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再遇
第42章 再遇
經歷了那麽多, 周流光以為自己早已成為一個泰山崩于前仍能面不改色的人。
可誰知道,那個人的名字卻重于泰山。
這晚抽了多少煙,喝了多少酒, 他都不記得了。
他受夠了她和江綏緊挨着, 她的裙擺就壓在江綏的大腿下面;
受夠了她眼睛彎成月牙對除他之外的所有人笑, 還喂葡萄給江綏吃;
更受夠了她為了少喝一口酒,甚至主動叫江綏“哥哥”,說“哥哥你替我喝”的樣子……
要知道當初為了從她口中聽到一聲“哥哥”,他廢了多大的勁兒。
可現在, 她輕而易舉就可以叫給別人聽。
他看到的這些簡直讓他嫉妒的發狂。
他看不到的呢?
想到這些,他就不斷抽煙, 不斷喝酒。
因為唯有尼古丁和酒精才能壓住他想抓住她的手腕, 把她帶走的沖動。
午夜十二點,大家散場。
江綏先出去了。
他借口上廁所, 跟随夏薰來到廁所門口。
她點了根煙抽, 嘴唇咬着煙蒂,低頭點火, 幾縷發絲飄飄然垂下。
他看着她的嘴巴, 抽煙的嘴巴。
感覺心裏被她的煙燙了個洞。
她還記得那晚嗎。
他說等畢業之後,要向她借嘴唇用用。
那時候不好意思直接說,但她應該懂吧,他想要的是她的初吻。
可是現在, 她的初吻還在嗎。
想到這,他覺得自己快死了。
他不怕自己沒有得到, 他怕她自甘放縱, 不是真心想失去卻失去了。
散場後他跟了她一路。
她住在一個滿是花樹的小區,看到那些花朵在夜風裏招展的時候, 他有一瞬間恍惚,她還是從前那個姑娘。
他想留住她,用盡所有的勇氣,問她:“能不能再愛我一次。”
她像是聽到什麽天大的笑話一樣,嗤笑:“再愛?周流光,你以為我愛過你?”
這語氣,與多年前他在天臺上說出“你以為我喜歡你”一模一樣。
果然,傷害她之後,他沒有一刻不在遭報應。
她走後,他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
想從前,想現在,也想以後。
她是恨他的嗎?
這一刻他竟然覺得被她恨也好。
被恨,就說明她心裏還有他。
恨他,好過不在乎他。
他的念頭很快就定了下來——他要重新追求她。
忘不了看到她第一眼,就想抱住她的沖動。
愛已經變成了心瘾,他戒不掉,也不想戒掉。
那就,繼續沉淪吧。
周流光回家後,周修福和周修瑞都已經睡了,偌大的房子裏一盞燈都沒開,他無聲上了樓,進到卧室,也沒開燈,就着月光,把澡洗了。
然後他打開了電腦。
今晚在“本色”,他從大家的聊天裏得知夏薰現在是一名歌手。
他打開搜索引擎,輸入她的名字。
打開音樂平臺,輸入她的名字,
打開社交平臺,繼續輸入她的名字。
他找到了她的各個官方社交平臺,從頭看到尾,包括每一條評論。連她那些活躍粉絲的主頁也都一一點開看完了,從細枝末節裏,他找到她的私人instagram。
他看到她這些年去過很多地方旅游;看到她畢業時的照片;看她曬出自己的第一把吉他;看她在奶奶的忌日時,發的長長一段悼念;看到她曬出媽媽親手給她煲的湯。
她過得比他好,他為此感到慶幸。
偶爾看到她和男生合照,他都要從點贊和評論裏再去查找那個男生的賬號,男生的賬號要是個人賬號的話,他就會從男生的關注和粉絲裏再接着搜尋蛛絲馬跡。
于是他一夜都沒有睡。
可絲毫都不困。
第二天早晨,該吃飯的時間,他終于進行到下一步——聽她的新專輯,看她的MV。
她的專輯名叫《野仙女》,主打曲《無題》裏面有一句歌詞是這樣寫的:
“你只有站在我夢裏的時候才無堅不摧,記憶裏的你早已面目全非。”
他聽罷陷入深深地悵惘。
後來一連幾天,他都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搜她的資料,聽她的音樂,查她的公司。
幾天之後,周修瑞出差,走到機場的時候才發現漏拿一份文件,他這才不得不出門,給他送過去。
從機場回去之後,他選擇了一條不堵車的路。
路過一家名叫“莫奈花園”的西餐廳,他忽然看到夏薰。
“莫奈花園”離夏薰所住的“繁花嘉園”很遠,她是為了工作才來的,要和一個音樂制作人吃飯。
其實對于音樂,夏薰沒有特別系統的學習過,大學時背着一把吉他就開始寫歌,擅長寫詞也能作曲,但是編曲卻還是個門外漢。
這次來見的制作人編曲能力很強,也創作過業內許多年輕歌手的專輯,老板薇姐特意給她打電話:“好好把握。”
她提前五分鐘到了餐廳。
這是她一向的社交禮儀,從不遲到。
然而制作人卻比她先到。
她來到之後第一件事便是道歉:“不好意思啊,陳老師您久等了。”
制片人戴銀框眼鏡,長得斯斯文文,一副文人模樣。
講話也很溫和:“我沒等多久,也是剛來。”說完又走到她那邊,幫她拉了下椅子,特別紳士說,“你坐。”
夏薰沖他颔了颔首,在他對面坐下。
随後就按部就班的開始點餐,制作人頗有吃西餐的心得,什麽好吃,要幾分熟,配什麽樣的紅酒,他都有建議。
夏薰是典型的中國胃,對西餐并不感冒,便任他做主,點了塊菲力。
她對制作人的第一印象蠻好的。
但是吃着吃着飯,就覺得不對勁了。
因為每次她想張口聊音樂的時候,他都會繞開話題,轉而去問她的年齡,在哪裏念書,還誇她長得漂亮,說“一看到你的臉我的創作欲就達到頂峰”,以及“女人漂亮的臉蛋就是男人的靈感缪斯”。
夏薰不傻,知道眼前的人是個什麽貨色。
但是就這麽走了,難免得罪人。
她想了想,應該給薇姐打一通電話,便假裝去上衛生間,拿了手機離開。
剛走到去衛生間的拐角處。
周流光出現了。
他擋在了她前面,聲音從她頭頂罩下來:“背着江綏和別的男人吃飯?”
夏薰沒想到會在這裏碰見他,左右看了一眼,問:“你怎麽在這?”
周流光淡淡說:“因為你在。”
夏薰:“……”
她不想和他說話,越過他想走。
他一跨步又擋在了她的面前:“那個人是誰。”
“和你有關系嗎。”夏薰嗤笑一聲。
“他長得不像好人。”周流光說。
夏薰看着他:“我覺得比你好。”
“……”周流光斂了斂眸,被她噎了一下,緩了緩才說:“再聊聊吧,那天晚上,你給我的時間太少了。”
“我沒時間。”夏薰不覺得自己和他有什麽好聊的。
“那你什麽時候有。”
“對你,什麽時候都沒有。”她不想和他一來一回打太極,只想趕快離開他的視線,伸手推了他一下:“好狗不擋道。”
卻沒推動他。
她悻悻把手收回來,他卻先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把她往牆上頂了頂,蹙眉說:“我是好狗壞狗你還不知道嗎。”
夏薰一愣。
那天還傷心欲絕,對她低聲下氣,怎麽今天突然就硬氣起來,一副把她當獵物的姿态?果然是周流光,絕不會任由別人出擊而無動于衷,他會反攻,攻擊起來甚至會比她更猛。
夏薰心裏升起細細密密如氣泡水一般的小雀躍。
就像他那晚低聲下氣哀求她“可不可以再愛我一次”時一樣,知道他還愛着她,還對她念念不忘,她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他越是痛苦,越是在乎,她就越痛快,報複起來才越有成就感。
夏薰視線落在周流光握着她手腕的手上,頓了頓,忽然把他往牆上一推。
整個人貼上去。
他一激動,下意識抓她更緊。
她踮起腳尖,湊上他的嘴唇,在還有兩厘米就要親上的時候,她喊了聲:“流光。”
周流光呼吸都停了。
因為饒是從前,她也很少很少這麽叫他。
他意亂情迷。
在随時有人會來的過道,在陽光正盛的午後,在明知危險的陷阱裏。
她把他的手從她手腕上拿了下來。
很輕易。
好像現在她想做什麽,他都沒力氣反對了。
接着她伸手摸上他的嘴唇,把他的唇形描繪了一遍。
很暧昧的動作,可她的表情特別的淡漠,就向是一個高高在上的人在給一條狗施舍憐憫。
做完這個動作,她特輕蔑一笑:“你太純潔了,下次跟我學學。”
說完,她放下踮起的腳尖,潇潇灑灑轉身離去。
他在原地感受心髒爆炸般瘋狂的跳動。
她的伎倆并不高明,但他偏偏輸的一塌糊塗。
久別重逢後的第二次單獨相處。
他和第一次一樣被她完虐,輸的徹底。
……
夏薰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周流光已經不在剛才那個地方了。
她很快回座。
制作人等的有點不耐煩,問:“你怎麽去那麽久。”
她露出歉意一笑:“突然來例假了,所以……”
有些話就是說一半才能表達出那個意思。
“哦這樣啊。”制作人表示理解。
夏薰端起紅酒,說:“薇姐之前交代過我,您時間很寶貴的,能在百忙之中出來見我,真的太感謝了,我要敬您一杯。”
制作人笑:“別客氣,我是看你有才華才來見你的,何況你還這麽漂亮,只要把握好機會,何愁紅不起來?”
這話裏的“機會”二字被加重了。
夏薰心裏頓時有股濃濃的不适感,但卻仍要笑:“好的,我知道了。”
她與制作人碰杯,喝酒的時候,餘光看到了對面角落裏的周流光。
一頓,嗆了一口。
倒還好,沒有失态,她用酒把咳意壓了下去。
這頓飯在十分鐘後吃完。
制作人要先走,說什麽“本來想帶你去錄音棚見見人的,但你這不是不方便嗎,下次吧”。
來例假和去錄音棚見工作夥伴有什麽沖突?
夏薰在心裏冷笑,表面仍然懵懂無知的樣子,笑說:“那下次吧。”
“……”
和讨厭的人說話真費勁。
把制作人送走,夏薰終于可以坐下來好好把眼前的東西吃完了。
她拿起刀叉,剛切了塊牛肉,都還沒放進嘴裏。
周流光又來了。
坐在了她的對面,面不紅,心不跳的,不知道還以為剛才和他吃飯的人是他。
夏薰沒給他眼神,始終把視線落在牛排上。
還好他比較安靜,竟然一句話不說,就一直看着她吃東西。
他的眼神并不灼熱,甚至很淡,可她還是多多少少有點不自在。
她拿起手機,點開微信,發了幾條消息出去。
才又繼續吃。
吃着吃着,當盤子裏還剩最後一塊牛排的時候,她的手機響了。
她看了他一眼,接起來,對方說了什麽,她回:“嗯,好。”就挂斷了電話。
最後那塊牛排她快速塞進嘴裏,随口拿起桌上的餐巾紙擦了擦嘴巴,拎起包便走。
周流光不急不慢站起來,跟在她後頭。
她出了餐廳的大門,站在廊檐下,眼睛四處張望着。
他出門後看了她一眼,才走過來:“我送你。”
“夏薰!”他的話還沒落,那邊就有人喊了她的名字。
是江綏。
她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踮起腳朝江綏揮手。
江綏一看周流光也在,就把車窗搖的更大,問:“流光,你怎麽也在?”
周流光眼眸沉沉的,看了眼正往江綏那兒走去的夏薰,莫名回了句:“我來約會。”
夏薰的背明顯僵了一下,但步子沒停。
江綏眼睛一亮:“我操?你背着我們幹大事啊?”他驚訝死了,“嫂子從西班牙回來了?怎麽也不說一聲?”
夏薰已經坐到了副駕駛上。
玻璃反光,周流光看不見她,卻還是往她的方向瞥了一眼:“她剛走。”
江綏說:“啊~那好吧,那改天約出來一起吃飯。”
周流光淡淡點了點頭。
“還走不走?”夏薰突然插話進來。
江綏扭頭看她一眼,又轉過臉對周流光一笑:“害,這位等不及了,我們先走。”
周流光問:“你們去哪?”
江綏問夏薰:“回家還是?”
夏薰不動聲色瞥了眼周流光,說:“要不去泡溫泉。”
周流光目光一沉,泡溫泉要穿什麽,他不是不知道。
江綏笑:“也行。”又問周流光,“你一會兒有事嗎,要不和我們一起?”
“……”周流光剛要說什麽。
夏薰搶先一步,撒嬌道:“泡溫泉這種事,不想要外人在。”
江綏一怔:“……”
周流光舔了舔唇,笑着點頭:“行,我不去,你們玩。”
江綏聳肩無奈向周流光一笑,這才帶着夏薰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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