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棋局

第43章 棋局

瀝寧的天氣與大澂南方截然不同, 九月末,當旁處方感受到些許冬日寒意之時,瀝寧的雪已然落了下來。

大風裹挾着雪花撲在窗扇上, 撞擊得原就破舊的窗扇啪啪作響。

躺在炕上的蘇織兒緩緩睜開眼, 稍一動彈,便秀眉微蹙, 只覺周身似遭車攆一般疼得她倒吸一口氣。

她睡眼惺忪, 疲憊地擡眸往屋內四下看了一眼,昨夜發生的一幕幕頓如潮水般湧入腦海。

鼻尖似還有股淡淡的暧昧氣息揮之不去, 蘇織兒朱唇輕咬,紅暈登時自脖頸漫到了耳根。

正當她羞赧不知所措之際,卻赫然聽見窸窸窣窣的草簾掀動聲響, 她稍怔了一下,猛然拉高棉被将整個人都埋在了裏頭。

蕭煜進來時,恰好看見了這幕,他薄唇微揚, 眉宇間泛起淡淡的笑意,旋即坐在炕沿,将手中的湯碗擱在炕桌上。

“既然都醒了,就別裝了, 若還覺得累,便吃些粥再睡。”

見她久久不答應,蕭煜唯恐她将自己悶壞了,伸手将棉被扯下一些,便見她發髻淩亂, 雙頰泛紅,扁着嘴睜着那雙水汪汪的杏眸狠狠瞪了他一眼。

她這一瞪, 落在蕭煜眼中,不但絲毫感受不到她的怒意,反是嬌滴滴可愛得緊。

他唇角笑意頓又濃了幾分,忍不住伸手撥開她額間碎發,語氣中揉着幾分寵溺,“你若是不解氣,要不再多咬我幾口。”

說着,便将眼神落在自己的右肩上。

蘇織兒循着他的視線看去,昨夜場景複又在眼前閃現,一時令她面上愈發燙得厲害。

她的确是如願以償與她心儀的夫君圓房了,可要說感想,那便只有徹徹底底的“後悔”二字。

她昨夜明知他發病,卻還刻意招.惹撩.撥他,教他愈發瘋得厲害,一點不念她還是初次,翻來覆去地折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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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受不住,哭喊推拒他卻始終不肯停下,還幾度将逃跑的她抓回來,她難耐憤怒之下,就幹脆對着他的右肩狠狠咬了下去,可縱然嘗到了一嘴的血腥味,這男人也只是輕輕皺了皺眉,并未放過她,直到夜深了方才消停。

蘇織兒打量着蕭煜這副精神奕奕的樣子,再反觀自己,不免有些生氣,他倒是痛快了,可苦了她了。

她瞥了眼炕桌上的粥碗,旋即輕哼一聲道:“你喂我吃!”

見她發起了小脾氣,蕭煜頗有些忍俊不禁,但也沒不依着她的道理,他颔首道了聲“好”,便讓蘇織兒裹着棉被倚靠在他胸口,将涼得正好的粥一勺勺喂到她嘴裏。

她這夫君的手藝着實勉強,故而他熬得這粥實在稱不上好喝,但蘇織兒仍是吃了個幹淨,還時不時擡眼去瞥他。

雖得兩人成親也有大半年了,但這還是蘇織兒頭一回感受到所謂夫妻間的濃情蜜意,如今這樣反像極了新婚。

蘇織兒偷着看蕭煜時,卻不知蕭煜也在垂眸瞅她,雖得他晨起時替她穿好了衣裳,但從敞開的單衣衣襟間,仍能看見如梅花般的點點紅痕,和青紫的指痕,不止如此,他知道,她身上甚至還有昨夜逃跑時磕在炕桌上留下的淤青。

蕭煜劍眉微蹙,想到昨夜自己的失控,心底不由得生出幾分愧疚。

最終,他還是像在夢中那般傷了她。

若有所思間,蕭煜卻聽懷中人驀然納罕地問道:“夫君,你怎突然回來了,可是有什麽要事?你何時再回章家?”

蕭煜低眸見蘇織兒昂着腦袋疑惑地看着自己,默了默道:“不回去了,以後都不回去了……”

蘇織兒聞言似有些詫異,登時坐直了身子,擔憂地蹙起眉頭,“為何,可是出什麽事了?”

“能有什麽事。”蕭煜笑了笑,自然不可能告訴她是因着那章老爺欲招他為婿,逼他休妻他才離開的,只風輕雲淡道,“就是覺得太累,不想幹了。”

他頓了頓,旋即眉梢微挑,凝視着蘇織兒道:“往後我沒了可幹的活計,你可會嫌棄我?”

說不幹便不幹,蘇織兒其實察覺到其中或有隐情,但蕭煜不說,定有他的道理,她也不追問,聽得這話,她登時搖頭,“怎會嫌棄,其實我早不想你做那活了,畢竟你離我那麽遠,要隔十日才能回來,只是我不好說出口,如今你不願做了,反是趁了我的意。我就再不必與夫君你分開了……”

說罷,她複将腦袋埋進男人懷裏,貓兒似的依戀地拱了拱。

蕭煜眸色溫柔地看着懷中的女子,少頃,卻是垂下腦袋在她仍有些紅腫的朱唇上落下一吻,動作輕柔若待一件易碎的珍寶。

當年巫蠱案發,他蒙冤流落至此,并非絲毫未抱怨過上天的不公,後來他發現自己根本無力與命運抗争之時,他便選擇渾渾噩噩,若行屍走肉般度過殘生,直到他遇見了蘇織兒。

他竟頭一次覺得,福禍相倚,他前半生拼命努力卻沒能得到的父親的關懷和家的溫暖,卻悉數在這個女子身上得到了補償。

遠離那繁華卻是非叢生的京城而與她一起過枕穩衾溫,男耕女織的日子似乎也沒什麽不好。

“織兒,往後我們便是真正的夫妻了……”

縱然他窮困潦倒,無權無勢,也會努力替她抵擋這俗世的風雪,讓她一世幸福安穩。

蘇織兒懵然地看着他神色認真地說出這話,少頃,唇角微勾,自喉間發出一個低低的“嗯”字。

蕭煜辭去章府賬房一職之事在這小小的兆麟村流傳得極快,自然也免不了一些閑言碎語。

畢竟突然沒了這般體面的活計,難免惹人猜忌,有人說那章府定是來了更合适的人,才将蕭煜排擠了出去,還有人說是蕭煜在對賬時出了差錯,惹得章老爺大怒,将他給辭了,甚至還有說得更過分的,道是蕭煜手腳不幹淨,污了章府的錢被發現,這才被趕了出去。

蘇織兒聽着這些荒唐的流言,可謂氣不打一處來,本想捋起衣袂好生罵上那些碎嘴的一通,但被蕭煜給阻了,說是沒必要為無謂的人生無謂的氣,這般氣急敗壞地去對峙,反中了那些看熱鬧之人的下懷,左右日子久了,流言自也散了,不必太過理會。

這話倒也有道理,蘇織兒只得強忍着,當做沒聽見,一直到十月末的一日,草屋前來了位稀客。

不是旁人,正是那韓四兒。

為何說是稀客,便是因得蘇織兒已近三月不曾見過這位韓官爺了,自打他上一回來時聽說蕭煜已赴章家做賬房後,便幹脆當了甩手掌櫃,再也沒露過面,送來過東西。

故而蘇織兒乍一看見他時,還有些吃驚,原以為這人可能再也不會來了呢。

韓四兒對蕭煜還是那副低三下四的恭敬模樣,這回來,倒是比先頭大方許多,拿了一小筐子雞蛋甚至還有肥瘦相間的五花肉。

要是換作從前的蘇織兒,定是驚喜激動得很,可如今她也是多少嘗過一些好吃的,不像先頭那般沒出息了,且她還在院中搭了雞棚,養了幾只雞呢,那幾只雞天天下蛋,哪裏還愁什麽雞蛋吃。

可來了便是客,蘇織兒還是當即入竈房沏了茶,正欲端出去給韓四兒喝,卻見人已經走了。

想起方才韓四兒站在院中,似是同蕭煜說了什麽,蘇織兒好奇地詢問道:“夫君,這韓官爺突然來,是有什麽事嗎?”

蕭煜轉頭看向她,遲疑了一瞬,倒也沒瞞她,“他是來報信的,說新來的縣太爺想請我明日去縣城的茶樓喝茶。”

新來的縣太爺?喝茶?

蘇織兒确實聽說瀝寧的縣太爺前陣子換了人,她不明所以道:“那縣太爺為何要請你喝茶,夫君難不成認識他?”

蕭煜思忖片刻,點了點頭,“從來有過幾次照面,但算不得多麽熟識。”

“哦……”

想起那韓四兒同她說過,她這夫君未流放前是世家大戶出身,那認識那位縣太爺似乎也不是什麽太過奇怪的事。

蘇織兒抿了抿唇,少頃,還是忍不住問道:“若說茶樓,可是清茗居?”

從前進城,蘇織兒常是路過那清茗居的,那茶樓足有四層高,聽說裏頭不但能喝茶,還有唱曲說書的,煞是熱鬧。

只入內的多是些文人墨客,或是富家子弟,像她這種的貧苦之人自是只能望而卻步。

蕭煜還能不了解蘇織兒嘛,見她詢問自己時一雙眼眸亮閃閃的,一下看穿了她的心思,“可想去看看?”

聽得這話,蘇織兒心下一喜,但很快又遲疑道:“方便嗎?那縣太爺只請了夫君你,我若是去會不會給你添亂。”

“不會,左右不過是去坐坐,怎會同我添亂呢,何況我一人去縣城,還覺得有些無趣,本就想着讓你陪我一道去呢。”蕭煜柔聲道。

蘇織兒這才放下心來,旋即笑着腳步輕快地入了屋,心下已預備好拿出她最好的衣裳,明日去茶樓時穿。

見她這麽容易就心生滿足,蕭煜忍不住抿唇笑起來,他其實沒告訴她,他本不打算去的。

雖不清楚那範奕邀他去茶樓究竟想做什麽,但大抵有所目的。

但罷了,只消他這娘子高興,旁的都無所謂。

翌日一早,蕭煜正打算與蘇織兒一道乘村口的牛車去縣城,卻見一輛馬車已然停在了草屋門口,車夫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道是範縣令遣他來此接住在這兒的老爺的。

蕭煜聞言劍眉蹙了蹙,看來這範奕是生怕他不肯去茶樓。

倒也正好,如今天冷了,他原還擔心乘沒有遮蔽的牛車會讓蘇織兒受寒,如今有了馬車,就沒了這般顧忌,便毫不猶豫地伸手将蘇織兒半抱了上去。

蘇織兒還從未坐過馬車,她在車廂內張望着,看什麽都覺得新奇,看罷了,才乖乖在蕭煜身側坐定,旋即蹙着眉頭伸手揉了揉自己酸疼的膝蓋。

“怎麽了?”蕭煜登時關切道,“可是膝蓋疼?”

他這話不問還好,一問蘇織兒便忍不住擡首幽怨地看他一眼,嘀咕道:“還說呢,都怪你,昨夜非要……”

她驀然止了聲,似覺得有些難以啓齒,便又瞪了他一眼,羞惱地扭過了頭。

看她這般反應,蕭煜心下頓時了然,但還是忍不住湊到她耳畔逗她,“都是我的錯,那下回不讓你跪着了,躺着便好……”

縱然這話沒旁人聽見,但蘇織兒的臉仍是蹭地染了個通紅,燙得簡直要冒熱氣了,她低低“哎呀”了一聲,旋即氣得在男人胸口捶打了兩下。

就她這氣力,哪能打疼蕭煜分毫,反像極了撒嬌的樣子,見他垂首看着自己,笑意促狹,蘇織兒簡直氣不打一處來。

這男人如今簡直和剛成親時判若兩人,她竟沒發現他居然這般沒皮沒臉得緊,還很是擅長哄騙她,尤其是夜裏,千萬不能相信他說的什麽最後一回,常是将她折騰得夠嗆。

如今嘗到了滋味,蘇織兒覺得當初的她怕不是瘋了才會因着他不願碰自己而難過,若是早知道這男人這般可怕,她可不會再眼巴巴求着他圓房。

有了馬車,進城的路也舒坦了許多,蘇織兒倚靠着蕭煜幾乎睡了一路,待被叫醒時已然抵達了縣城。

馬車停在了那清茗居門口,蘇織兒被蕭煜扶下了車,便見一人站在茶樓外,沖蕭煜一拱手,畢恭畢敬地喚了聲“六爺”。

六爺?

蘇織兒側首看了蕭煜一眼,這是在喊她夫君嗎?

蕭煜眸色沉了沉,須臾,亦是躬身一施禮道:“草民見過範大人。”

聽得“範大人”三個字,蘇織兒驟然一驚,全然想不到眼前身着绀青錦袍,年輕清秀的男子竟就是瀝寧新上任的縣太爺。

她忙也跟着一施禮,心下疑惑這縣太爺怎的反對她這身為流人的夫君這般恭敬。

見那位範縣令轉而将視線落在她身上,蕭煜介紹道:“這是內子,草民不放心她一人留在家中,便帶她一道出來了,大人想是不會介意吧。”

範奕深深看了蘇織兒一眼,旋即笑道:“怎會,六爺能帶夫人一道來,自是再好不過,樓上已備了雅座,正是聽書的好位置,六爺請吧。”

“多謝大人。”蕭煜一颔首,便帶着蘇織兒随範奕一道上了樓。

蘇織兒緊跟在蕭煜身側,對這樓裏的一切都覺萬分新奇,但她又怕旁人瞧見她沒見過世面的樣子,給她家夫君丢人,便強忍着未表現出來。

幾人上了二樓,在一個欄杆前的紅漆方桌前坐下,從此處眺望,正好能一覽無餘地瞧見底下的情形。

方桌上已然備好了茶水點心,落座後,蘇織兒掃了一眼,嗅着這甜香氣,雖是想吃,但到底不敢伸手去動。

在範奕面前,她終究有些拘束,畢竟不管怎麽說,他可是瀝寧的縣太爺。

蘇織兒沒見過什麽大官,故而這縣太爺對她而言已然是青天一樣遙不可及,氣勢威嚴的人物了。

蕭煜似是看出她所想,在桌上環視了一圈後,端起那盤先前給蘇織兒帶去過的桂花糕擱在她面前,“吃吧。”

蘇織兒擡眸遲疑地看了他一眼,又聽範奕道了一句“夫人盡管吃,若是不夠教他們再上便是”,這才放心地伸出手捏了一塊桂花糕送進嘴裏。

那甜絲絲的糕食混着淡淡的桂花香氣在舌尖纏繞,令蘇織兒不自覺彎了眉眼,很快便也放下拘謹,一塊一塊接連不斷地往嘴裏送桂花糕。

見她吃得格外歡,蕭煜亦跟着她揚了揚唇角,還不忘倒了一杯清茶推到她面前,柔聲道:“慢些吃,別噎着。”

旋即擡手替她擦去沾在嘴角的碎屑,望着她的神色中透出滿滿的寵溺。

坐在一旁的範奕看着這一幕,不由得雙眉蹙起。

他何曾見過這位六殿下如此關切在乎過一個女子。

當年他高中探花,也曾受邀參加過京城不少宴席,在那宴席之上,不知有多少傾慕這位六皇子的姑娘,但他從來不屑一顧,甚至對那位曾與他有婚約的趙二姑娘趙茗箬也不會多看一眼。

不止是他,京城不少人都以為六皇子不近女色,直到範奕看見眼前這一切。

範奕知曉在他來之前,上任縣令錢升奉命為六皇子尋伺候起居的女子,但聽說最後無果,人還是蕭煜親自挑選的,甚至與這女子成了親,寫了婚契。

他對這個女子倒不是很了解,只聽說她就是個尋常農女,就住在蕭煜所處的兆麟村。

範奕不得不承認,這确實是個絕美的女子,可說蕭煜就是因着她這副皮相而傾心于她,他絕不會相信。

也不知這女子使了什麽手段,竟能讓向來清心寡欲的六殿下都對她死心塌地。

範奕默默啜了一口茶水,兀自在心下做了決定,待今日回去,還是命人好生查查這個女子的好。

不過,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辦!

他将視線投向一樓廳堂正中,其上恰有一長袍男子正繪聲繪色地說書。

蘇織兒吃着桂花糕,正聽得津津有味間,卻見一夥計上臺對那說書先生耳語了幾句,那說話先生便點着頭下去了。

很快,那花梨木桌案和圈椅都被人擡了下去,轉眼又扛上來一張棋桌和兩把梳背椅。

這是要做什麽?

蘇織兒疑惑地眨了眨眼,轉頭看向蕭煜,蕭煜亦一無所知,只笑着沖她搖了搖頭。

“這是韋家二公子設立的棋局。”一旁的範奕開口解釋,“懿寧關韋家的二公子韋泊言是個棋癡,亦生性自負,自認他的棋藝在瀝寧無人可及,故而每隔七日,他會在這清茗居應戰,等人與他對弈……”

範奕頓了頓,旋即看向剛被人擡上來的一個沉甸甸的大木箱及一個小木箱,“若能勝他,便能得到那兩樣東西,大的木箱中是黃金百兩,小的木箱中是一副寶石頭面,同樣價值不菲……”

正說話間,一夥計已然打開了那大小兩只木箱,黃金和寶石耀眼的光輝登時令整座茶樓一片嘩然。

蘇織兒亦是瞠目結舌,看得眼都直了,“那豈不是有很多人都趕着來和這位韋二公子下棋嗎?若是運氣好能贏,不就能将這些東西帶走了。”

範奕聞言輕笑了一聲,似在笑蘇織兒的天真,“夫人有所不知,要想與韋二公子對弈,哪有這般容易,需得付出一定的代價,且這代價需得到那韋二公子的認可,不然恐怕連與他對弈的資格都沒有。”

“代價?”蘇織兒好奇道,“什麽代價?”

範奕望向底下徐徐走向棋桌的一人,笑答:“對于那人而言最珍貴的東西。”

最珍貴的東西……

蘇織兒扁了扁嘴,亦看向樓底,便見一着天青花绫長袍的年輕男子已端坐在那棋桌前,他大抵弱冠上下,手持折扇,生得一雙桃花眼,風流倜傥。

好漂亮的男子……

蘇織兒不由在心下感慨。

“這便是韋二公子嗎?”蘇織兒盯着那對面始終空懸的座椅,疑惑地皺了皺眉,“可怎的沒人來應戰呢?”

是那黃金百兩和寶石頭面的誘惑不夠大嗎?不應該啊!

蘇織兒不明就裏之際,就聽那範縣令答道:“不是沒人來,是沒人敢來,不少人孤注一擲,以家財相壓,最後卻落得個一無所有,短短二十日,這位韋二公子已同七十餘人對弈,且無一敗績!”

“七十餘人!”蘇織兒不由得驚了驚,忍不住兀自嘀咕道,“不會這瀝寧已無能下贏他的人了吧……”

“那倒也是不一定……”範奕說話間,有意無意地看了身側始終一言不發,默默飲茶的蕭煜一眼。

複又等待了快一炷香的工夫,底下仍是只有那韋二公子一人,正捏着棋子百無聊賴地自己同自己下棋。

蘇織兒盯着那人看了半晌,朱唇抿了抿,驀然想起一件事來。

正當她若有所思間,卻聽那範奕倏然道:“夫人可是看中了那副頭面?”

這莫名其妙的一句話令蘇織兒愣了一下,這才轉而看向擱在韋二公子身後的那副赤玉金累絲頭面,那頭面做工精細繁複,的确奢華富貴得很。

“聽聞那頭面還是韋家的傳家之物,世間僅此一件,韋二公子自認絕不會在對弈上敗于他人,這才敢将此物拿出來充作賭注,世上怕是少有女子不喜歡的。”

範奕話音才落,蘇織兒便見蕭煜轉頭看來,問道:“你可想要?”

這般好看的首飾,蘇織兒自然喜歡,可其實她想要的并非這個。

“我……”她遲疑着複又向那韋二公子看了一眼。

便是這一眼,令原始終無動于衷的蕭煜緩緩擱下茶盞,輕描淡寫地道了一句。

“你既想要,我便替你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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