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陽光中學

陽光中學

林辰淵沉默地看着光屏面板上Y發來的信息，随後裝作什麽都沒發生一樣關上了光屏面板。

身後傳來何以夢的聲音：“林老師！”

“來了。”林辰淵轉過頭，卻只看見了何以夢一人，并沒有俞慕槐的影子，“……俞慕槐呢？”

“不知道啊。”何以夢腳步一頓，“我醒來就在二樓了，本想着先來一樓看看有沒有人，就正好碰到你了，還沒來得及去找俞慕槐……怎麽了？”

“這場景莫名的眼熟……”林辰淵嘆了口氣，“一般來說，在這種時候落單可不是什麽好事……走吧，救人走。”

……

與此同時的四樓，俞慕槐緩緩坐起身，沉默地與女鬼對視。

兩人默契的沒有任何動作，就只是大眼瞪小眼地對視着。

……這麽幹坐着也不行啊。

俞慕槐悄悄動了下腿，剛準備試着站起身，清脆的鈴铛聲便瞬間響起。

俞慕槐：“……”

女鬼示威般向前走了一步，但也僅僅只是一小步而已，再沒有任何動作。

得，這下看來走是別想走了，坐等林辰淵來救援吧。

他是真不敢動，女鬼那速度他是見識過的，萬一他剛站起來女鬼就猛地跑到他身邊，擡手把他頭咔地擰下來怎麽辦？

倒不如先就這樣等着，看女鬼接下來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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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閑着也是閑着，俞慕槐垂頭看着手中的那張紙條，細細品味着那七個字。

顯而易見這應該就是打開樓道門的關鍵線索，如果密碼是七字密碼的話那就是這個了。

可他不明白，在甘雲的微博裏，吃人鬼因為嫉妒小女孩，所以将小女孩抓走發瘋地折磨她。

那如果面前的女鬼就是吃人鬼的話，為什麽女鬼如今并沒有折磨他們，甚至待他們異常的溫柔。

除了偶爾的追逐和不講道理地拉你進畫像外，最出格的可能就是在樓梯裏吓人和假扮成別人騙人，嚴格來說是一根頭發絲都沒動他們。

但按照女鬼的速度和僞裝技能來說，殺他們輕輕松松，跟碾死一只螞蟻一樣輕松，畢竟他和何以夢連像樣的武器都沒有，除了面對林辰淵來說可能會有些棘手。

那麽女鬼為什麽至今都還沒對他們動手？

在教學樓裏逛了這麽久，這個疑問一直徘徊在俞慕槐心頭。

他們違反了規則是必死的，俞慕槐清楚這一點，而且殺了他們應該是系統下達給女鬼的指令。

如今關鍵線索已經被俞慕槐拿到手，女鬼再不動手就真的來不及了，可她為什麽還願意在這裏跟他大眼瞪小眼地浪費時間，就不怕林辰淵破解密碼直接走嗎？

還是說，女鬼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殺他們。

這個猜測太大膽了，以至于俞慕槐專心于思考，沒有發現一點點漫過來的血水。

女鬼微微動了動挂在腰上的鈴铛，布滿傷疤的臉上露出一個意義不明的笑容。

如果這麽想，那麽之前女鬼的一切可疑行為都有了解釋。

并不想殺他們，只是為了來糊弄系統發布的任務罷了。

但這又為什麽呢？

俞慕槐換了個思路：在畫像裏他就猜測過，女鬼把他們拉進畫像的行為是為了拖延時間，方便外面楚凡等人翻江倒海地鬧，為了以防他們打擾楚凡的計劃系統才把女鬼派來。現在看來确實是這樣的。

但不可否認的是，系統給女鬼下達的任務裏絕對有殺死他們這一條，因為他們違反了規則。

但為什麽女鬼至今都還沒有動作呢？

俞慕槐想的頭疼，索性換個姿勢繼續想，結果手剛一動，就摸到了地上的血水。

俞慕槐：“……”

不到五分鐘的時間，女鬼你幹了什麽？

俞慕槐轉過頭便看到滿樓道的血水，他恍然大悟：

這不就有動作了？這是打算淹死他呢。

鈴铛聲響起，女鬼踏着血水一步步緩緩走來，醜陋的臉上依然帶着笑容。

俞慕槐遵循一個原則：敵不動我不動，敵動我也動。

所以當女鬼邁出一步的時候，俞慕槐便猛地爬起來，飛快跑向樓梯口。

之前他大膽猜測女鬼并不想殺他們，是因為女鬼至今都沒有任何動作，但現在女鬼有了，鬼知道女鬼下一刻會不會直接掐死他，總之先跑為敬。

一個樓層裏總共有兩個樓梯口，俞慕槐很不幸，離兩個樓梯口都很遠。所以當他剛跑出去半米，就聽到身後傳來刺耳的鈴铛聲時，近乎是頭皮一麻。

完了，這次是玩真的了。

因為樓層裏已經布滿血水的緣故，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俞慕槐的速度。身後有女鬼追着，急得他恨不得化身火箭直接飛過去；又因為怕跑太快摔倒，只能老老實實地跑，反倒是更着急了，心跳聲震耳欲聾，

離樓梯口還有一定距離，身後的鈴铛聲卻越來越近，近乎是在耳邊徘徊着。

血水打濕了褲腳，涼意如一根針刺地腳腕鑽心的痛。

但是現在也顧不得這些了，因為俞慕槐猛然間想起那次在樓道裏看見的那幅畫。

整棟大樓裏挂着無數畫像，大部分都是女鬼的畫像或者風景畫，但唯有那次俞慕槐在樓道裏看見的畫像裏的主人公不是女鬼。

而是一個五官清秀的女初中生。

俞慕槐記得很清楚，畫像裏的女孩子笑容如花般燦爛，像陽光一樣溫暖。可随後那個女孩子便化作了女鬼的模樣，清秀的面龐上布滿傷疤。

那是個如花般燦爛的女孩子，最後卻化作了怨氣纏身的女鬼。

俞慕槐想着。

如果最開始他的思路就錯了呢，如果女鬼其實并不是吃人鬼，而是那個無辜受害的小女孩呢？

這個猜測比女鬼并不想殺他們還要大膽，但俞慕槐卻突然莫名地靜下心來，仿佛釋然一般。

這時俞慕槐已經跑到樓梯口，他隐約看見林辰淵的影子出現在樓梯上。

他決定賭一把。

鈴铛聲在逼近，俞慕槐卻平靜下來。他轉過頭看着發瘋般跑向他的女鬼，輕聲說道：“吃人鬼和小女孩。”

“你是小女孩吧。”

近乎是肯定般的聲音落地，濺起一絲水花。

女鬼緩緩止了腳步，站在血水中擡頭笑着看着俞慕槐。

俞慕槐緊張地看着女鬼，已經做好了萬一賭輸了撒腿就跑的準備。可他等了許久都沒再見女鬼有任何動作，而是依舊笑着看着他。

俞慕槐看的很清楚，一滴晶瑩的淚珠從女鬼眼角落下，劃過布滿傷疤的臉龐，最終滴落在血水中，沒有濺起一絲水花。

女鬼還在笑，眼淚卻再也止不住，笑的笑的便哭了。

她醜陋的笑容漸漸與女孩燦爛的笑容重合。

從四年前起，她就不再是小女孩，而是女鬼了。

她被老師猥｜亵，被同學欺淩。她高聲呼救卻被說成矯情，她滿身的傷疤被說成裝。

她閉上眼都能感覺到那些肆意游走在她身上的手，拼命捂住耳朵卻依然能聽見那些辱罵她的聲音。

她覺得自己好髒，所以她逃課去海邊，想用海水洗淨身上的污垢。

但她沒有成功，可能是因為連大海都嫌棄她吧。

所以她跑到天臺，去尋找風，去擁抱風。

當她肮髒的身體終于被摧毀後，她的靈魂就會化為一縷風，漫游在世間中。

……

女鬼笑着，擡手扔了那鈴铛。

随着鈴铛落地發出的悅耳的聲音，女鬼的身體漸漸消散。

她成功了。

在她死了的四年後，她終于成功了。

＊

俞慕槐靜靜地看着，他看着女鬼扔鈴铛消散的全過程。

但同時他也看見，随着女鬼身體的消逝，随後出現的是那個女孩。

女孩如畫像裏一樣，烏黑短發垂下，頭頂上立着一根呆毛。女孩咧嘴笑着，是發自內心的笑容，眼裏閃爍着點點光芒。

俞慕槐一眨眼，那女孩的身影便也消失了，只留下躺在血水中的鈴铛。

……

林辰淵來的很少，正好目睹了俞慕槐揭露女鬼身份的全程。

他靜靜地看着女孩的身影一點點消散，随後揮手打開光屏面板。

之前天堂島的主人一直是雪蓮，管理輪回通道的人也是雪蓮。如今天堂島的主人變成了他，管理輪回通道的職責便也轉移到了他身上。

他将本該消除記憶繼續去當npc的女孩扔進了輪回通道裏。

本來就該是這樣的，女孩生前就受了那麽多委屈，死了還不能去輪回，沒道理。

林辰淵這麽想着，看着光屏面板上顯示的輪回通道。

在輪回通道裏與女孩的名字一起并列躺着的，是時柳和時酒。

他們也該去迎接自己的新生了。

林辰淵沉默地看了那兩個血紅的名字許久，關閉了光屏面板，擡頭看向俞慕槐。

他沒有看見的是，那三個本該去輪回的名字，突然閃爍了一下，随後名字逐漸變深變黑，最終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

“俞慕槐。”

俞慕槐還呆愣着，就聽到林辰淵呼喚他的聲音。

他眨眨眼，沉默地蹲下身撿起躺在血水中的鈴铛，調整好心情後轉頭笑着說道：“林老師，你來啦。”

林辰淵伸向他的手一頓，一瞬間所有想要說的話都哽在了喉嚨裏。

“走吧，我們去開門。”俞慕槐狀似無意地說道，他們在教學樓裏耽誤了這麽長時間，他并不想再讓林辰淵因為擔心他而浪費時間，“何以夢呢？”

“在另一個樓梯間裏，我們約定好了，如果找不到你就先回一樓，她應該已經回去了。”林辰淵垂眸斂起眼裏的失落，淡淡道。

“好，那我們走吧，別讓何以夢等太久。”俞慕槐點頭道。

說完俞慕槐就邁腿走，走了兩步又像突然想起什麽，轉身拉起了林辰淵的手。

俞慕槐拉着林辰淵，兩人都互相沉默着，唯有十指相扣的手無聲地訴說着他們藏在心底的愛意。

＊

何以夢本來焦急地望向樓梯口，看到熟悉的兩個身影後松了口氣，又在看到兩人十指相扣的手時呆住，滿心只有一句話：我靠林老師速度這麽快？

俞慕槐疑惑地看了眼石化的何以夢，大步走到樓道門前查看密碼鎖。

“是七字英文密碼。”林辰淵提醒道。

“如果是之前我還會以為密碼是CRGHXNH，就是‘吃人鬼和小女孩’的首字母，但是現在不一樣了……”俞慕槐心中已經了然，揚眉毫不猶豫地準備輸入密碼，“如果女鬼就是小女孩的話，那麽這棟困住她的教學樓的密碼就應該是XNH。”

話音落下的一瞬間，密碼輸入成功。

咔嚓一聲。

密碼正确，樓道大門應聲而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