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重遇

重遇

“與你相逢時,似好夢可追。”

——《不二臣》

“你真要住這兒啊野哥,聽說你睡的這張床上昨天剛死過人。”

“你問問看,醫院的哪張床上沒死過人?我要曬太陽,之前那間一點光都見不着,被子都快發黴了。”

“行,那您慢慢收拾,我先撤了。”

次日清早,陳寂洗漱完畢後站在病房門口,在男生走出來時刻意避開了眼神。她心跳加快,雙手不自覺握緊,掌心滲出了汗。

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林驚野竟然也在這裏住院,而且要和她住同一間病房。

她該怎麽辦?要去問護士姐姐今天其他病房有沒有空出來的床位,然後請求她給自己換一間嗎?

她的視線不受控制地落在少年清瘦挺拔的背影上,忽然有些沒辦法移開。

心情複雜微妙,有點怕,但好像……又有點期待。

她的內心深處突然萌生了一種沖動——一種想要去試着和他相處的沖動。這種沖動很強烈,強烈到讓她即便心跳如擂鼓,也忽然很想繼續住在這間病房裏。

去接近他,去了解他。

陳寂用力深呼吸,努力讓自己的心情盡快平複下來,然後屏息凝神,放輕步子緩緩走進了病房裏。幸好兩張床之間有簾子隔着,林驚野看不到她,她也只能看見他躬身整理床鋪時輕微晃動的背影。

她松了口氣,動作拘謹地在病床上坐了下來,剛拿起床頭櫃上的礦泉水送到嘴邊,眼前的簾子就刷地一下被拉開。林驚野擡眼認真打量她,和她離得很近,讓她覺得自己仿佛一下跌進了他的眼睛裏。

她渾身一僵,呼吸滞住,而後捂住嘴劇烈地咳了起來,一口水嗆在了氣管裏。

“我們是不是見過?”他眨巴着眼睛好奇問。

陳寂喉嚨動了動,正想提起他們上次的初遇,忽然又聽見他說:“想起來了,今年中考全市第三,我在校刊采訪上看到過你的照片。”

陳寂沒再說話,眉眼溫和,回以淡淡微笑。

“對了,你叫什麽名字?我沒什麽印象了。”他問。

“陳寂。”她認真回答他。

“陳寂,”少年念了一遍她的名字,笑起來說,“好,我記住了。”

“我也是市實驗的,開學讀高二。”

“學長好。”陳寂禮貌打招呼道。

“不用叫我學長,我早上學一年,咱倆同歲,你直接喊我名字就行。”

“對了,忘記和你說我名字了,我叫林驚野。”

“嗯。”陳寂努力寒暄以示親切,“我在學校經常聽說你,你很有名。”

“你都聽說過我什麽?”林驚野忽然笑了,眼眸清亮,湊到她面前饒有興致地問她道。

“很多……”陳寂沒料到他會突然靠近,呼吸一緊,出于本能把身體往後挪了挪。她話還沒說完,就被推着治療車從病房門口走進來的護士開口打斷。

“陳寂,打針了。”

陳寂聞言連忙側過身,乖乖把一只手臂擡了起來。

“喲,真換到這間來了?”護士給陳寂的手腕綁上皮筋,回頭瞥了眼林驚野問。

林驚野嘚瑟地擡了擡下巴。

“向聰那麽粘你,你就這麽狠心把他給抛棄了。”護士搖頭嘆了口氣,“等他今晚回來肯定得找我鬧,沒準到時候都得在這個房間裏加個床。”

“也不是不行。”林驚野悠悠道。

“得了吧,你倆其中一個就夠鬧騰了,人家小姑娘眼睛發炎,得保證充足休息。把你們倆放一起,還讓不讓人家睡覺了?”

“他之前住的那間有個空床,你想搬過去嗎?”護士把針頭推進陳寂手背的皮膚裏,引起了些微的刺痛。

陳寂一頓,立刻搖了搖頭。

“就我那間破病房誰願意住啊,姐,你還真好意思問。”林驚野毫不客氣地拆臺。

護士被他惹怒,拿起托盤裏的針頭作勢要紮他,他連忙向後一躲。

“我隔兩個小時來給她紮一次針,要是發現你亂跑不在,我馬上申請給你換病房。”護士警告他說。

“隔兩個小時紮一針?”林驚野皺眉問。

“她這個病就得這麽紮,每瓶藥打完得間隔半小時,才能紮下一針,有問題嗎?”

林驚野盯着她的針孔,無奈聳了聳肩:“沒問題。”

護士紮完針便離開了病房,林驚野靠坐在床頭,從手邊翻開一本課外書随意翻看,又從枕頭下面摸出兩顆糖,撕開包裝紙放進嘴裏一顆,把另一顆扔進了陳寂的懷裏。

是一顆草莓牛奶味的阿爾卑斯糖。

陳寂垂下眸,怔怔看着懷裏的糖,正想和他道謝,就聽見林驚野先開了口。

“不用謝,跟我同病房的人,每天都有糖吃。”林驚野頭都沒擡,語氣輕松地說。

陳寂笑了,看見他懶洋洋地靠在床上曬太陽,一邊含着嘴裏的糖,一邊用手去翻閑書,神情悠閑得不像是來住院,到像是來度假。

他真的生病了嗎?

她有點不敢相信,哪有人生病會是這樣的?

林驚野大概發現了她一直在盯着自己看,突然也擡頭看了她一眼。陳寂全身一緊,這才意識到就這樣坐在他對面實在有些尴尬,于是決定把輸液架挪到床頭的位置,讓自己也靠在床上躺下。

她站起身,用沒有紮針的那只手去握輸液架,只是輕輕挪動了一下,架子底端就和地面猛烈摩擦,發出了刺耳的聲響,挂在架頂的輸液瓶一陣搖搖晃晃。

林驚野從書裏擡頭:“需要幫忙嗎?”

陳寂搖搖頭,本能拒絕了他。

林驚野繼續低頭看書,陳寂費力地挪動着架子,一下沒使上力,眼看着輸液瓶就要掉下來,林驚野連忙從床上起身,眼疾手快将輸液瓶穩穩扶住,卻不小心崴到了腳,低低嘶了一聲。

他的掌心蹭過她的手背,柔和冰涼的觸感,陳寂渾身僵了一瞬。

“我就不應該問你。”林驚野幫她将輸液架固定好後,伸手揉了下腳踝,低聲抱怨說。

陳寂眼睫顫了顫,想到他是因為幫自己才崴疼了腳,一句“對不起”正要脫口而出,就又聽見他說:“直接幫你不就好了,問你幹嘛?”

陳寂愣愣看着他。

“不用客氣,這屋就咱倆,以後互相幫助。等下次我找你幫忙的時候,你別拒絕我就行。”他笑眯眯地說。

陳寂不覺也笑了起來,點了點頭說:“一定。”

***

陳寂每天需要輸四瓶藥,因為患者太多忙不過來,護士特意提醒她在需要拔針時自己按鈴。然而今天在輸到第四瓶藥的時候,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等她睜眼醒來後,發現手上的針頭已經被拔掉了。

她旁邊的床位是空的,只有一本攤開的政治書,和一張寫了一半的高一政治試卷。

傍晚時分,夕陽浸透窗紗,潔白床面被染上了金色的細碎光影。忽然一陣風吹過,将床上的試卷輕飄飄地吹落到了地上。陳寂起身下床,彎下腰把試卷撿了起來。卷面上沾了灰塵,她捧起試卷輕輕地吹了吹。

試卷左上方的姓名欄內,行雲流水地寫着林驚野三個大字,黑色的行楷字跡,筆鋒利落流暢,極為隽秀漂亮。

“醒了?”護士推門進來換藥,問陳寂道。

“嗯。”陳寂站起來,把手裏的試卷放回到林驚野的床上,特意用政治書将它壓了一下。

“輸個液都能睡着,不是提醒你記得按鈴了嗎?對自己的事這麽不上心。”護士語氣嗔怪。

陳寂擡頭問她:“姐姐,你是怎麽知道我需要拔針的?”

“林驚野出去的時候和我說,讓我十分鐘之後幫你拔針。”

原來是他提醒了護士幫她拔針。

陳寂微微垂下頭,心中漫上了暖意。

“他去哪了?”她緊接着問。

“說是去樓下散步了。”

“姐姐,我能問一下,他得的什麽病嗎?”她繼續問道。

護士笑了,問:“你是不是看他不像有病的?”

陳寂誠實點了點頭。

“他有心髒病,先天的,手術都做好幾次了。”

先天性心髒病。

陳寂大腦倏地一片空白,即便她早就注意到過他白到略顯異常的臉色,今天早上在病房裏看見他時隐約猜到了他可能得了這方面的病,她也從來都沒有将這麽嚴重的病和他聯系到一起過。

怎麽會呢?

他這麽張揚的一個人,開朗陽光,自在灑脫,絲毫讓人捕捉不到生病的人通常會表現出的難過脆弱。而且,在一整天的時間裏,從來沒有一個人來這間病房看過他。

一個人都沒有。

她心裏忽然有點發酸,咬了咬唇,猶豫着問護士:“那……他的父母沒有來陪他嗎?我看他一直是一個人。”

“他父母離婚早,現在各自在國外呢,這次是他姨媽來給他辦的住院。”

“你不也是一個人嗎?”護士笑着說,“正好,你陪陪他,也讓他陪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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