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第49章
chapter 49
“秦卿?”
岑月邊往那邊走邊開口叫她,但歪着身體倒在花壇上的人完全沒有反應。
感覺不太對勁,岑月加快腳步,到人面前,才發現她似乎很難受,閉着眼喘着粗氣。
岑月蹲下,拍拍她的胳膊:“秦卿?”
人只是擰着眉哼唧了一聲,并沒有睜眼。
岑月擡手摸摸她的臉。
好燙!
岑月趕緊輕輕拍拍她的臉:“秦卿,醒醒。”
喊了好幾聲,終于把人叫醒。
“撐着點,我帶你去醫院。”趁着人還有點意識,岑月抓着人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把她扶起來。
*
大晚上的醫院急診科燈光通明。
岑月繳完醫藥費,拿了藥折回病房去找秦卿。在門口剛好碰到端着托盤從病床裏出來的護士。
看樣子似乎是剛給秦卿上完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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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月正想問問秦卿情況怎麽樣,但護士卻眼神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什麽都沒說,越過她就離開了。
岑月被看得有些莫名,心裏不禁嘀咕兩句,随後放輕腳步走進病房裏。
病房裏靜悄悄的。
秦卿還挂着點滴,不過人已經又睡了過去。
這個時間點,學校宿舍已經關門了,再加上秦卿現在這個狀況,她也不好離開。岑月輕手輕腳地把牆角的折疊床打開,看看挂在架子上的點滴,定了個鬧鐘,打算抓緊時間先眯會兒。
睡得迷迷糊糊的,岑月被兩聲咳嗽驚醒,一睜眼,看到秦卿起來像是在找什麽。
“要什麽?”岑月甕聲問。
“水……”
岑月爬起來,打開病房裏的燈,出去接了杯熱水回來。
一杯水,秦卿就着她的手一口氣就喝完了。
“還要嗎?”岑月不由問。
秦卿搖了搖頭。
岑月把空杯子放到床頭櫃上,回頭準備扶秦卿重新躺下。
岑月先前在花壇上發現秦卿的時候,她外套裹得嚴嚴實實。到醫院之後,醫生檢查都拉了簾子,岑月只聽醫生說秦卿身上有傷。不過好在傷不嚴重,基本都是皮外傷。
這會兒秦卿坐起來,只穿着裏面的衣服,被子也滑到腰間,岑月才終于看到了她身上的傷。
傷在脖子,雙手手腕。
看着秦卿身上的傷,岑月恍然明白過來剛剛那個護士為什麽用那樣的眼神看她。
默然片刻,岑月當做什麽都沒看到,伸手扶住秦卿:“時間還早,再睡會兒吧。”
“你這也太淡定了吧。”秦卿冷不丁冒出這樣一句話來,聲音帶笑。
“嗯?”
“你不都看到了嗎?沒什麽要問我嗎?”
“沒有。”岑月回答。
秦卿定定看着她。
察覺到秦卿的視線,岑月一擡眼,兩個人眼神直直撞上。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岑月不由開口問:“怎麽了?”
秦卿一笑。
她剛剛退燒,臉色還有些蒼白,但是這樣一笑,眉眼之間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秦卿往後靠在床頭,含笑看着岑月,唇輕啓,道:“你知道你這個人最招人的是什麽嗎?”
不等岑月說話,秦卿便繼續說道:“是感覺好像什麽都無所謂,好像……”
略一頓:“在你面前變成怪物也沒關系。”
“……可能因為根本就不是怪物吧。”
秦卿看着岑月,靜靜看着,唇輕輕動了動。秦卿往床的一側讓,躺下:“這上面比較舒服,要一起睡嗎?”
岑月一怔,恰好這時候手機鬧鐘響了,秦卿的點滴也快打完了。
“我去叫護士。”岑月轉身走出病房。
*
A大要在美術館辦一次畫展,已經在業內聲名大噪的喻洲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孫晗到工作室的時候,樓下沙發上滿滿當當坐了五個人,正抱着手機打游戲。
沒一會兒,這局結束,有人跟她打招呼:“晗姐。”
孫晗擡了下手,算作回應,找了一圈,沒見到自己要找的那個身影,問:“喻洲呢?”
“喻哥在樓上呢,忙着畫展的事。”
“不過,喻哥畫了那麽多畫,随便拿一幅去參加不就行了嗎?幹嘛還非得現畫一幅?”另一人好奇道。
“你懂什麽,這就是天才,天才就是靈感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呦,還會拽成語了,可以啊,進步了啊。”
“去你的!”
孫晗看人插科打诨笑笑,沒搭話,轉身往二樓走去。
喻洲不喜歡畫畫的時候被人打擾,孫晗就将動作放輕再放輕,悄悄推開門。
門剛推開一條窄窄的縫,畫室裏原本背對這麽而站的人回頭,看到是她。
“來了。”喻洲随口問了句,說完放下手裏的畫筆轉身去牆邊的盥洗臺洗手。
孫晗推門而入,一進門,看到那幅剛完成的畫,猛地頓住。
兩米左右高的畫布上筆觸線條恣意張揚,色彩绮麗詭谲,隐約勾勒出一張似佛非佛,似魔非魔的臉。
極度割裂,又莫名契合。
孫晗感覺那畫裏仿佛伸出一只無形的手,只一眼,便将她的心狠狠攥住。
直到聽到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孫晗才從畫裏抽神,回頭,問:“為畫展準備的?”
喻洲沒說話,算默認。
“取名字了嗎?叫什麽?”
喻洲雙手抄兜,看着那幅畫,臉上并沒有什麽情緒起伏:“還沒想好。”
孫晗再看看那幅畫:“這畫是在畫什麽?”
“看不出來?”
“感覺很複雜,人性?”
“不過別人的理解多少跟自己想表達的有出入,所以你是想表達什麽?”
喻洲忽而笑出聲來:“……那就當做是人性吧。”
孫晗驀地看向喻洲,又悄然收回視線,低頭抿唇笑而不語,片刻之後,輕應一聲:“嗯。”
*
今天外面雨下得太大,岑月就沒去圖書館。難得的,寝室四個人今天都在。
楊慧欣跟艾茜都還在睡。秦卿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帶着耳機打游戲。
岑月坐在自己的書桌前,開着臺燈看書。
光看自己的稿子看不出來本質問題,所以她打算換個路徑,先補充一些理論知識,然後再看稿子,也許就能發現問題了。
然而這個路徑進展得還是不太順利。
一本書她看了一半,用書裏的理論體系反觀自己的小說,理論跟成稿一一對應都沒有太大問題,照理說應該是一篇挺不錯的小說,但結果根本就不是這麽一回事。
感覺這個辦法多半也行不通,岑月忍不住嘆口氣。
“怎麽了?”
秦卿突然出聲,岑月吓了一跳。這才發現,秦卿只戴了一只耳機。
岑月搖搖頭,用氣聲說:“沒事。”
秦卿看了她一眼,沒有開口追問,不過沒一會兒,岑月的手機有新消息提醒。
秦卿:【怎麽了?】
秦卿:【跟我說說,說不定我能幫你想想辦法呢。】
岑月回複:【沒事。】
岑月:【只是看書看得有點累了。】
回複完這一句,岑月把書合上,關了臺燈,起身活動活動。一動,外套發出窸窣響聲。似乎被吵到,楊慧欣哼哼一聲,翻了個身。
岑月立馬停下動作,打開寝室門,去走廊上活動。
門虛掩着,秦卿見人就在門外,繼續打自己的游戲。
岑月在走廊上來回走了兩圈,又一圈走到走廊盡頭的樓梯間,外面的雨已經停了。
幾乎就是一夜之間,小花園的樹冒了一點點綠芽。那嫩綠嫩綠的顏色,看得人心情大好。
岑月一摸兜,手機跟鑰匙都在身上,直接下樓。
走在校園裏,才發現外面的人不少,明明是周末,但熱鬧得像是平時有課的時候。走着走着,岑月意外發覺那些人裏有些不是學生。
定住腳步,發現人群是在一個方向上去來。岑月順着那個方向看了看,像是美術館的方向。
岑月忽然想起那天在學校裏看到一張海報,說美術館這幾天有畫展。
都說藝術共通,說不定看看別人的作品,會對自己的作品有新的感悟。
岑月加快腳步往美術館走去。
美術館裏的人比她想象的還要多。
站在美術館的前廳,聽到旁邊人低低的談論聲,岑月終于知道為什麽這下雨天還有這麽多人來看畫展。
“聽說這次的畫展有喻洲的畫?”
“畢竟是A大主辦的嘛。我剛剛看到幾個像是要買畫的人,也不知道這次會賣出什麽價。”
“他的畫挂在哪兒呢?我們去看看啊。”
“我也不太清楚,不過,跟着人多的地方走,多半沒錯。”
岑月跟過去,遠遠看到那個展廳一大堆人,就想着先看看其他的畫。
直到中午飯點,那邊那個展廳的人才漸漸少下來。岑月走過去,繞過展廳中間的柱子,一眼看到挂在對面牆上的畫。
岑月腳步猛地頓住,直直地看着牆上那幅畫。
前面幾個人議論着。
“這畫我怎麽看着有點發憷呢。”
“這畫的是什麽啊?”
“晗姐,你跟喻哥關系那麽好,你知道這畫的是什麽嗎?”
“看不出來嗎?這很明顯啊,我當時一眼就看出來了。”
“晗姐不愧是晗姐,一眼就看出來了。”
“那我估計是不行了,看了這麽多眼都沒看出來,這畫的到底是什麽呢?”
“是人……”
“是媽媽。”
孫晗剛開口,話突然被人打斷。驀然回頭,看到一個愣愣看着畫的女生。
“媽媽……”
“好像是诶。”旁邊有不認識的人興沖沖附和。
聞言,孫晗臉色微沉,雙手抱臂,側過身問那說話的女生:“你說什麽?”
岑月被她的聲音一下拉回神,恍然反應過來自己剛剛把心裏想的話說出來了。見對方的架勢,岑月收斂思緒:“只是我自己的一點想法,不是說就是對的。”
孫晗“呵”地笑了聲:“當然不是對的。”
“你剛剛說什麽,媽媽?你見過誰會把媽媽畫成這樣的?就算是自己的看法,也至少應該符合基本邏輯吧。”
孫晗偏頭看向那幅畫:“這幅畫畫的是複雜的人性,立意宏大,可不是你說的什麽媽媽。”
岑月無意争執,對藝術作品的理解本身就是很個人的事,沒有多說什麽,默然轉身離開。
*
“哈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爆出一陣爆笑聲。
沙發那邊飛過來一個抱枕,剛剛還在哈哈大笑的一群人立馬收了聲。
被突然吵醒,喻洲從沙發上坐起來,臉色陰沉得快要滴出水,看着那邊一堆人:“想死嗎?”
衆人噤若寒蟬。
過了一會兒,有人賠着笑出來打圓場:“哥,有個特別好笑的事。”
喻洲看過來,滿臉寫着“最好好笑”的警告。
那人颠颠走過去:“剛我們幾個在美術館遇到一個女的,說哥你畫的那幅畫,畫的是、是,媽媽!”
這話一出口,一堆人又是一陣大笑。
但是笑着笑着,大家就不笑了。
因為喻洲的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笑意。
孫晗不由站起身。
剛剛說話的人,小心試探開口:“哥?”
“誰說的?”喻洲冷聲問。
一聽這口吻,衆人紛紛松口氣。
“就那誰,文學院的,之前在論壇上吵得很兇的那個。”
“之前論壇上的那個人就是她啊?”
“她好像是跟聞逸在一起吧。”孫晗看着喻洲,插了一句。
“對對對!哥,就是你之前說饑不擇食那個!”
喻洲眯着眼,似乎回想了片刻,随即笑出聲來。
跟在喻洲身邊久點的人都知道,這樣的笑,就代表有人要倒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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