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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寬敞的會客室裏, 女人一身得體的西裝，短發利落，化了工作妝, 不笑的時候看上去有些嚴肅。

可一見到扶婳, 那副不好接近的氣場頓時有了變化, 付穎和藹地笑着上前抱了抱她：“好久不見了。”

她往後退了一步，拉着扶婳的手仔細看了看，眼神滿是懷念：“越來越像你媽媽當年的模樣了。”

扶婳的媽媽并不是出身豪門，她的外公外婆都是大學教授, 在那個年代算是書香門第。原以為這樣的環境下培養出來的女兒也會走上教書育人的道路，可扶婳媽媽似乎天生反骨, 畢業後不顧家人反對一頭紮進了娛樂圈。

沒有任何的背景, 憑借着一股不服輸的勁，她從一句臺詞都沒有的路人甲演起, 只花了三年時間, 就讓李曼笙這個名字家喻戶曉。

而後幾年，她幾乎包攬了所有的獎項, 甚至成為了當年第一個和國際大牌DIANA合作的國內女星。

付穎那時候還只是DIANA在亞太區的一個設計師, 她所在的部門負責與李曼笙對接。原以為這麽當紅的明星多多少少會有點架子，可一段時間的接觸，付穎發現李曼笙這人雖然好強，實際性子卻很溫柔, 甚至在她陷入囹圄險些被辭退時，也是她主動伸出了援手。

兩人因此成為了關系匪淺的好友。

就在大家猜測下一個能火過李曼笙的人什麽時候才出生的時候, 她卻忽然在名聲正盛時宣布結婚退圈。

幾乎是所有人都覺得震驚和惋惜, 粉絲紛紛哭着挽留，可她從此以後再也沒在公衆面前露過面, 只有那些經典的影視劇提醒着人們當年昙花一現的存在。

付穎語氣是顯而易見的可惜，嘆了口氣：“算了，不說過去的事了，我們來聊聊這次的拍攝。”

DIANA主營高定禮服和珠寶，幾人共同商量過後，敲定了其中一款方案。

黑色的短款抹胸禮服，邊緣是不規則的設計，胸口的紗網處點綴着幾簇羽毛，用湖藍珍珠與衣服相連接，整體神秘而優雅。

裙子布料少，露出了大片的肌膚，寶石項鏈完美地讓留白處不顯得突兀。設計的妝容很重，黑色系眼影，暗紅的唇彩，耳墜的長流蘇垂到了鎖骨上方。

江琪原本還在擔心扶婳的顏駕馭不了這種風格，可等她從造型室出來後，江琪整個人眼前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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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婳睜圓眼睛的時候，小鹿眼會顯得有些溫馴。可此刻她慵懶地垂着睫，加上化妝師特意用眼線勾勒的形狀，讓她整張臉都有一種厭世感。

江琪驚豔地打量完，視線忽然落到了她胸口的疤痕上，蹙了蹙眉問道：“他們沒給你遮一下這道疤嗎？”

疤痕在左胸口，離心髒很近的位置，那是扶婳幼年墜崖時留下的。随着年齡增長，這道不大的疤痕其實并不顯眼，扶婳也就沒有去做手術祛除。

她搖搖頭，神色坦然：“我和造型師都覺得沒有必要遮，不完美本身也是藝術的一部分。”

江琪雖然不太理解，但畢竟DIANA的造型師是專業的，她點點頭：“行，現在去攝影棚吧。”

閃光燈耀眼，幕布前方，扶婳按照設計好的動作擺出造型。攝影師是從總部請過來的，對每個姿勢乃至細微的眼神都極為挑剔。

“不行不行。”格洛莉亞揮手暫停，走到臺子邊緣處，“我覺得這樣太虛無了。”

造型師和設計師紛紛圍過來，幾人似乎産生了分歧，将近半小時的争論之後，總算确定了結果。

這場拍攝臨近傍晚才結束，扶婳拖着快站得僵硬的腿從幕前下來，格洛莉亞滿意地迎上去擁抱她：“噢，我的缪斯，這幾張照片簡直完美。”

扶婳禮貌地笑了一下，格洛莉亞轉頭尋求其他人的認同：“付，你說是吧？”

沒得到回應，扶婳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付穎側對着她們站在鏡頭後方，回看着她剛剛拍的那一組照片出神。

“總監大人又在懷念她的缪斯了。”格洛莉亞小聲道。

扶婳收回目光，有些不解：“嗯？”

格洛莉亞想了想措辭，和她解釋：“每個設計者都會有屬于她獨一無二的缪斯，當兩人相遇後，她的作品才會被賦予靈魂。”

DIANA在國內市場發展近三十年，選的代言人都極富盛名，可被業內公認的最出彩的那組廣告，就是當年付穎為李曼笙做的設計。

李曼笙退圈後，付穎出了許多設計方案，但再沒有哪一個能超越從前。

扶婳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沒有去打擾她。

《俠義江湖行》處于待播階段，江琪沒挑到合适的劇本，因此扶婳這些天除了拍拍廣告，就是跟着劇組一起去宣發。

南城春日多雨，外面雨聲淅淅瀝瀝，微冷的空氣吹進來，室內驟然降溫。扶婳端着泡的熱茶走到落地窗邊，将半開的窗戶關上。

今天難得沒有工作，她睡到這個點才醒。傅知宴去上班了，扶婳拿着手機翻開外賣軟件，正思索中午吃什麽的時候，一條微信發了過來。

在侍應生的帶領下來到三樓，扶婳推開包廂門。複古風格的房間裏靠牆擺着一套桌椅，飯桌上已經上了不少菜，沙發形狀的木質長椅上，坐着一位穿青白色古法平裁旗袍的女人，氣質優雅大方。

與她相比，一身長袖闊腿褲，為了不被人認出來還戴着口罩帽子的扶婳頓時顯得過于随意。

她難掩高興地跑過去坐下，一說話語氣就有些像撒嬌：“媽媽，你怎麽來南城了呀？”

李曼笙收起手機，支着下巴笑道：“來看看你呀。”

扶婳眨眨眼：“我爸呢？”

“他啊，”李曼笙舀了半碗湯給她，“跟你爺爺吵架了，不敢過來，怕挨打。”

兩人許久沒見，扶婳忍不住和她分享自己這些天發生的事，只是說起去DIANA拍攝的時候，她語氣忽然低落下來：“我見到幹媽了，她說很想你。”

“是嗎？那我哪天去找她吃個飯。”

扶婳張了張唇：“媽媽，我不是這個意思。”

李曼笙擡頭看她一眼，放下筷子：“寶貝，你還是對媽媽退圈的事耿耿于懷是嗎？”

扶婳一直覺得李曼笙是在扶老爺子的施壓下被迫退圈的，老爺子很古板，看不上娛樂圈的人，因此當時扶婳去演戲時，差點沒把老爺子氣出心髒病來。爺孫倆冷戰了好幾個月，在扶爸爸兩頭的勸和下，關系才有所緩和。

“婳婳，你是因為想氣爺爺，還是因為喜歡演戲，才留在娛樂圈的？”李曼笙問。

扶婳一開始進圈确實有氣老爺子的成分在，可後來卻是真心實意地投入了這份事業。

她抿了抿唇，如實地回答。

“你看，你是因為喜歡才留下的，那你知道我當年為什麽選擇離開嗎？”

扶婳脫口而出：“不是因為爺爺嗎？”

“當然不是。”李曼笙挑眉，“我不想做的事，至今還沒有人能逼迫我去做。”

“你爺爺是不同意你爸娶一個明星，可你也知道你爸這人一向就倔，他當時跟你爺爺鬧得差點斷絕關系。”

李曼笙慢悠悠地道：“我退圈或許有這方面的原因，但最主要還是因為太寂寞了。”

她當時已經拿了幾乎所有的獎項，風頭盛到無人能及。想拍的影視劇都拍了，跟父母的賭約也早就完成，而且當時有資本想要操控她，李曼笙覺得自己再待下去，肯定會開始走下坡路，不如選擇激流勇退。

“我離開娛樂圈也過得很好啊，最初的兩年，我去考了滑雪證和潛水證，生了你之後，我跟你爸爸一起去環球旅游，去過雨林，見過極光，到達過最高峰峰頂。”

李曼笙和她細數這些年的精彩，扶婳卻抓住重點：“你們不是每次出國都說是去辦公嗎？”

李曼笙被問得一頓，察覺到露了餡，捂着唇尴尬地笑了笑：“哎呀，總不能什麽都跟你說呀，不然你有心理落差不想上學了怎麽辦？”

扶婳幽怨地看着她。

她小時候一直跟着爺爺奶奶在南城生活，這兩口子天天往外跑，扶婳問起來，奶奶就騙她說他們倆在為了讓她過上更好的日子拼搏。

年紀還小的扶婳對自己家多有錢沒什麽概念，只覺得爸爸媽媽好辛苦。因此她上學的時候雖然頑皮，但每次都很努力地考第一，生怕辜負了他們的期望。

“所以你這次來南城，也不是單純地來看我吧？”

“怎麽會呢，”李曼笙不愧是天賦型演員，面不改色地道，“當然是為了來看你，順便在這邊坐飛機出國了。”

扶婳覺得這話有些奇怪，可媽媽的眼神太真誠了，她一時沒多想，重點偏移地問：“這次又要去哪兒玩？”

“南極。”

“……”

扶婳開始擔心自己哪天聽到這兩人出事的噩耗。

李曼笙來南城要在老宅住，扶婳跟她許久沒見，有些黏她，非要跟着一起回去。

“你确定小宴不會有意見？”李曼笙調侃地問。

“他才不敢。”

李曼笙只在這邊停留一晚，扶婳很想念她，晚上抱着枕頭跑到她的房間要一起睡。

這一晚上，扶婳說了許多許多話，李曼笙笑着聽，輕輕撫着她的頭發。

淡淡的光照進室內，扶婳心頭似乎有個結被解開了，她窩在李曼笙懷裏，睡得格外安穩。

DIANA先前公布代言人的時候，不少網友質疑，畢竟扶婳的風格與前幾任代言人都不一樣。她長得好看，卻不是那種濃顏系，身高比不過前幾任超模，氣場似乎也不夠強勢。

直到這天晚上，DIANA的官博發出了代言視頻。

【DIANA：見證不一樣的力量<視頻>】

視頻開頭是一段黑色背景，一行白色的字出現在正中央。

[你是什麽樣子？]

随着如鼓點一樣的密集音樂聲響起，一行行字飛快地閃過。

[太矮了]

[身材不好]

[不夠漂亮]

[性格糟糕]

[太過平庸]

這些不好的評價如雪花一樣在屏幕中飛揚，音樂戛然而止，黑色背景從中間開始變亮，仿佛有人在黑夜中撕開了一道口子。

畫面中出現一個密閉的房間，幾面牆上的閃光燈全都彙聚在中間的少女身上。鏡頭從下往上，禮服上的細節設計在燈光下閃着細碎的光，璀璨而華麗。

放大的畫面清晰照見胸口處的疤痕，有些突兀地出現在白皙的皮膚上。然而自這道疤痕之上，繪了一朵玫瑰的圖案，根莖恣意生長，花瓣朝着左上方盛開，剛好與項鏈上綴着的寶石交相呼應。

少女驀然睜開眼，分明的輪廓淩厲而有力量，她眼神堅定，擡起手在虛空中握了一下。閃光燈齊齊熄滅，黑色屏幕上重新出現一行字：

[沒有人可以定義我]

【早日變富婆：我靠，這是扶婳嗎？風格變化好大，不愧是DIANA。】

【喜歡亮晶晶：被震撼到了，這次的設計理念好棒！】

這些天扶婳自帶熱度，DIANA的視頻一經發出來，立馬引起了關注。

評論區大多都震驚于扶婳的風格變化之大，以及誇贊這次拍攝的理念。

扶婳轉發了微博，江琪在這時候發了條微信過來催她複工：【明天來公司，有幾個不錯的資源，一起挑一下。】

扶婳回了個好，哀嚎一聲躺倒在床上。

傅知宴從浴室出來，見狀問道：“怎麽了？”

“不想上班。”扶婳哼哼唧唧，“上一個拍的劇才剛播呢，又要幹活了。”

傅知宴被她惹笑了，扶婳勾勾他的腰帶：“你為什麽這麽閑啊？你都好久沒出差了。”

傅知宴挑眉：“你想我出差？”

“不想，你出差我只能吃外賣。”扶婳坦誠地說。

他腰帶系得不牢，扶婳都沒用力就扯開了。傅知宴順勢握着她的手腕欺身而上：“那剛好，接下來一個月都能給你做飯。”

扶婳在初華有個獨立的辦公室，上午九點，她到公司的時候，江琪已經在裏面等她了。

“江琪姐，你怎麽來這麽早啊？”扶婳走過去放下包，往吊椅裏一躺。

江琪翻着手裏的文件，頭也沒擡：“八點半上班，你要是要打卡都算遲到了。”

扶婳撇撇嘴，心想那老板也算遲到。

“我看了看，最近沒什麽合适你的劇，但是有幾個綜藝不錯。”江琪将文件一個個遞給她。

“這個田園綜藝，種種菜做做飯。”

扶婳搖頭：“不想做飯。”

“那這個解密綜藝，跟密室逃脫有點像。”

扶婳拒絕：“懶得動腦子。”

“那這個實習情侶的綜藝，”江琪翻開，剛看了名字就扔到了一邊，“這個不行，誰給混進來的？”

“等等，什麽綜藝？”

江琪疑惑地“啊”了聲，随口解釋：“跟戀綜有點像，但是是提前配好對的，模拟情侶一起生活。這個你肯定不——”

“就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