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章

第 8 章

魏嬰看着他，眼神只有濃濃的悲傷，“是的，他死定了。我向你保證。”

得到魏嬰這句話，譚顯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這樣的笑容是魏嬰藍湛等人是第一次見到，“真好啊，我真傻，如果我早點想到這一招，我才不會建造一個新亂葬崗，我本來打算殺了他之後，再回去拼上生命度化那一切的，我本意不是如此。”

魏嬰點點頭，“我相信你。沒事的，你安心的去吧，去那些在乎你的人身邊，放下這裏的一切，好好休息吧。接下來的都交給我。”

譚顯就這麽笑着點了點頭，他輕輕閉上眼睛，“我真的累了啊，我娘，我姐，還有師兄，他們還願意原諒我嗎？我用他們的屍骨做了那樣的事？算了，我下去找他們道歉，一直一直道歉，一直……”

聲音越來越輕，越來越輕，譚顯就這樣死了，死在自己親生父親的手上。

“所以，你也一起去吧，只是他們願不願意原諒你，我就不知道了。”魏嬰看都沒看神色倉皇的姚宗主一眼，他剛拿出随便，溫寧就一拳洞穿了姚宗主的胸膛，“魏公子，他這樣的人，不配死在你手裏，我來便好。”

只一會兒功夫，兩個人死在衆人眼前。所有人看看譚顯，看看魏嬰，複雜的眼神看了這兩人許久，曉星塵率先發問：“阿羨，你是知道譚顯的打算的，你知道他打算以命換命，用自己一條命帶走姚宗主一條命？”

魏嬰點點頭。

“你瘋了嗎？你為什麽不阻止他？為什麽一定要走上這一步？你嫌死的人還不夠多嗎？你到底……”曉星塵吼得越來越大聲，宋子琛都攔不住他。

“你夠了，你看不出來嗎？是譚顯自己想死。”藍湛上前一步将魏嬰擋在身後，他對于這樣的結局也很意外，但他就是看不得魏嬰被別人指責。

“譚顯他快死了啊，”魏嬰從藍湛身邊離開，蹲在譚顯的屍身旁邊，用自己的袖子幫他擦去臉上的鮮血，“之前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就面露死色，他肺部傷得太重，這些年奔波勞苦，已經是行将就木、命在旦夕。”

“他自己也不想繼續活下去了，修煉詭道術法是他的最後一搏，勉強算是修煉成功，他也耗盡自己最後的生氣。如果我們不來，他真的會在殺人後回去，用最後的靈力度化他們。姚氏滅門，所以這是他這個從屍山血海裏爬出來的鬼，來帶走當初姚氏的‘幸存者’，這是他早已決定的結局。我，我也勸……我決定尊重他最後的願望。”魏嬰終于擦幹淨譚顯臉上的血跡，大家這才發現，譚顯其實還很年輕，可是這些年的生活在他的身上留下了太多的痕跡。

眉間已經皺出紋路，可見他這些年眉頭一直就沒有放松過。但是大概是終于得償所願了吧，最後他的面容再也看不見悲憤和愁苦。此時大家看過來，才發現譚顯其實長相還不錯，如果一直活着應該也能進入世家公子排名的前十名吧，雖然從他臉上完全看不出姚宗主的影子，他應該是更像他母親一些。此刻他靜靜的躺在那裏，進入最深最長久的休眠。他終于可以好好休息了，那些痛苦再也不能折磨他，他可以回到他母親和姐姐身邊，也許，還有大師兄也在等着他也說不定。

“我，阿羨，我剛剛太過分了。對不起，我誤會你了。”曉星塵在聽完魏嬰的話後，愧疚得不行。他不明白自己怎麽就忽然失控，居然連自己的師侄都不信任。

魏嬰笑着搖搖頭，“小師叔，不是你的錯。譚顯……算了，這事就這樣吧。接下來，我和藍湛、溫寧會把譚顯的屍骨帶回去，我想，他們應該都不願意葬在姚氏祖墳，所以我打算就把他們全部安置在新亂葬崗。至于姚宗主，我們把他交給姚夫人吧，影音石也給她複制一份，其他的……”

魏嬰下意識的看向藍湛，藍湛接過話來，“原版我們交給兄長就行，兄長會以藍氏宗主的身份将影音石公布給仙門百家，接下來就沒我們的事了。”

藍氏動作很快，宋子琛在新亂葬崗新砌的墳茔處念了七七四十九天的往生咒，等他們出山後，姚宗主的事情已經傳遍仙門百家了。現任姚夫人行事出乎所有人意料，她直接一紙替夫罪己诏認下了所有的指責，并且向仙門百家宣布，她将引以為戒，并以心魔劫起誓，絕不把兩個女兒和姚氏其他弟子培養成這樣不負責的人。仙門百家一片嘩然之際，姚夫人又做了兩件事，其中一件事，是将前任宗主夫人、和子女的牌位請回祠堂，并以妾禮參拜原配夫人。第二件事，姚氏年僅五歲的嫡長女接任姚氏宗主，因為年紀尚幼，暫時由其母親暫代宗主一職，待其成年後歸還。

所有人都以為小姚夫人領導下的姚氏宗門将要一蹶不振，不少人摩拳擦掌、虎視眈眈準備伺機出動、瓜分利益的時候，姚夫人卻把姚氏帶的一年比一年好。等交到她女兒手上時，姚氏已經比姚宗主在的時候要好的多得多。這麽說來，姚宗主這人追求了一輩子的好日子，如果他不是那麽自負高傲，多聽聽他前後兩任妻子的意見，說不定早就如願以償了。可惜……人世間沒有那麽多的可惜，他的路都是自己選擇的，咎由自取。

“阿羨，我們要繼續夜獵去了，師傅就勞煩你照顧了，就此告辭。”如同很多年前一樣，曉星塵和宋子琛繼續走上他們的道路，魏嬰、藍湛和溫寧目送着他們的背影一路遠去。

等他們走出視線後，藍湛輕喚魏嬰，“魏嬰，走吧，我們回去吧。”

“嗯，”魏嬰回以一個大大的，明朗的笑容，“藍湛，走吧，我們一起回家。”

三人回到彩衣鎮，首先帶着溫寧在彩衣鎮裏閑逛。彩衣鎮的百草堂裏多了一個年輕的女大夫，醫術精湛，美貌如花。這些天，這裏痛那裏痛來就診的小夥子多了不少，一向勉強糊口的老大夫笑得見牙不見眼，有事沒事颠兩下錢袋子，嗯，收獲不少。

溫寧在門口看着忙碌的姐姐，看了好一會，然後默默走開了。他走到魏嬰身邊還沒開口，魏嬰就打斷他的話，“溫寧，別急，我還有個驚喜，你先跟我們走。”

在後山抱山散人處看到和自己如出一轍的身體，溫寧這下子徹底不會說話了。魏嬰也沒有催他，只是讓他回去想一想，這是他的事情，他需要自己做決定。“好好想一想，想多久都沒關系，十年八年你家公子我都等得起。慢慢來，不要急，想清楚了就行。”魏嬰拍拍溫寧的肩膀，“放心，你做任何決定我都支持到底，但我要說清楚的是，一旦你回歸人身，鬼将軍的實力可就沒有了，再有事你可別給我傻傻的往前沖，別到時候給人打得鼻青臉腫的。不過沒事，修行就是了，這個身體的資質比你原來的還好，你的經歷磨練了你的心性，我相信你也會進步很快的，就算不如鬼将軍，但是想保護阿苑和你姐姐還是綽綽有餘，你自己抉擇吧。”

溫寧木呆呆回到他的小屋裏，一進去就是五天。魏嬰很沉得住氣，在他看來，溫寧平常看起來也不是多果決的人，想個十天半個月能有決定幾乎不可能，他是真的做好溫寧花上一兩年想清楚的準備了。結果思追、景儀不知道，他們只知道溫叔叔回來後把自己關在屋子裏不出來，還以為是譚顯的結局讓他很難過。

思追、景儀這幫小的，雖然只參與了最開始的那一段，但他們通過澤蕪君發布的那部公告和影音石的記載，也了解了全部的事情。和仙門百家其他人不同的是，思追、景儀是親眼看見那座新亂葬崗的，他們雖然只走了一半就退出來，但至今有時候在夢裏再現，還是會被吓醒過來。

那裏是死氣彌漫之地，那裏是陰煞逼人之境。他們是親眼看到，親身體驗過的，他們雖然對姚宗主所作所為不恥，但對譚顯的做法也不能接受。為了複仇，用自己至親至愛的人的屍骨做法陣的基石築造了新亂葬崗，那裏的屍骨冤魂成千上萬，用這麽多人的犧牲去複仇，那些被無辜牽扯其中的人呢？他們的冤仇又應該向誰去讨要呢？縱使事出有因，縱使命運無常，但譚顯的做法還是觸犯了思追和景儀的底線，譚顯可憐但不無辜，他們反正是不會與之成為朋友的。

所以思追和景儀看到溫叔叔那麽難受，他們覺得溫叔叔是不是想到自己曾在夷陵亂葬崗過過的日子了？又或者真的是同情心太泛濫，為譚顯難過？思追和景儀打着夜獵的旗號把溫寧拖出門，又招來歐陽子真，金淩也自發前來，四小只就這麽拉着溫寧在外面游蕩了三個月。

三個月後四小只各回各家，思追一回來就交上厚厚的夜獵筆記，景儀悶在屋子裏淚流滿面拼命補筆記，溫寧則主動來到靜室。魏嬰本來和藍湛在院子裏一個喝酒一個品茶，看到溫寧進來，藍湛主動回到屋子裏，讓魏嬰單獨和溫寧說說話。

東拉西扯一通，溫寧主動把話題引到決定上，“魏公子，我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