉微蹙,似乎有些不喜被人輕易碰觸,他默了默,方才自喉間擠出一聲低低的“嗯”字。

幾人走後,蕭煜正欲阖上屋門,餘光卻驟然瞥見屋外窗扇上紮眼的一抹紅,定睛看去,才發現不知是誰在上頭貼了兩個大紅的喜字。

這般喜慶的顏色,映襯着這風雨飄搖,毫無生氣的破敗草屋,落在蕭煜眼中,多少有些違和。

他想起牛三嬸方才說的話,劍眉微蹙。

不管是他還是那個費勁算計他的蘇織兒,都非真心想成親。

即是如此,又何來的歡喜。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