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Chapter 15.

Chapter 15.

放學時,古凇才想起還萬竹湫的衣服,手放在桌肚裏,摸着微涼的布料,卻又開始猶豫,想晚一些再還。

見古凇在發呆,任西喆停止腳步:“走啊,不去吃飯嗎?”

他這話說出去,四個人都愣住了——他們的關系一直處于不冷不熱的尴尬期,最多就是聊個天,從來沒有像朋友、同學那樣一起出去吃飯。

這句話無疑成了捅破窗戶紙的刀子,無意中拉進了他們之間的關系。

古凇為了不讓話掉在地上,怕任西喆尴尬,随口道:“你們先去占個座。”

任西喆點頭,攬着馮玉林的肩膀離開了教室。出了教室,馮玉林問:“你不是想好好高考完嗎?怎麽還和古凇有接觸,不怕齊天翔他們找你麻煩?”

任西喆飒然一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怕什麽,古凇能一打五。走啦,再晚就吃不到二食堂三號窗口的糖醋小排了!”

身影遠去,消失在走廊盡頭。古凇看向萬竹湫,詢問:“你要一起嗎?”

萬竹湫低頭擺弄着課本,把卷曲的書頁邊角一點點捋直,“不了吧……”

古凇琢磨萬竹湫的反應,自覺接下萬竹湫的話:“我知道了,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我去換個衣服,等會就來。”

萬竹湫愣愣的看着揚長而去的背影,眼眶有點發紅,手裏的書頁被捏得咔咔作響。

古凇怕萬竹湫等得時間太久,也不管衣服合不合适,直接套了身上,衣袖有點短,衣擺有點短,其他都還好,白色襯得他更加乖。

古凇抓了抓因靜電豎起的頭發,然後迅速離開了洗手間。回到教室時,萬竹湫還坐在位置上擺弄課本,十二點的金光落在他身上,鍍了一層似幻如夢的溫柔。

古凇抓了抓頭發,忽然有些不好意思打亂面前的美好:“好了,走吧。”

萬竹湫看過去,完全愣在原地,像一座精美的雕像——古凇穿的是他那天染上油污的衣服。袖子有些短,露出精瘦的手腕,側邊微微凸起的骨骼,彰顯力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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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竹湫猶記得那雙手握住自己時,帶給自己的溫暖,像父親一樣深厚。

古凇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泛黃的信封,慢慢向萬竹湫走去。

後門到萬竹湫的位置不過幾步,古凇卻走了一個世紀那麽漫長,穿過金光暖景,才把那封信遞交到萬竹湫手中。

金烏、微風、綠葉化為了無法言喻的儀式感。讓人不自覺放慢動作,輕手輕腳,唯恐打破此刻的美好。

萬竹湫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接過那封信的,信封被暖陽烘烤,變得滾燙炙熱,燙得他的指尖發紅,眼眶發酸。

明明是那麽簡單、順手的事,他卻有一種被人用心對待的感覺。是曾經十七年的光陰中不曾有人帶給他的感覺。

他不知道如何形容。

古凇看情況不對,立馬解釋:“我沒有看,願望清單好好的。衣服借我穿穿,我不會介意,也不會嫌棄。你很好,你別哭啊。”

“沒、沒有。謝、謝謝。”萬竹湫把信封小心翼翼裝進口袋中,隔着衣物他竟覺得小小的信封變得沉重,口袋竟承受不住搖搖欲墜。

古凇道:“客氣什麽,走了,去吃飯。”

萬竹湫低着頭跟在古凇身後,在旁人複雜的目光中溫溫吞吞的下了樓。

到食堂時,古凇剛好收到任西喆的消息,坐位已經占好,他們只需要買飯,然後人過去就行了。

萬竹湫忽然道:“我、我去、去二樓。”

這是萬竹湫為數不多的向他提要求,古凇就沒多想,應了一聲:“好,你知道任西喆占的位置在哪吧?”

萬竹湫點頭:“知道。”

古凇目送萬竹湫走進人群,那感覺就像老父親不放心第一次遠行的孩子一樣。

打飯的阿姨好心提醒:“同學到你了,打包還是在這兒吃?”

古凇帶着歉意笑了一下,迅速道:“在這兒吃。”

打完飯,古凇在人頭中尋找任西喆的頭,還沒怎麽找就聽見任西喆無情無義的笑聲。

任西喆現在看見古凇那張面癱臉就想笑,他無法想象古凇問你是不是暗戀我時的表情。那麽冰冷的臉說那麽燙嘴的臺詞,真的沒有違和感嗎?

古凇一記冷眼看過去,任西喆立馬收回了龇着的大牙。

啪一聲脆響,裝滿飯的餐盤放在跟前,富有壓迫感的人影落到身旁,任西喆下意識咽了口唾沫。

古凇問:“很好笑麽?”

這個任西喆已經笑了他整整一上午了。

扭頭就對着他笑,他都懷疑任西喆是不是對他有意思了。

任西喆立馬搖頭:“不好笑,一點都不好笑。是我生性太愛笑。”

古凇收回自己的目光,慢條斯理地吃起了飯。一口菜一口飯,規律的像設定了程序。

任西喆問:“怎麽吃飯還換個衣服,萬竹湫呢?也去換衣服了?”

古凇放下筷子,慢慢道:“他去二樓了。”

任西喆說:“你身上這件衣服好像不合身吧。”看着眼熟,就是暫時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忽然想起萬竹湫那張臉,任西喆一臉驚訝:“你這衣服該不會是萬竹湫的吧!?”

“你搶人家萬竹湫的衣服幹嘛!?”

古凇擡眼,眉毛上揚,淡淡道:“穿啊。”

該說不說确實有一種帶着痞勁的渣男感。

就那一秒,無數個念頭在任西喆腦海中閃過,最後得出一個結論,比今天搶到糖醋小排還令人驚訝!

“你暗戀萬竹湫!?”

四面八方的目光向這邊投來。任西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打擾你們吃飯了。”

馮玉林頭回覺得任西喆這麽丢人,端着自己的餐盤默默拉開了與任西喆之間的距離,都恨不得在自己後背貼上“不認識任西喆”六個大字。

古凇低頭吃飯,沒想着解釋,他想看看任西喆那個腦子究竟能腦補出什麽驚天動地的事情來。

事實證明他還真有點低估任西喆的想象力。

任西喆若有所思,甚至還有點得意:“怎麽不說話?難不成被我說對了?怪不得你對萬竹湫那麽關心,甚至都為了他去得罪齊天翔,原來你暗戀萬竹湫啊。”

任西喆猜的特別起勁,飯都不想吃了:“你暗戀萬竹湫什麽啊?萬竹湫有哪點好的,跟個木頭似的。如果你倆在一起了,豈不是兩個面癱臉幹瞪眼?好像也不對,萬竹湫确實有優點。萬竹湫很純情,說句話都會臉紅……你看上萬竹湫這點了?難不成你想欺騙萬竹湫的感情啊……嗚……”

馮玉林實在忍無可忍,夾了一個雞腿堵住任西喆的嘴:“你可閉嘴吧,還嫌不夠丢人。古凇和萬竹湫是兩個男生。”

任西喆啃着雞腿,塞的腮幫子鼓鼓的,像個囤食的倉鼠,瞪着倆眼,不服的看着馮玉林:“你才丢人!你全家都丢人!”

馮玉林不管他,低頭吃自己的。

古凇難得在他們面前笑了笑,是不是每個學校都有一兩個顯眼包。

任西喆安靜下來,整個世界就清淨了。

古凇吃完飯,身旁的座位還是空的,萬竹湫的前事太多,他有些擔心萬竹湫是不是和游文敘那群人碰上了。

古凇想着,正準備起身上二樓找萬竹湫的時候,人群裏多出個熟悉的身影。

在古凇的目光中,萬竹湫穿過人群,低眉颔首慢慢向這邊靠近。看着萬竹湫離自己越來越近,古凇懸着的心也慢慢落回原地。

任西喆順着古凇的目光看過去,奇怪道:“我午飯都吃完了,竹湫怎麽現在才回來,是不是被欺負了?”

古凇說:“不知道,等會問問。”

萬竹湫以蝸牛爬行的速度向他們靠近,好不容易走到跟前,聲音又小的不像話:“我、我吃完、完回、回來的。”

古凇上下打量着萬竹湫,确定沒什麽油水、傷口,才說:“嗯,剛好我們也吃完了,走吧。”

任西喆看向萬竹湫的神色非常複雜。

萬竹湫對別人的目光格外敏感,不明所以的看了一眼任西喆,又迅速低下頭,小聲詢問:“有、有事嗎?”

任西喆搖搖頭:“沒、沒事。”

萬竹湫以為任西喆在學自己說話,裝結巴,捏着衣擺,更不敢再多問一句話。頭也埋的越來越低,像只鴕鳥。

古凇在萬竹湫身旁,小聲詢問:“走吧?”

萬竹湫乖乖的點頭,跟在古凇身後,不敢再與任西喆和馮玉林接觸。

四個人都快走出食堂,任西喆突然閉上眼,還是沒管住自己的嘴巴,大喊道:“竹湫啊,剛剛古凇說他暗戀你。你要遠離這個居心叵測的人!”

四人八目,氣氛說不出來的詭異。

萬竹湫本來就低着頭,看不出來他有什麽情緒。只能看出任西喆說完話之後,身形顯而易見的僵了一下。

古凇咬牙切齒,字字從牙縫中蹦出來:“他開玩笑,你不要信。”

此刻他有些恨自己,為什麽剛剛吃飯的時候沒有管住任西喆的嘴。

感受到奔湧的壓迫感,任西喆閉了嘴,悻悻一笑:“我實在憋不住。”

馮玉林一臉看傻子的表情:“他腦子有坑,別管他。”

萬竹湫沒什麽反應,只是小幅度點了點頭。他不懂暗戀是什麽意思,古凇給他解釋過,是喜歡的意思。但他不認為他這樣的人值得讓人喜歡。

所以任西喆說的話大概就是玩笑話吧。

被任西喆這麽一鬧,古凇覺得自己身上的衣服格外燙人,包裹着他快要窒息。和萬竹湫說話,也會覺得格外不自在。

古凇和萬竹湫走在前面。為了不讓氣氛那麽尴尬,古凇沒話找話說:“中午吃了什麽?”

萬竹湫低頭不語。

馮玉林反手給了任西喆一巴掌:“你看看你,開玩笑的話也當真,還把那句話說給萬竹湫聽。現在好了,萬竹湫都不跟古凇說話了。如果古凇真的暗戀萬竹湫,你猜古凇會不會揍死你?”

任西喆捂着腦袋,小聲反駁:“怪我嘛,誰讓古凇露出圖謀不軌的表情。”

馮玉林:“懶得理你。”

“……愛理不理,不理拉倒。”

他倆在後面吵,古凇和萬竹湫在前面沉默。

終于,萬竹湫開了口:“牛、牛肉、肉面。”

古凇哦了一聲,正想着問好不好吃,結果聽見在他倆身邊經過的女孩議論。

“好可惜啊,今天食堂二樓的牛肉面沒開門。我今天還想吃呢。”

“對啊對啊,就他家的牛肉面好吃。”

……

感覺到一道局促蒼白的視線落到自己身上,古凇下意識挑眉,當做沒聽見,随口說:“他家的牛肉面确實好吃,還有免費送的鹵幹。”

萬竹湫松了一口氣:“嗯……”

偏頭看見萬竹湫發紅的耳根,古凇心想,這是在心虛吧,有事情瞞着他?

不過,古凇沒有問,而是記在心裏,準備觀察一段時間。

萬竹湫主動開了口,有些笨拙的找話聊:“聽、聽說、說你、你暗戀、戀我。”

“……”

其實也可以不聊。

這個煩人的話題什麽時候繞過去!

古凇渾身不自在,感覺身上的衣服透氣性不好:“沒有。任西喆瞎說的。”

“哦。”

“嗯。”

得了,話題又聊死了。

古凇絞盡腦汁,問:“這衣服哪裏買的,透氣性不錯。”

萬竹湫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看了一眼古凇身上的衣服,後知後覺那是自己的衣服,臉有些紅。

“服、服裝店。”

“……”

算了,還是別聊了。

古凇:“哦。”

擡頭看了一眼天,想說今天的天氣很好。

然而他沒說出口,任西喆就湊了上來,插在古凇和萬竹湫中間,好像發現了新大陸:“咦?你倆的臉為什麽那麽紅啊!?”

古凇忍無可忍,一把将任西喆推到馮玉林懷裏,崩潰道:“你是十萬個為什麽嗎?紅怎麽了?那代表血流正常,面色紅潤,健康!健康!鬼一樣慘白的臉,你才要擔心我們了。”

任西喆:“奧。”

他不就是問問,至于那麽兇嗎?

這麽一鬧,古凇和萬竹湫之間的尬聊也結束了。一路無言回到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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