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再讓我兩次

第55章 再讓我兩次

夜間行船,就像在大海上捉霧。

頭頂的雲和腳下的水一樣漆黑又深不見底,游輪和港式點心的餡兒一樣夾在兩片厚重的雲層裏,随波逐流。

季庭嶼倚在船舷上,只覺得船開得太快,又覺得風吹得臉疼,後來想起賀灼交代船長:我們是來度蜜月的,沒有必須的目的地,晚上就不要過于拘泥航線了,找個風景好的地方,随意飄一飄就好。

所以不是船開得快,是他晃得厲害。

眼前還有一排海龜在天上跑,這是醉酒的前兆。

“我好像喝大了……”

他回身去找賀灼,剛一轉頭鼻尖就擦過一點柔軟的布料,擡起眼才看到他根本就沒走開,一直在自己身後。

Alpha的胸膛就像靜夜裏的海洋,堅實的手臂如同海裏的暗礁,無聲地守護在自己身旁。

“醉了也沒事,都是果酒,晚上給你揉一揉,第二天一點頭疼都不會有。”

賀灼貼着他耳鬓厮磨,又捏着杯子喝了一點酒,口對口渡進他嘴中。

季庭嶼嘗到一絲蠟質感,回味是濃濃果甘。

“什麽酒啊?”

“小貓。”

“喔……”

他想起那晚在哈裏的酒吧,被賀灼按在地板上懲罰,對方嘴裏也是相似的酒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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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像很喜歡喝這個?”

“嗯,因為我喜歡的人喜歡。”

這是季庭嶼前世唯一喜歡的酒。

也是拜它所賜,賀灼才有機會陪他度過那個酒精誘使下荒唐又靡亂的發情期。

但那一晚并不美妙。

賀灼使勁渾身解數取悅自己的愛人,得到回應後就像個毛頭小子一樣欣喜若狂,但他還沒來得及向季庭嶼表明心意,就被發病的貓咪一把推開。

之後就是更猛烈的崩壞和歇斯底裏。

季庭嶼又用看垃圾一樣的眼神看他,賀灼也被刺激得惡語相向,他們就像兩條注定平行的軌道,在一次短暫的交集後,再也沒能重新彙聚。

所以季庭嶼到死都不知道,賀灼那晚風塵仆仆地趕回來,是為了給他送喜歡的酒。

小貓威士忌在他離開尼威爾的第二年就停産了,賀灼特地去國外酒廠舊址找了很久,才找到一位退休的釀酒師傅,拿到人家珍藏的最後一瓶小貓。

同樣的,賀灼也不知道,那天晚上季庭嶼之所以在花壇前等到深夜,是拼着最後一口氣想和他求救。

造化弄人,遺憾就像陳皮的毛孔,幹裂又酸苦。

賀灼再想起那些往事,竟覺得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

“我怎麽不知道我喜歡這個?”

季庭嶼醉醺醺地問他。

賀灼沒作聲,把外套脫下來給他裹上,撩起他被海風吹亂的長發,用自己的領帶夾幫他別到耳後。

“我曾經去過生産小貓的克裏尼利基酒廠考察,那就像一個與世隔絕的圍牧地,用薩瑟蘭的盾徽——一只野生蘇格蘭高地貓,作為自己的酒标。”

“吃苦耐勞的長毛折耳,”季庭嶼想起自己一位年紀輕輕卻立志要做保安的親戚,“沒記錯的話,它們非常擅長幫人類看守倉庫。”

“并不是。”賀灼眼裏露出揶揄,“為了防治老鼠,酒廠養了很多高地貓,但老鼠一只沒少,它們卻經常因為偷吃釀酒的漿果而變成醉漢。”

季庭嶼:“噗。”

“小貓也不願意上班。”

“嗯哼,酒廠裏随處可見醉漿果的貓咪,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肚子撐得圓滾滾的,嘴巴被染成枚紅色,還像拖拉機一樣打着呼嚕。”賀灼說着看了他一眼:“和你被做狠了時一模一樣。

“我才不打呼嚕。”

季庭嶼信誓旦旦說自己睡覺可老實。

“老實?你也就睡在我懷裏才老實。”

“一旦把你放睡袋裏,睡之前抱着毛氈小狼乖乖躺着,第二天一醒頭和腳能掉個個兒,小狼也讓你咬到嘴裏去了,還被舌頭上的倒刺挂住拿不下來。”

要細數季庭嶼生活上的惡習,賀灼簡直能數出一籮筐。

挑食、賴床、愛臭美、坐沒坐相睡沒睡相,還有小孩子才有的口欲期。

“你不說我都不知道我這麽多毛病,要不……我改改?”季庭嶼不誠心地試探。

賀灼當即眉心一擰:“你改個屁,再多毛病不是我慣出來的。”

季庭嶼噗嗤一聲笑出來。

賀灼要是在古代絕對是昏君。

“來吧賀總,小的給您點根煙。”

他做小低伏地要伺候人家,但還沒碰到煙盒就被一把攥住手腕,賀灼捏着他的食指往上戴了只圓環。

季庭嶼差點以為他就要這樣求婚,下意識屏住呼吸,可定睛一看才發現那不是戒指,但和戒指長得很像。

一只金色的素圈,上面伸出兩根像蝸牛觸角一樣的尖角,一邊角上鑲着一只白玉髓做的小貓,只有米粒那麽大,笑嘻嘻地眯着眼,顯得憨态可掬。

“這什麽啊?”

季庭嶼看着挺喜歡,但不知道幹嘛用。

賀灼拿出一根煙夾在兩只白玉小貓中間,小貓張開爪子合抱住煙身,卡得嚴絲合縫。

“給你抽煙用的小玩意兒,省得煙味再沾到手上讓你心煩。”

季庭嶼沒煙瘾,解乏提神時才會抽兩根,抽完又嫌棄手上有味道,非得放水龍頭底下搓個七八遍才消停。

有時候煩厲害了他也不用手拿,随便撅兩根樹枝夾着煙抽,再懶一點就連樹枝也不撅,直接夾在手槍的彈簧片上,每次舉槍抽煙都像在朝自己開炮。

賀灼看過一次,笑了半天。

連夜找人定做了這只煙托。

素圈早做好了,品相好的白玉髓卻難得,他又不想給季庭嶼用次品,所以才等到現在。

“就為了……給我抽煙用?這貓是不是你自己磨的?”

“看出來了?左邊那只的嘴巴磨得有點歪,本來想重做的,但它和你生氣時還挺像,就留着了。”

“費這功夫幹嘛,你給我撅倆樹枝就行。”

“我見不得你受這種委屈。”

“喔……原來這叫受委屈啊。”

季庭嶼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囔,賀灼小心地捧起他的臉:“怎麽了?不喜歡?”

貓咪搖搖頭,摩挲着那對仿佛還帶着賀灼指溫的白玉小貓,只覺心髒變成了一只灌滿海水的瓶子,滿心的情愫快要沖破喉嚨,傾瀉而出。

“你可真能慣着我……”

就連這種破事兒都面面俱到。

賀灼笑了一聲,輕輕碰了碰他的額頭。

“我就你一個,不慣着你還慣着誰。”

季庭嶼鼻尖一酸,半醉半醒地把額頭靠在他肩上,尾巴從裙子的開口裏鑽了出來,給他比了一個蓬松的愛心。

比完尾尖一甩,愛心被拍到賀灼面前。

“回禮,賞你了。”小貓的口氣可傲嬌。

賀灼隔空抓住那顆愛心,好好地放進胸口。

“從哪學來的這些哄人的小把戲?”

“那我也不是什麽都不會……”

“只哄過我一個?”

不然呢,誰還敢讓我哄。

“我只喜歡過你一個,不哄你還哄誰?”

賀灼被這口蜜甜得心笙搖曳,像個剛談戀愛的傻小子一樣把他抱起來原地轉圈:“小咪,喜歡你。”

季庭嶼成就感爆棚。

心裏吶喊:Yes!Yes!就是這樣!我也可以調戲他了!

面上裝得風輕雲淡:“不就一句話嗎至于這麽高興嗎,大驚小怪。”

賀灼知道他肯定又在臭屁,也不拆穿。問他煙托大小合适嗎。

“合适,不過你什麽時候知道我手指尺寸的?沒見你量過啊。”

“那天晚上知道的。”

“嗯?哪天?”

“你給我打出來那天。”

“……”

“那今天晚上,我還給你打……”他超級小聲地說。

賀灼笑得促狹:“只給我打?”

“……咬也行。”

“還有呢?我這日子還越過越回去了?”

“……好吧,做、做也行。”

他羞得無地自容,賀灼就愈發得寸進尺,單手摟住他的後腰,指尖繞在那細細的腰帶上,沉醉的嗓音裹着夜風撩人心弦:“自己騎出來,願意嗎?”

“你!”季庭嶼窘迫得不得了:“都行都好!能不能別說了!你腦袋裏的廢料放出去都能把這大海染黃了!”

賀灼悶聲笑起來,一步步向後退,坐到沙發上,把季庭嶼帶向自己。

季庭嶼雙腿打開,坐在他腿上。賀灼握住他微涼的腳踝,藏進外套裏暖着。

“一個煙托就把你哄得這麽乖,我是不是早該把它拿出來?”他把下巴墊在貓咪發頂,像寵愛孩子一樣哄他。

季庭嶼酒精上頭,困倦地嘟囔:“我今晚想睡小睡袋。”

“嗯,怎麽想起睡它了?”

“就想了呗……”

“總共沒見你睡過幾次,我當你不喜歡。”

“沒不喜歡,就是我每次變回去你都咬我屁股。”他搓搓臉,被酒精慫恿着老實坦白:“晚上容易做想你的夢。”

“夢裏我都做了什麽?”

“夢裏、夢裏……”他閉着眼一下下點頭,聲音越來越小:“你喂我吃果子,我說我飽了你還喂,特別煩……”

“釀酒的漿果嗎?”

“不知道,我不認識……原來小貓也饞酒的嗎……”他皺着鼻尖悶在賀灼胸前的布料裏,輕顫的眼睫那樣濕潤,讓狼王的心輕易被貓爪俘獲。

“不僅貓咪饞,狼也饞啊。”

“啊?可是酒都被我喝光了……”

他擡起頭,眨眼間淌出兩滴淚來,就那樣霧蒙蒙地望向賀灼:“怎麽辦?”

“看你今晚的表現。”

身體被斜抱着放躺,一條腿架上肩。

賀灼吻他的眼睛、耳後,撩開唇瓣含他噙滿果香的舌頭,最後掀開他的裙擺,大手掐進那豐滿的軟綿。

純欲的白從晦暗的墨綠中生長出來。

嫩嫩盈盈的,從指縫間溢出。

“唔……別在這兒……”

貓咪小聲抗議,蜷起尾巴夾進腿裏。

賀灼只能把他打橫抱起,墨綠色長裙自臂彎間垂落,被風吹得一蕩一蕩。

“賠我吧,我把漿果給你,你給我釀出一點酒來喝。”

-

搖晃的大船,潮濕的包間,微醺的小貓。

比雪夜更适合幹一些互相溫暖的事。

季庭嶼今晚尤其的乖,騎在馬上被折騰得好可憐,淚水一串一串。

饒是這樣也不躲,騎不動了就讓賀灼把他綁起來。

兩條手臂被男人的皮帶綁在吊燈上,單薄的身體就變成一只鼓滿香風的帆,賀灼則是在他身下馳騁的小船。

賀灼今晚并不兇狠,他知道喝醉酒還願意滿足自己的小貓要被溫柔對待。

比起季庭嶼在情事上的及時行樂感覺至上,舒服了就要做個痛快,賀灼顧忌得要多得多。

要幹淨、要舒适、要安撫和擁抱、還要給他足夠動情的前戲和誇贊。

“好孩子,真棒,再乖一點,做得很好。”

“好,都給你。撐不撐?”

掌心之下是他微凸的小腹。

季庭嶼崩潰地哭喊出幾個字。

賀灼護着他的腰笑起來:“撐也要?”

“嗯,只給你,自己把腿抱着。”

手臂被放下來,握在掌心按揉,季庭嶼困得睜不開眼,縮成一團窩進他臂彎。

“吃得真乖。緩一會兒,再喂你一次。”

貓咪懶洋洋地甩甩尾巴。

本來都快睡過去了,卻在賀灼碰到他左邊耳朵時應激似的一抖:“唔——”

“怎麽了?躲我啊?”賀灼被他眼裏的防備刺傷。

“不是,我的花要掉了……”

季庭嶼摸摸自己的耳朵,那朵藍色瓊花還戴在他耳洞裏。

“花不能掉?”

這是什麽奇奇怪怪的講究?

季庭嶼卻很認真地說:“掉了,不吉利,會分開的……”

“好吧。”

賀灼尊重他這些古怪的執念,幫他護住耳朵上的小花,可骨子裏又忍不住作惡,讨價還價:“乖乖,再讓我兩次,我就不讓你的花掉下來。”

-

快到淩晨,搖晃的船帆才偃旗息鼓。

床單被揉得皺巴巴,季庭嶼趴在上面把臉埋進枕頭裏,賀灼則屈着一條腿坐在床下,幫他剪腳指甲。

兩人的衣服髒得沒法穿了,就脫下來随意丢在一邊,身上只穿着同款的底褲。

剪完指甲,賀灼站起身吻了吻他,轉頭往洗手間走。

“你去幹嘛?”

季庭嶼每次做完都這樣,有點離不開人。

“我擰條毛巾,幫你把背上的東西擦幹淨。”

“喔……其實也不着急擦……”

季庭嶼越說聲音越小。

“什麽?”賀灼俯身撐在他頸邊。

“我說不用擦……明天再弄吧……”

說完窘迫得不行,垂着耳朵像只濕漉漉的小狗。

賀灼卻聽出他話裏的可惜,好像那些東西的歸宿不該在背上。

“小嶼,你如果喜歡我的東西,以後每一次我都可以留在裏面,但是現在必須清理,不然你晚上沒法睡。”

“我才不喜歡呢!你少得意!”

季庭嶼憤憤地向後踢了他一腳。

賀灼笑出聲來,嗓音裏滿是餍足和雀躍。

他用熱毛巾幫季庭嶼擦幹淨後背,又換上幹爽的床單,把髒衣服丢進浴室。

本來還想幫人做個精油按摩,結果回來就發現床上的omega不見了,枕頭卻鼓起來一些,一只暖橘色的小貓球藏在下面,抱着自己的毛氈小狼睡得正香,毛嘟嘟的耳窩裏還夾着那朵藍色瓊花。

賀灼倚在床頭,唇線像月牙般彎起。

就那樣默不作聲地看了他良久,最後走過去把貓咪抱進掌心,小心翼翼地裝進睡袋裏。

房外傳來走動的聲音,還有人小聲說話,貌似在商量着怎麽打掃。

賀灼關上卧室的門,走到回廊外,“嘩”一下将最外面的推拉門打開,看到自己助理帶着幾名侍應在收拾甲板上的玫瑰花瓣,見到他連忙小跑過來。

“老板。”

“嗯。”賀灼罩着松垮的睡袍,頸間到鎖骨一層細汗,脖子側面還印着兩道貓抓出來的紅痕。

助理哪敢看,趕緊低下頭,拿了條毛巾給他。

賀灼接過去随意往脖子上一抹,皺眉看向打掃地板的侍應:“讓他們遠着點弄,裏面剛睡下,禁不住吵。”

“好的。”助理點頭如搗蒜。

賀灼剛要撤回去,就看到一地的玫瑰花瓣裏摻雜幾朵瓊花,忽然想起什麽似的看向助理:“我記得你是貓科?”

“不是的老板,我是一只浣熊。但我男朋友是貓科,您有相關的問題我可以幫您問他。”

“你男朋友是……”

“茂昌科技的太子爺。”助理驕傲地推推眼鏡。

“喜歡做鴨的那個?”

“……”助理的驕傲僵在臉上。

“好、好漢不提當年勇。”

賀灼無意打聽別人的私事,只囑咐他注意定期體檢,就撿起一朵藍色瓊花:“你幫我問問你男朋友,這種瓊花對貓科來說有沒有什麽特殊的意義。”

“據我所知是沒有的,除非它能做出很好吃的鮮花餅。”

“……”

“那如果是特意戴在耳朵上的呢?”

“耳朵上?左耳嗎?”

“對。”

“如果是這樣……”助理若有所思地看一眼他身後的卧室,再聞聞他身上的麝香味,露出頓悟的表情。

“您應該知道貓科求愛時,會主動給對方摸耳朵?”

賀灼點頭。

“那您知道如果對方同意的話會怎麽回應嗎?”

“不是摸耳朵?”

“當然不是!應該說不止。”

助理煞有介事地說道,神秘兮兮的。

“貓科是老土又自诩浪漫的生物,他們之間流傳着一種迷信的說法:誰要是答應貓科的求愛,就要摘一朵花別在他們的左耳上,如果花一夜不掉,就代表緣分一生不散,兩人就是一生一世的夫妻了。”

“但是據我所知,現在只有一些純情的小家夥才會相信這些。”

賀灼的心髒猛地下沉,幾秒之後,就像翻滾的海浪般不可遏制地震顫起來。

他想起季庭嶼剛才在床上的反應,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乖馴和虔誠。

還不惜答應給他用那樣羞恥的姿勢,就為了保住耳朵上的小花。

原來是臭屁小貓在暗暗發功,篤信着老土的傳說,期望和他做一生一世的伴侶。

還不好意思說給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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