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遠房表姑

遠房表姑

視線裏,一雙運動鞋走近了。

路聞杳視線緩緩上移,看見一條黑色家居服被一件灰色的毛呢大衣遮住一半,再往上……

他頭擡的有些費力,便站了起來,看清來人的臉,路聞杳有些驚訝,“你怎麽在這?”

牧冷川那張先天優勢明顯的臉沒有被那副難看的黑框眼鏡遮着,只是一頭不長不短沒個型的頭發還是讓路聞杳看的直皺眉。

牧冷川拿着牽引繩走過來給大白狗套上,靠近了,他聞到路聞杳身上的酒味,頓了一下,随口答道:“過年。”

“哦。”

喝了點酒,路聞杳沒什麽精神跟牧冷川攀談,只是點點頭,表示自己聽到了。

他還想再吹會風,就擡手朝牧冷川揮了下,“沒什麽事你就回吧。”

說完,他又低頭看向大白狗,四目相對,大狗一下子高興起來,哼哼兩聲擡起爪子扒到路聞杳身上。

“小朋友,我們有機會再見。”

路聞杳笑着揉了揉大狗毛茸茸的腦袋,語氣輕快。大狗都快跳起來了,咧着嘴想舔他的手。

後面牽着繩子的人眉頭不自覺壓了一下,輕輕扯了扯牽引繩,“小白。”

“你叫小白啊。小白,再見!”

路聞杳又重新跟大狗道了個別,說完便起身繼續散步去了,也沒想着再跟牧冷川說什麽。

一路晃悠晃悠,走到小區一處涼亭,路聞杳走進去坐了下來。

沒一會,又聽見了熟悉的哈氣聲。

“怎麽沒回去?”

牧冷川沒有回答,牽着小白在他對面坐了下來,小白熱情地蹭到路聞杳腳邊坐下。

“它這麽大只,應該叫大白才對。”

犬控路聞杳,在這個晚上得到了空前的滿足。

風向原因,路聞杳身上的酒味一陣陣往牧冷川鼻子裏吹,他食指橫抵在人中上,說道:“你喝多了。”

“還行,不多。”

路聞杳終于肯擡眼看向對面的人。

他的眼神清明,吐字清晰,倒确實不像是喝醉了。

這不免讓牧冷川想起上次慈善晚宴的事情,結合跟路父和路聞杳吃飯的那次路聞杳展現出的酒量,他已經可以确定慈善晚宴那次路聞杳是在裝醉了。

就為了和他表白嗎?

為什麽選那個場合?

對面的人全然不知牧冷川腦袋裏的想法,正對着小白絮絮叨叨:

“我們大白真可愛啊,我以前養過一只和你很像的小朋友,結果誰知道,那個丫頭竟然過敏。養了都沒有一個星期,它就被送走了。

不過現在好了,我想養幾只就養幾只,反正那個丫頭不在……

你說那丫頭一個人行不行啊?”

一人一狗被迫聽着他沒頭沒腦的念叨,沒幾分鐘就沒聲了,牧冷川看過去,這人竟然睡着了。

“路聞杳。”

他喊道。

對面人動了一下,眼角帶着微弱折射,一閃而過的晶瑩被牧冷川捕捉到,他心裏生出幾分疑惑。

“嗯?你還在啊?”

路聞杳迷迷糊糊醒來,這才覺得身上有些冷,搓了搓胳膊。

“你死在這我脫不了幹系。”

這話說出來,牧冷川自己都愣了一下。

剛才聽見那話,這是他腦袋裏出現的第一句回答,便真的就這麽說了出來。

對面路聞杳也是一臉揶揄,“可以啊,學的挺快。”

不知道是燈光的原因還是确實如此,他看見牧冷川的臉色暗了幾分。

“行,我要回家了,你先坐着啊!”

路聞杳伸了個攔腰,站起身來。

一陣眩暈感突然襲來,路聞杳晃了一下,趕緊撐住桌子。

這桌面怎麽是軟的?

手背傳來炙熱發燙的溫度,牧冷川看着手背上那只幹淨修長的手,默默把自己的手抽了回來。

路聞杳緩了一會,站穩跟牧冷川還有小白打了個招呼,往家走去。

牧冷川坐在涼亭裏,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語氣裏帶着訓斥對小白說:“不許再亂跑。”

小白望着路聞杳離開的方向,兩只前爪踩了踩,哼唧一聲。

-

第二天,路聞杳是被樓下的聲音吵醒的。

頂着一頭鳥窩在床上坐了一會,讓起床氣逐漸消散,路聞杳起身慢慢悠悠地穿好衣服,梳洗完畢,走出卧室。

剛走到樓梯口,底下的人都沒看清楚,一聲高亢的聲音喊着他最讨厭的稱呼,吓得路聞杳差點腳下一滑摔下去。

“哎呦,杳杳起這麽早啊!”

他也聽出來,剛才把他吵醒的就是這個聲音。

托您的福。

不知道來人是誰,路聞杳先帶上職業假笑。

“您來的也早。”

他回道。

九點半,确實夠早。

“跟你表姨打招呼。”

路母坐在單人沙發上,朝路聞杳使了個眼色。

“表姑,表姑。”

一旁的女人出聲糾正。

路聞杳掃了一眼,沙發上坐着一對中年夫妻,還有一個女生,表情看起來不太高興的樣子。

“你們好。”

路聞杳打了個招呼,在另一張沙發上坐下。

見到他下來後,那位表姑的話題就變成了“路聞杳小時候的那些事”,女人扯着嗓子拉着路母聊天,說的都是:

“你記不記得……”

“還有一次……”

路母臉上的笑容都快僵硬了,重複回應着“是嗎”,“我都忘了”,“哈哈哈”。

坐了一會路聞杳實在受不了了,說着“今天阿姨放假,我給大家切點水果吧”趕緊溜進了廚房。

沒過一會,路母也進來了。

“誰啊?”

路聞杳一邊切着芒果,一邊問道。

“不知道啊,早上九點不到就來了,說是你爸的遠房表妹,你爸晨練去了,我只能把人先接進來——你這刀工可以啊!”

路母看着盤中大小勻稱的水果,不禁對路聞杳誇贊道。

“對了,昨天跟你說的,今天別忘了跟你爸一起去走動走動。”

路母又開始叮囑拜年的事情。

“知道了知道了。”

路聞杳随口應着,突然想起昨天晚上碰見的人,有點後悔。當時怎麽忘記問住址了,這兩天還能去拜個年。算了,一會打個電話吧。

母子二人從廚房出來,路父也回來了,正坐在沙發上跟夫婦倆聊天。

無關緊要的天聊了一圈又一圈,表姑父這才說出真正的目的。

“小薇今年六月就要畢業了,現在這年月,工作不好找。我也是偶然知道這還有您這麽一位家人,這不就想着——”

“爸,我不用!”

表姑父話沒說完就被旁邊的女生打斷,表姑趕緊伸手拍了一下女生。

路父伸了下手,表示沒關系,“你叫……小薇是吧?”

“肖雨薇。”

女生回答。

“嗯,你們問過小薇的意見嗎?”

路父語氣溫和。

“年輕人沒吃過苦,目光短淺,能懂什麽?”

表姑恨鐵不成鋼地說,這句話一棒子打死一群,路聞杳在一旁聽着都不免皺起眉頭。

肖雨薇又想反駁,但是被表姑一個眼神瞪了回去。

“六月份畢業,現在應該要開始實習了對吧?那這樣吧,要不然就先跟着你表哥,他最近也是剛開始幹點正經事,都是年輕人,一起歷練一下。”

路父朝路聞杳揚了揚下巴。

肖雨薇看了一眼路聞杳,路聞杳正要回以一個微笑,就看見了小姑娘眼裏一閃而過的嫌棄。

這是什麽意思?

“那可太好了!杳杳這麽厲害,我們小薇跟着他一定能學到不少!小薇,快謝謝你表舅。”

表姑搡着肖雨薇讓她道謝,肖雨薇這才不情不願地說了句謝謝。

此行目的達到,又随意攀談了兩句,三人這才心滿意足地離開。

“我怎麽沒聽過你還有這麽個表妹?”

三人走後,路母問路父道。

路父看着新聞,随口答道:“我也沒聽說過。”

“行了,別看了,帶着路聞杳拜年去,都快中午了。”

路母氣地推了他一把,催促道。

路父看了一眼陽臺,“等那小子打完電話。”

這邊,路聞杳想打電話問問牧冷川的住址,結果第一遍打過去,對方直接挂了,第二遍倒是接了,路聞杳喜氣洋洋地說了句新年快樂,剛問了一句住址,那邊就挂了,連個新年快樂都沒回。

“**。”

路聞杳很有素質地自己消了音。

平複了一下怒氣,客廳裏路母已經在催促了,他只能先跟着路父先去拜年。

-

晚上回來,路父和路聞杳都喝了些酒,叫的代駕不熟悉路,在小區裏開了大半圈都沒找到,路聞杳撐着下巴都快睡過去了,眼前突然晃過去一抹白。

“停一下。”

路聞杳對代駕說道。

“我下去散散步,你把我爸送回,十八棟,往那邊走拐兩個彎就到了。”

給代駕指完路,路聞杳便下了車,朝那棟走去。

随着他逐漸靠近,院子裏的白色大狗也察覺了,站起身朝院門走了兩步,黑黝黝的鼻子一聳一聳辨認着來人的氣息,待确定之後,嘴就咧開了,興奮地要去門口,可惜被繩子拉住了。

“哈喽,大白。”

路聞杳跟它打了個招呼,看向裏面的房子。

窗戶中沒有透出燈光,也不知道是主人不在家還是早早睡了。

路聞杳看了一眼門牌號,記下之後又跟小白打了個招呼,便走了。

成功得到牧冷川家的樓號,路聞杳第二天早上就問路父要了一套金駿眉,帶着上門去了。

門口摁了一會門鈴,出來一位婦人,衣着簡單,面相看着淳樸和藹。

是家裏阿姨?

大過年的還不讓人家放假?

路聞杳腹诽。

“你是?”

婦人看着路聞杳有些疑惑。

“請問是牧先生家嗎?”

路聞杳想了一下措辭,好像只有這麽叫合适一些。

“是小川的朋友嗎?”

婦人問道。

聽見這個稱呼,路聞杳開始察覺到眼前這位的身份好像并不是他猜測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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