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她在生命之上

她在生命之上

時間真的很快，不聲不響，十九年都過去了。

風過枝梢，秋葉紛落。

她就站在我眼前。

駝色大衣，漆黑皮靴，烈焰紅唇還燙了波浪卷，手裏那支包應該很貴吧。

雙手插進兜裏，與我同樣般的茫然而不是驚異的相視着彼此。

自2021年7月16最後一面後，我沒想過十九年後的今天能和她相逢。

我和她的身旁都站了人。

沈聞棠對她旁邊那位男士說了些話，向我使了個眼色，獨自去到了江邊看景。

“你們認識？”

“初中同學”我将手中裝着蔬菜水果的袋子給他，“拿着，我去和她說兩句話。”

方衡謙接過這沉甸的，我和他的晚飯。

我走向她，用了七步。

她應該過得很好吧，穿的用的都不差吧。在我的餘光間，她還是很耀眼。我不敢低頭，目視着遠方的江河，黃昏下波光粼粼的。我身上這件白襖已有些泛舊，穿了很多年了，跟她比起來真是差遠了。

遲遲不見她開口，那就只好我先了。

想來他身旁那位男士，戴着金絲邊眼鏡，穿着黑色外套，光是看着就覺得學富五車事業有成，多半是個上流社會的高知吧。

和她挺配的。

我轉頭瞥了一眼，随即道，“交男朋友了？”

“哦，同事”沈聞棠平淡的說，“你呢？”

“結婚了。”

即便是現在和她如此近水樓臺的距離，我仍覺得隔着千山萬水。

她的眼眸裏失去了色彩，暗淡了下來。

也許我也是這樣。

因為黃昏了。

“你愛他嗎？”

“合适就行，愛不愛，沒那麽重要，”

“一起吃個飯嗎？今天不方便以後也行，譚言，留個電話給我吧。”

“我沒帶手機。”

還是這樣，我和她的聊天還是這樣。

答不應問。

“譚言，別這樣，我們聊聊吧。”

我看了一眼方衡謙，他正提着袋子和那位男士交談着。

夕陽下沉了，天色比剛剛的暗沉了，它在提醒我要走了。

“不早了，還要回家做飯呢，再見了。”

我朝她笑了笑，轉過身，想就這樣離去。

但我停住了腳步，因為她想挽留我。

“譚言，當年由于一些原因我換了手機和號碼，其實……”

“我也換了，應該比你早”

于是我立住身子，半側過身，望向她。

她的模樣穿着變了不少，是變得更好看了，和我記憶中已經是兩個人了。

那時醫生說，手術有一半成功是因為我心态變好了。我知道他是在勉勵我繼續活下去才故意這麽說的。我會不了解我自己嗎，我多麽想死在手術臺上！但是手術成功了，此後我在醫院休養治療了一年，因為病情的反複無常。沒趕上次年的高考，我複讀一年後上了個一本。

至于我為什麽選擇茍且活下去，多半是因為她吧。

“沈聞棠，我曾經将你和生命放在一杆秤上，然後我發覺，你比生命更重些。”

每回想起她，那些無上美好的畫面，就會令我收起自暴自棄的念頭，貪戀起遠方的希冀，奢望着人世的良善。

她排在生命前。

她在生命之上。

但是這些，十九年後，都變得可有可無了，也沒什麽必要告訴她了。

“誰年輕的時候沒犯過錯，我的性取向很正常。”

“不用留什麽聯系方式了，我們不會再……重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