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拉黑
第48章 拉黑
夏薰下了車。
沒走幾步, 就聽周流光的車轟隆隆開走的聲音。
她回頭看了一眼,只能看到他的車燈,很快彙入了湧動的車流裏, 分辨不清了。
這不是她想要的結局。
無論怎麽被她刺激, 他都還是死死不放手, 才是她想看到的結局。
還好,在下車之前,她故意把口紅從包裏拿了出來,丢進了他的車裏。
這是一個很适合再見面的借口。
她又往他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
剛才如此激烈的對峙過,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此時此刻她的心竟然出奇的平靜。
她在路邊打了輛車。
小區的櫻花快敗光了, 她仰頭對着無花的枝頭看了一會兒才上樓, 回到空蕩蕩的房間,按部就班的洗漱。
睡前護膚的時候, 她從鏡子裏認真的看了眼自己。
她想到那根被她塞到他車裏的口紅。
其實她今晚戴了十八子手串, 比起還需要從包裏掏出來的口紅,似乎手串更容易摘下放進他車裏。
可是只能是口紅, 其他任何東西都不行。
因為口紅對應嘴唇, 而今夜她偏又挑了話頭,聊起了初吻的話題。
所以這根口紅既是暧昧暗示,又是心頭一擊。
她對着鏡子苦澀一笑。
什麽時候開始,這樣的手段對她來說已是信手拈來, 連動腦子都不需要動一下。
她感慨自己變了,又慶幸自己變了。
只因她變了, 他們之間才不再是他單方面主導。
她擡頭看了眼牆上的挂鐘, 十二點了。
想了想,她到拿起桌上的手機, 解鎖,找到周流光的微信。
他的微信名字叫“夏”,她沒辦法看到這個字在他身上出現,于是一早就給他換了備注:那個人。
她點開他的頭像,輸入:【我的口紅是不是落在你車裏了?】
想了想,又加了幾個字,将這句話變成:【無意打擾,我的口紅是不是落在你車裏了?這根口紅我很喜歡,如果方便可以同城快遞給我,費用我出。】
打完字後,她默讀了一下,覺得滿意,點擊發送。
一個紅色的感嘆號冒了出來。
“我靠……”夏薰忍不住罵了句髒話。
他把她删了!
夏薰忍不住站起來在屋子裏踱步,好久沒有抽煙,這會兒煙瘾都犯了。
她赤腳走出卧室到客廳的包裏拿煙。
卻不知道怎麽了,她的打火機也點不起火。
她“嘭”一聲把打火機砸到地上,捂着頭嗚咽的蹲了下來。
……
後來一連三天,周流光都沒有在公司出現。
夏薰卻每天都要往公司跑,要寫歌,要和制作人一起摳新歌的細節。
由于她第一張專輯實在太過無人問津,所以公司對出第二張專輯比較心急。
還好她存貨夠多,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她在今年夏天發一張收錄四五首歌的迷你專輯是完全可以的。
這一天大家恰好在制作《香煙和草莓》。
夏薰喜歡這首歌,早在準備專輯之初就定它為主題曲。
可現在,她卻無法面對這首歌。
偏偏負責編曲的老師從韓國回來,他第一次看到最後幾行新添上的歌詞,評價道,那幾句詞是點睛之筆。
夏薰看着那些字,淡淡說明明是畫蛇添足。
她突然就沒有了創作的欲望,對于沒有狀态的歌手,大家都知道不能勉強,也就同意放她的假。
她拎包離開。
外面的太陽很烈,照的人眼睛都睜不開。
偏偏這個時候江綏來電話:“今天有空嗎?”
夏薰咬着煙,站在樹蔭下準備打車,懶懶說:“沒空。”
江綏愣了愣,說:“好吧,那不打擾你。”
說着江綏就要挂電話。
或許是直覺驅使,夏薰突然問了一句:“什麽事?”
江綏“害”了一聲,笑:“我差點就挂了,還好您又問一句。”
夏薰緩緩呼出一個煙圈,騎電動車路過的一群少年朝她看了一眼,仿佛她也是風景之一。
“流光的女朋友回國了,今晚想請大家吃飯,你來嗎?”
“咳咳……”夏薰猛咳了一下。
江綏問:“我天,你怎麽了。”
她淡淡說:“抽煙不小心嗆了一下。”
江綏笑:“我還以為你聽說周流光女朋友回來你激動的呢。”
“滾。”夏薰把剛抽沒幾口的煙摁滅丢進了垃圾桶。
江綏吊兒郎當的笑:“行行行我滾,不是……你晚上來不來啊。”又說,“來呗,聚一聚,吃個飯,挺好的。”
夏薰冷冷淡淡一笑:“怎麽,我現在是屬于不僅在你媽面前要裝成你女朋友,連你朋友這邊也得裝一裝?”
江綏忽然不說話了,靜了幾秒,就當夏薰以為通話出了毛病,準備“喂”一聲的時候。
江綏又開口:“說真的,其實咱倆假戲真做也不是不行。”
夏薰一頓。
這下變成她這邊沉默。
江綏很快笑:“哎呀好了好了,你放心我不會打你主意的。”
他忽然認真了幾分:“我呢确實貪圖過你的美色,但我知道你不會喜歡我,所以很早之前我就放棄了。”
“你怎麽知道我不會喜歡你。”夏薰笑笑。
“因為你喜歡別人。”江綏說。
夏薰一怔:“……”
江綏随性一笑:“我可是情場浪子,你心裏有沒有人我還看不出來?”
夏薰眼皮微微跳了一跳,莫名想問:“那你覺得我喜歡誰。”
“……”江綏無比認真的想了想才說,“我想肯定是那種溫潤如玉謙謙公子吧?反正看你見我和我身邊這群二世祖都嫌棄的跟什麽似的。”
夏薰微愣,随後失笑:“嗯……你說得對。”
江綏突然想到剛才沒說完的話:“對了,我之所以想讓你來,這不是因為夏之傑那孫子也在嘛,我最近新談了個妞,好巧不巧被他撞見了,哎呀我去,他最喜歡給我媽打小報告了……”
說到這,他的聲音很明顯變得咬牙切齒:“所以我就想說你今天過來,讓他知道你知道那女孩存在,一切都是誤會。”
他好像是換了個手拿手機,聲音忽然變小但又很快恢複正常,“不說你要是不來也沒什麽,我……”
“好,我去。”夏薰并沒考慮太久。
江綏給夏薰發來一個地址。
這地方離她家并不遠,正好還有空餘時間,她回家去洗了個澡,換了身幹淨的連衣裙。
這裙子是她随手在衣櫃拿的,可穿上後在穿衣鏡前看了看,才覺得有“精心打扮”過的意味。
連衣裙是短款的,淡紫色與绛紫色拼接的款式,細吊帶,胸口是羽毛設計,下擺垂下幾绺長度不一的流蘇,随着走動晃在大腿或膝蓋上。
所以在妝容上她沒有多費心,甚至連粉底液和眼影都沒上,只掃了腮紅塗了口紅,讓自己看起來有氣色即可。
有時候“看上去過于精心打扮”和“不想讓自己看起來是精心打扮過”,同樣都代表在意。
反正……就這樣吧。
她出了門,打車前往江綏所說的餐廳。
恰逢晚高峰,原本她走路只不過二十五分鐘的路程,這下在路上硬生生堵了半小時,偏偏那個路段又不能下車,夏薰暗罵自己笨。
總之最後姍姍來遲,等她到的時候,其他人都已經到了。
周流光和他的“女朋友”坐在包間最裏面,正對着門的位置。
因此夏薰第一眼就與那女人四目相撞。
那女人也深深望向她,一時之間,兩個人之間暗潮湧動。
然後夏薰有一瞬間恍惚,對面這個人,是不是也和她一樣,因為這個對視而回到了從前。
她沒想到,原來大家口中周流光的女朋友竟是黃芷寧。
這個遙遠又陌生的名字。
和眼前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在多年後終于重疊到了一起。
江綏給夏薰介紹:“這是黃芷寧,流光談了好幾年的對象。”
又轉而向黃芷寧介紹:“這是我對象,夏薰。”
夏薰和黃芷寧淡淡看向彼此。
很快,黃芷寧向夏薰伸出了手:“你好夏薰。”
夏薰頓了頓,也很快揚起禮貌的一個笑:“你好,黃芷寧。”
夏薰一直覺得人生就像一本書,她十幾歲的書頁密密麻麻全都是黑色墨痕,可黃芷寧這個人,明明只用寥寥數語一筆帶過,可留下的卻全是彩色字跡。
那時候的黃芷寧,小小年紀風情便已是渾然天成,眉宇之中滿是天之驕女的氣定神閑,如果用顏色形容,沒人比她更适合朱砂紅,如果要用比喻形容,她完全撐得起驕陽似火四字。
可現在的她與從前完全相反。
她穿了件白色T恤,藍色普通款式的牛仔褲,頭發在腦後低低紮起來,露出素面朝天一張臉,依舊是濃顏卻不再濃豔,全身上下沒戴一個首飾,也沒有化妝。
她現在是白色,最素淡的白,最無欲無求的白。
像月光那般輕盈的白。
反觀夏薰呢?
思及此,夏薰端起眼前的酒,一飲而盡。
她變得像從前的她,她卻變得像從前的她。
要不怎麽說命運弄人,她們都變成了與從前的自己截然不同的樣子。
“你這次回國還走嗎?”落座之後,夏之傑問了黃芷寧這麽一個問題。
“應該會走吧。”黃芷寧笑笑。
“什麽叫‘應該’?”江綏笑,“看來還是沒想好啊。”
黃芷寧攤手失笑:“好吧,準确來說是,會走。”
夏之傑問:“你做什麽工作來着?”
“我做青少年心理研究的。”黃芷寧說。
“哦,對,想起來了。”夏之傑連連點頭,“記得上次見面你一直在接電話,有個孩子想輕生,被你勸下來了。”
黃芷寧淡淡一笑。
江綏從桌下踢了踢周流光的腿:“我說,你倆總這麽兩地分居不是個事兒啊,你舍得你媳婦兒?”
周流光夾了口菜吃:“愛不是束縛。”
說得別提多理所應當。
包廂裏的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夏薰這才有光明正大的機會看周流光一眼,他穿了身和黃芷寧很配的衣服,可饒是白色的短袖,放在他的身上也穿出了不羁的味道。
他自始至終沒有看她一眼,好像她和其他人帶來的女伴一樣,他不熟,也不感興趣。
夏薰收回目光,在大家的笑聲漸漸停止的時候。
然後她起身去衛生間,走出了包廂。
剛走到女衛門口的時候,走廊拐角處出現了一個人影。
夏薰側臉看過去,幾绺頭發垂在肩頭,慵懶而妩媚。
黃芷寧頓住了腳,看着她,眼神像在欣賞又像在惋惜。
夏薰知道黃芷寧是刻意來找她的,便沒有裝不知道,走上前靠在盥洗臺上,背對着鏡子。
黃芷寧走到她身邊,面對面站在她面前,先是從鏡子裏看了看她肩頭的煙花紋身,才又看向她的臉:“你變了。”
夏薰目光沉了沉。
她說過,她現在的朋友,都沒有見過她從前的樣子,所以從沒有人說她變了。
可現在,終于有個故人,站在她面前,直言不諱說:你變了。
“你也變了。”夏薰回以這樣的評價。
黃芷寧愣了愣笑:“咱們倆說的話真的很符合很多年沒見的開場白。”
夏薰斂眸一笑,對此不置可否。
黃芷寧望着她。
印象裏,夏薰一直是那個在風雨裏顫顫巍巍的小白花,沒想到她現在變成了一棵樹,滿枝繁花盛開的樹,媚而不俗,婀娜多姿,風吹過搖曳一身風情。
但又好像不僅僅是這樣——她妩媚,卻沒活力;她慵懶,卻也淡漠。
有些問題就在喉頭,忍了又忍,還是問了出來:“你和他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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