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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方尋到家沒兩天，孔思跟虞姝芸都回來了。

三個人有段時間沒聚過了，但是過年各家都有數不清的團年飯要吃，只能忙裏偷閑擠出時間見一面。

方尋到的時候，孔思跟虞姝芸都已經到了。

挑的是個環境安靜的類似咖啡店的地方。來這兒的都是為了找個能坐的地方，坐着聊着天，所以喝的東西又貴又不好喝，三個人就點了一壺茶。

孔思：“感覺我們三個好久沒聚了。”

方尋：“想聚還不容易嘛，視頻裏天天聚。不過你這不是談戀愛了嗎？得給你們倆一點時間過二人世界。”

“哎呀。”說到男朋友，孔思就一臉嬌羞。

“看你這一說起易俊就春心蕩漾的樣子，怎麽樣，打算見家長了嗎？”虞姝芸問。

孔思一擺手：“你們倆都沒有見，見什麽家長。”

虞姝芸揶揄：“但我看某人已經有點急不可耐了。”

“我哪有？”

說完，臉皺成一團：“這幾天回來，出個門每個人都揪着問，我已經被問得煩死了。你們倆就饒了我吧。”

吐槽：“現在感覺過年越來越麻煩了。”

“也是，回來過年還得跟男朋友分開。”虞姝芸故意逗孔思。

孔思又羞又惱，氣鼓鼓地抱着虞姝芸往沙發上倒，笑鬧做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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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共場合，形象形象！”方尋憋住笑伸手過去想把兩個人分開。

孔思松開虞姝芸，捋捋自己稍微淩亂的劉海，眯着眼指指虞姝芸：“等着吧，等你以後談戀愛了，你看我怎麽收拾你。”

虞姝芸笑不停點頭：“嗯嗯，那你等着吧。老天爺都不一定等得到，你跟老天爺比命長，加油！”

孔思一噎，擡手點點兩個人：“一個二個都不談戀愛，真是不讓人省心。”

方尋笑：“你代表我跟姝姝出戰，加油。”沖她握握拳。

“阿尋就算了，現在在追求夢想，沒時間想這些。但是虞姝芸同志，你這樣是不是不應該？”孔思側過身面對着虞姝芸坐着。

虞姝芸保持着靠在沙發上的姿勢，語調跟姿勢一樣懶洋洋：“法律都沒有說我不應該，您啊，少操心了。”

“怎麽？在公司沒有碰到合适的？要不要我給你介紹介紹？”孔思湊過去。

虞姝芸推開她的臉：“我能把我自己的日子過好就不錯了。”

“大家快樂方式不一樣，別強求，咱們求同存異。”

孔思哼哼兩聲：“阿尋是寫小說就快樂，你是賺錢就快樂……”

“你是只要有易俊就快樂。”虞姝芸搶過話頭。

孔思又羞得氣鼓鼓，對着虞姝芸一陣撓。

“不過，談戀愛跟畫畫哪個更快樂？”等兩個人消停下來，方尋問孔思。

孔思從小學畫畫，加之二次元深度愛好者，從初中就一直說以後想要去做動漫。不過畢業之後，陰差陽錯，一腳邁進銷售行業。

孔思長長“嗯”了一陣：“……沒法比沒法比。”

“是哪個跟哪個沒法比？”虞姝芸追問。

孔思壞笑，不解釋，就慢悠悠說：“沒法比啊沒法比。”

虞姝芸手肘輕輕拐了下孔思：“跟你說認真的呢？”

又說：“我認識一個朋友有這方面的資源，可以給你當個介紹人，你想不想去試試？”

孔思：“……算了，再等等吧。”

虞姝芸：“等什麽啊？”

孔思：“等我再攢點錢啊，我可過不了阿尋那種日子。”

虞姝芸：“再等，再等是等你結婚吧？”

孔思：“一分錢都沒有，結什麽婚。”

孔思工資挺高的，一聽這話，方尋脫口而出：“工資不夠用嗎？”

孔思哈哈笑：“誰會嫌錢多啊？再給我翻個幾倍，我也能花光。”

虞姝芸轉頭：“你幹什麽？翻個幾倍都能花光？”

孔思：“吃吃喝喝玩玩樂樂~”

虞姝芸：“你還是稍微悠着點，掙錢不容易，就這麽花了你也不心疼。”

孔思長嘆一口氣：“掙錢一個月，花錢一瞬間，這是什麽道理？”

又忍不住感慨：“就我這個工作強度，現在拿命換錢，以後拿錢換命，最後不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什麽都沒落下？”

虞姝芸：“你那個工作加班是有點多，不行換個工作試試？你別到時候真把身體搞垮了。”

孔思：“垮了就垮了，還幹脆一點，省得我一天天提心吊膽擔心自己是不是得了這個病得了那個病的。”

“我要是得了什麽癌症，我就不治了。拿着錢，出去旅游一圈，把想做的都做了，把想吃的都吃了，人生沒有什麽遺憾，然後就回來等死。”

一句等死，聽得方尋忍不住開口：“你這瞎說什麽呢。”

“就算是癌症也分早期晚期，只要醫生沒說放棄的話，到時候綁都把你綁回去。”

“反正我是這樣想的，治病的錢還不如留着我去幹點我想幹的事。“

“想幹的事現在也能幹。”方尋說。

孔思笑着搖搖頭：“不現實。“

晚上方尋還要去吃個飯。

親戚家的團年飯，不得不去。

待到五點多，方尋說走，孔思跟虞姝芸也一起撤了。

從電梯裏出來，街上張燈結彩，到處都是人。

三個人在樓下又聊了幾句，然後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方尋晚上吃飯的地方在一個私家菜館，在二樓訂了包廂。

方尋來得算早的。給媽媽發了個消息，說自己已經到了，然後找了個角落裏的位置拿着手機看小說。

人慢慢來齊。

有人問，方尋就禮貌應兩句。

方尋跟媽媽坐在一起，爸爸被叔叔伯伯拉走在另一桌喝酒。

方尋把餐具拆出來，媽媽就往她杯子碗裏倒了點熱水：“燙一下。”

這邊說着，忽然包廂門一開，就像是扔了個炮仗進來，包廂裏瞬間就熱鬧起來。

“你們一家人再來晚點，我們就要把好的吃完了！”

“哎呀，我們早就出門了。誰知道路上堵車，堵到這個點才到。”穿着貂毛大衣的女人說起堵車就一臉的惱火。

“一猜就是堵車了，我們今天過來也堵了會兒。”

“這過年到處都是人。”

“可不是嘛！”

一屋子的人七嘴八舌地說起來。

剛進來的三個人，分成兩桌坐着。父子倆去了靠窗那一桌，女人說笑着在方尋這桌坐下。

“你這件衣服不便宜哦。”最開始搭話的女人摸摸了那貂毛大衣。

“反正沒花我的錢，兒子買的。”

“聽說濤濤考上公務員了？”

“班都去上了好久了，你還聽說？”

“那還怪我嗎？這種好消息你也沒宣布一聲。”

“哎呀，有什麽好宣布的嘛，又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事。”

“你裝，你繼續裝。考上公務員還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事？”

“我聽說老郭家的女兒也在考，好像沒考上。”另一個人插話。

“那我不知道，這種事你也不好去打聽。”

“小尋也回來啦？”

不知怎麽的，話鋒一轉，默默吃飯的方尋被點到。

方尋擡頭，應了句。

“什麽時候回來的啊？”

“回來有幾天了。”方尋答。

“去年過年也沒看到，果然是女大十八變，好像比以前還漂亮了。”

方尋只笑笑。

“這些小孩都是一年一個樣。像我家濤濤，本來以為他這輩子就那樣了，讀書也不行，從小就說看看小尋，向小尋多學學。死活是不行，誰能想到竟然把公務員考上了。”

“你現在是享福了。”

“享什麽福哦。對了，小尋現在是在幹什麽工作啊？”

話題忽然又落到方尋身上。

方尋捏捏筷子：“……新媒體。”

斜對面的人點點頭：“好像沒怎麽聽說，新媒體是幹什麽的？有編制嗎？工作穩定嗎？五險一金有嗎？”

方尋含糊說了句：“挺穩定的。”

“那工資肯定不低吧，兩萬有嗎？”

“我們這一大家子，就你從小就最聰明，這大學也是考得最好的，出來肯定好多公司搶到要。誰不羨慕你爸媽，有你這麽争氣的女兒，比我們家濤濤強多了。”

方尋說：“公務員現在也挺難考的，濤濤能考上也很厲害了。”

說完這句話，就像是刮獎終于刮到自己滿意的，話題終于從她身上移開。

桌上開始聊誰家孩子考上教師了，當了醫生了，或者在大城市好幾萬一個月，再者找個一個很有錢的婆家嫁人了。

方尋坐在旁邊，默默吃飯，也不插話。她愛吃蝦，剝好放到碗裏的蝦一個接一個。

方尋埋頭吃着，偏頭看了眼身邊默默幫自己剝蝦，偶爾才搭幾句話的母親。她想開口，但是母親只垂着視線剝蝦，全程沒有看過她一眼，方尋筷子夾着蝦頓了片刻，一口放進嘴裏，盯着面前的碗默默嚼。

在電影電視劇裏，那個與衆不同的人往往是主角。

他們的與衆不同在故事裏如此稀有，不僅讓他們成為了衆人矚目的存在，還獲得了命運豐厚的饋贈。

好像只要與衆不同就能閃閃發光，心想事成。而那些跟大多數一樣的叫随大流，庸俗。

可是現實是，故事裏那些一晃而過的時間，是現實裏真切的漫長。

在現實裏，與衆不同從來都不是通向光輝人生的通天大道，相反，在大多數情況下，這四個字是連帶着身邊親近之人一起墜向邊緣的魔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