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該叫你達蒙還是賀灼?

第14章 該叫你達蒙還是賀灼?

毫不誇張地說,沙漠青當時就把手伸向了後腰挂着的彎刀,周身殺意沸騰。

少年長發披滿雪霜,陰鸷的鷹瞳裹挾着戾氣直直刺向賀灼,那被觸犯的表情似乎是自己用生命守護的天神已經被人亵渎。

而賀灼面不改色,眉眼輕輕一斂。

狼王的目光就如同從萬米高空直射向他眼底,頃刻間将他的憤怒和戾氣統統鎮壓。

季庭嶼過去時竟然在他手心摸到一層汗。

“小青你……”他扭頭看賀灼:“你是不是欺負他了?”

“我為什麽要欺負一個小孩子。”他眼中的威懾已然褪散,重新變回溫良恭謹讓。

“我不是什麽狗屁小孩子,難道不是突然冒出來的你更讓人覺的可疑嗎?”

“可你要知道這世上後來者居上的事情多了去。”

“我殺了你看看死人還會不會居上!”沙漠青生平第一次說這麽多話,沖上去就要跟賀灼決鬥。

“住手!我慣得你們毛病是不是!”

季庭嶼實在不明白他倆為什麽第一眼就不對付,在雪山上時也是,賀灼摔倒撲過來時,沙漠青差點擡腳踹他。

“現在是什麽情況,就你自己來了嗎?”季庭嶼把弟弟按椅子上,給他倒杯水。

不等他回話門外就有人喊:“老大!還有我們!”

孟凡跳着腳招手,桑布問能不能放他們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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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來吧,謝謝你桑大叔。”

一同來的不止他倆,還有那天的猴子司機、美女蛇羅莎琳以及醫生艾瑞克。

孟凡沖進來就往他身上撲,小兔子眼紅彤彤得特別可憐:“嗚嗚嗚老大,我就知道你還活着……我還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你了……”

“這是什麽話?誰說我死了?等等——”季庭嶼的聲音驟然壓低,捏住孟凡左邊那條明顯短了一截的耳朵,“小兔崽子,你這怎麽回事?”

“我……”孟凡一聽到他叫自己就再也憋不住了,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嘴唇蠕動着直哆嗦,一副委屈極了想要立刻和親人告狀的模樣。

但他看到季庭嶼身後的賀灼,話音又止住了。

其他隊員這才注意到季庭嶼身後還站着個外人,賀灼面色冷淡,目光銳利,透着一股平等地不在乎任何人的冷漠,只是将手輕輕搭在季庭嶼肩上。

就像一面無聲但堅實的後盾。

“沒事,自己人。”

季庭嶼拍拍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背。

孟凡點點頭哭哭啼啼說:“我們回去後帶了很多人出來救援,結果走到一半發現拿的槍都是空包彈,打電話回去基地說是管倉庫的人搞錯了給了我們演習用槍。”

他罵了一句放屁,又道:“之後我們又遇到一撥悍匪,不是獵人但火力也很猛,多虧沙漠青保護我們逃回基地,結果剛回基地就有人說、說老大你犧牲了……”

他想到這又悲從中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那幫人太過分了!他們根本不是我們基地的,随便拿回來一具焦屍,連DNA都不驗就非說是你!還不讓我們出來繼續找!我們一出來就被抓回去,還好小青沒日沒夜地滿雪山找你留下來的信號,他都快累死了才找到這兒。”

季庭嶼聞言看向站在角落裏的少年,沙漠青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但很快又堵氣似的撇過頭。

就像受了委屈要一分鐘不理主人的小狼狗。

季庭嶼哭笑不得,對他說:“過來。”

于是一分鐘都沒撐到,小狗立刻搖着尾巴沖過去,緊緊抱住他,把臉埋在季庭嶼肩窩裏嘀咕了一句。

“什麽?”季庭嶼沒聽清。

沙漠青很小聲道:“哥罵我……”

這是他第一次和哥哥在生死關頭分開,也是第一次因為一個“外人”被哥哥訓斥。

想了想又問:“是不是因為我做得不夠好?”

季庭嶼的心口驀地酸澀起來。

說到底他也只是一只剛滿十八歲的,很小很小的鷹,把這麽多人的安全都放在他肩上實在為難。

“沒有,你一直都做得很好。”季庭嶼揉揉他的腦袋,又覺得好笑:“罵你一句就委屈成這樣?我還揍過你呢。”

“那不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

季庭嶼看不懂他的執念,從口袋裏拿出幾顆糖給他,“把心放肚子裏吧,我永遠都是你哥,沒人能搶走。”

沙漠青雙手接住糖,珍惜地放進口袋裏,心裏卻酸酸地想:可哥已經被搶走了……

季庭嶼對眼下的情況并不意外,聽孟凡說誤以為自己死了時他就猜了個大概,畢竟這是上面抹殺一個人的常用伎倆,只是……

“阻止你們出來和拿回焦屍的領導分別是誰?”

“威廉!全都是他。”

“嗯。”

其實他猜測的幕後之人也是威廉,他和威廉分歧已久,對方估計早就想借刀殺人除掉他。

只是防風洞的位置威廉是絕對不知道的,那個洞從挖成起就是他和隊友的秘密基地。

除非隊裏有人和威廉裏應外合。

會是誰呢……

季庭嶼想起歹徒曾說:背叛你的是你最親近的人。

這到底是實話還是障眼法?而他最親近的人……

季庭嶼不動聲色地擡起眼,看向對面幾人。

他們全都或輕或重地挂了彩。

猴子臉上有刀傷,艾瑞克鼻青臉腫的,孟凡和羅莎琳最為嚴重,一個被削掉了耳朵尖,一個右手打着石膏,看起來就知道他們這幾天累得夠嗆,但和他對視上時還是露出來一個大大的笑容。

猴子邊哭邊笑,羅莎琳則抹了把淚,嘴唇顫抖着沖他比了個口型:吓死了……

無論如何,季庭嶼都不願意懷疑這幫人會害自己。

“你們先出去,我收拾下東西,下午回基地。”

他說完幾人就吸着鼻子點頭往外走,桑布端碗進來,季庭嶼還沒伸手,賀灼就已經接過去。

于是幾秒之後隊員們聽到身後傳來如下對話——

“放桌上吧,晾晾再喝。”

“現在就喝,晾着也不會變甜,涼了只會更苦。”

“你一天天的真能給人煩死!”

“不就喝個藥,你撒什麽嬌?”

“我撒個屁——唔……等等、慢點喂…都流出去了!”

吃瓜衆人滿臉:???

什麽流出去了?

要說這個他們可不走了,鬼鬼祟祟地退回去,很快門縫裏就摞了一排腦袋。

他們看到季庭嶼坐着,賀灼站着,一手端着碗,一手壓着季庭嶼的脖子,面無表情地灌他喝藥。

讓人驚訝的是,季庭嶼不僅沒生氣,還就着他的手視死如歸地把藥喝完,然後板着一張恨不得吃兩個人的臭臉瞪着人家:“我真是讓你氣死了!”

賀灼擡手就在他的小貓耳朵上揪了下:“你下次再喝一半吐一半,我就換個方式喂你。”

嘶……這感覺怎麽說呢?

親密得過頭,卻又自然得好像他們本該如此一樣。

“那人誰啊?”羅莎琳小聲問。

“就那個開車上雪山的哥們兒麽。”

“他和老大關系怎麽這麽好了?才幾天啊,我們找人找得屁滾尿流,他倆卻好像打通了患難見真情的副本?”

“嘿嘿,春天到了,又到了小動物們繁衍的——”

“閉嘴!”沙漠青把自己胸前的腰鏈扯得亂七八糟,氣呼呼跑了出去。

-

幾人走後,季庭嶼問賀灼:“你覺得卧底是誰?”

“首先排除孟凡。”

“為什麽?”

因為前世你付出了耳朵和雙腿都沒能救下他,那只大兔子死在了尼威爾搶劫案中。

賀灼嘆了口氣,說:“他對你很孺慕。”

“嗯。”這和季庭嶼的判斷相同。

“然後排除沙漠青。”

“欸?”季庭嶼有些意外:“你為什麽不懷疑小青?我以為你看他那麽不順眼,會趁機對他落井下石,而且小青和我是最親近的。”

“我只是看他不順眼,為什麽要誣陷他,而且我确信一定不會是他。”

“說說理由。”他想知道局外人的看法。

賀灼卻突然沉默了,心底五味雜陳。

前世季庭嶼的隊員曾被全面洗牌,只有沙漠青還在,但他并沒能救下季庭嶼。

季庭嶼死前兩個小時,沙漠青在從尼威爾趕到敘斯特的路上被害,身中七槍,失血過多,活活被凍死,到死都攥着季庭嶼給他的糖。

是賀灼幫他收斂的屍骨,就葬在季庭嶼旁邊。

“因為他看着你的眼神,就好像你是他的一切。”

賀灼的聲音慢悠悠響起,如同百老彙後巷的街頭中孤獨地演奏了數十年的小提琴音,充滿了惋惜和無力。

他永遠感念那位小少年不惜冒死去救季庭嶼,這一世如果可以,他也會幫沙漠青避免悲劇的命運。

但這并不代表他會願意把愛人讓出去。

季庭嶼笑起來,想到這個弟弟心裏也變得柔軟,“我當然不會懷疑他,小青是乖孩子。”

“他是我八歲那年和媽媽一起在大漠撿到的,他當時還是本體的樣子,一歲多些,蜷縮在沙漠裏唯一一塊綠洲上,快要渴死了,你知道他當時在幹什麽嗎?”

“做法求雨。”

“去你的!”季庭嶼撞他一下,“他在啄仙人掌。多頑強的生命力啊,那麽小的鷹都知道拼盡全力活下去。”

“你媽媽收養了他?”

“對,小時候媽媽工作忙,我哥又在國外,一直都是我們兩個相依為命,他是我當親弟弟養大的,他的性格、他對我的感情我最了解,他絕不會背叛我。”

賀灼看着季庭嶼的眼睛,心想:其實你并不了解,他根本就沒把你當哥哥。

前世是因為我的出現,突然娶了你,才讓他到死都沒能說出對你的感情。

賀灼曾想過,如果當年娶季庭嶼的人是沙漠青,那他會不會過的幸福一些。

即便最終還是無法改變在敘斯特的命運,但起碼沙漠青能給他三年最純真的愛。

而不是逼迫和傷害……

-

為表感謝,季庭嶼給桑布和大胡子留下了很多槍支和麻醉彈傍身,賀灼則拿出一枚藍寶石領帶夾,和之前的手表袖扣出自同一位設計師之手。

“就當提前祝你們新婚。”他将領帶夾別在尼恩的襯衫領子上。

大胡子不舍地擁抱這個看起來冷酷實則很暖心的家夥,“可是達蒙,我都沒有一條像樣的領帶。”

“那就去買一條,總不能連這個都要我出。”賀灼笑道:“記得讓桑布幫你挑,你的眼光實在是災難。”

夜幕近了,夕陽先一步臨幸雪山。

前面季庭嶼已經讓人裝好了車,轉身看向他們,發現賀灼也正看着自己。

“為什麽不管我什麽時候回頭,都能在你眼裏看到我?”

倒映着自己的冰藍色眼眸——這已經是他給賀灼做的側寫裏最多的畫面了。

大胡子識趣地走開,賀灼來到季庭嶼面前,擡起手,溫柔地幫他捋起耳邊的碎發。

“因為你的氣息萦繞着我,勒令我将眼神放在你身上,那我只能順從它。”

季庭嶼無奈地側過臉,他身後就是灰白色的覆雪山巒,夕陽之下貓咪琥珀色的眼珠像雲堤一樣漂亮。

“你說起這些肉麻話都不害臊是嗎?”

“以後你還有更多時間來看我會不會害臊。”

“說的這麽自然,我說要留下你了?”

“你還想趕我走?想都別想。”

賀灼捏住他的鼻尖扭了一下,像夢呓那般,很輕很輕地說:“我已經沒有毅力離開你第二次了。”

“那好。”

季庭嶼把手伸向口袋,面不改色道:“你要不要先解釋下這個?”

他再擡起手時,細白的指尖夾着張薄薄的硬卡,賀灼不用看就知道那是自己的身份證。

“小青剛給我的,沒記錯的話,你就是賀世鋒那個老王八的兒子吧。”

季庭嶼歪過頭,目光如刃刺向他的眼:“我該叫你達蒙,還是賀灼?”

賀灼轉過臉,冰藍色的目光在季庭嶼目之所及中轉了半圈,落到他眉心上。

“小嶼,你以前都叫我哥哥的。”

作者有話說:

貓貓:好的gieg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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