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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閑影到底還是将花離自水裏面撈了起來,取來巾被将他渾身裹住,又開始替他擦拭一頭長發。
花離擁着被子擡頭看着顧閑影在身旁忙碌,知道自己似乎弄錯了什麽,便沒再開口,只乖乖地任顧閑影折騰。
顧閑影動作雖是小心,卻沒注意讓他一縷長發掉進了頸窩裏。花離沒忍住笑出了聲,小聲道:“阿閑,癢。”
這聲音輕柔得像片雲,顧閑影聽着,沒防住手上一抖,險些将巾帕掉下地去。
她不知道花離是不是真的癢,她只知道自己被這一聲喊得心裏癢癢的,貓抓似地。
好在數百年的日子不是白過的,顧閑影面不改色的打理着花離的長發,視線瞥過他白皙的脖子,低聲道:“今日天色太晚,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帶你去山上四處走走,怎麽樣?”
“好啊。”花離毫不猶豫的點頭答應。
顧閑影抿唇還想說些什麽,但見燈火下兩人淺淺倒映在腳下的影子,終于仍是忍住了,收回手道:“天色不早,我先回去睡了,你也早點休息。”
她說着離開房間,行至大門處,卻又聽見花離的聲音傳來,喚的是她的名字。
顧閑影回頭望去,便見花離正專注地看着她,“明天早上醒來,我是不是馬上就能再見到阿閑?”
這話暧昧直接得實在不像是花離能說出來的話,顧閑影腳步一頓看着房間裏那人認真的模樣,險些沒忍住折身回去狠狠抱住他。
不過轉念之間,她便知曉,花離問這話的時候,顯然沒有想更多的東西。
他只是很單純的在問這麽一件事情。
顧閑影聲音平靜,淡淡笑道:“自然。”
“嗯。”花離雙手還拽着被褥,不甚習慣的坐在床上,眨眼輕聲對顧閑影道:“我等你。”
顧閑影面不改色的推門走出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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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在合上房門的剎那忍不住後背緊貼着門,狠狠地喘了一口氣。
顧閑影摁着胸口靜立半晌,方才緩下心跳。好在四下再沒有旁人,她也不必擔心這白羽劍宗太師叔祖不要面子的模樣給人看了過去。
方才花離眨眼說話的模樣猶在眼前,聲音軟軟的,仿佛帶着春暖花開的氣息,和許多年前的從前一樣。
她家花離太好看了,不論說什麽話的時候都好看。
說這句話的時候尤其好看。
他說他等她。
顧閑影手還按着胸口,不自覺擡頭翹起了唇角,最後看了一眼花離的屋子,沿着原路回到了自己住處。
她打算要早些休息,明日早些收拾起身,畢竟花離還在等着她。
然而事情卻遠沒有顧閑影所想的那麽容易,她回到自己的房間,在床上輾轉半晌之後,才發覺一件十分嚴重的事情。
她失眠了。
縱然不想承認,但本該是整個白羽劍宗最成熟穩重的長輩的她,竟然因為方才與花離的一番對話而期待得睡不着了。
只要閉上眼睛,花離的笑顏便似乎就在眼前,她會忍不住去想明日自己應當多久去找他,第一句話該要說些什麽,又要帶他去哪裏看風景。
她想好要說的話還一句都沒有對花離說,不知是否該再好好想想。
不過她縱然想好了,等到了那時候肯定也說不出口,倒不如不用想了。
顧閑影翻來覆去,忍不住又覺得自己一把年紀還露出這番情窦初開的小女兒作态,說出去實在是會讓人笑掉大牙。
到最後她幹脆一把縮回被窩裏,狠狠用被褥捂住了自己的腦袋。
“顧閑影,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她決定原諒自己,白羽劍宗那個沉穩持重的太師叔祖她明天再當,今晚就這麽沉溺在花離的美色裏……也沒什麽不好的。
·
結果顧閑影仍是沒有睡上太久,在床上閉着眼睛想了一宿,她便在漫天星光下起身到了花離的屋前。
反正睡不着,索性便在這守着,等到天亮了便能直接将人喚醒。
或許是因為靠近花離,能夠感覺到那人熟悉的氣息便在近前,或許是因為折騰了一宿已經乏累,又或許是夜晚星光太過柔和,花香漫遠清寧,顧閑影靠坐在花離房間外的臺階上,不知不覺終于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夜晚的餘韻正在褪去,天色蒙蒙發亮,四周的景致都被淺光鍍成了剪影。
顧閑影看着日出,聽見身後的房間裏隐約傳來輕輕的響動。
她遲疑片刻,到底還是起身推開了身後的房門。
站在房門外第一眼,顧閑影就見到了正端坐在床上的花離,他也不知究竟是何時醒來的,衣衫整齊的穿着,眼神清明,似乎已經醒來許久。
饒是顧閑影也不禁怔了一瞬,“你怎麽那麽早?”
花離似乎也沒有料到顧閑影會來得這樣早,他遲了一會兒才應聲道:“我在等你。”
兩個人一個醒得太早,一個來得太早,不論是哪個都十分可疑,好在兩個人就這麽湊到了一塊,倒也沒誰能說出什麽不對。
沉默片刻,顧閑影面色如常地道:“我們白羽劍宗弟子會有早課,所以起得會比較早,我帶你去看看?”
花離成功被顧閑影所說的“早課”吸引了注意,點頭扶着床沿緩緩下了地。
經過了昨日那番試探,花離如今總算能夠行走,只是依然無法習慣的使用雙腿。他走路的動作極慢,腳步細碎,縱然是有顧閑影從旁扶着,依然腳步不穩不住跌倒。
顧閑影耐心地陪着他走,走出梨花林,朝着劍閣方向走去,她不覺得這麽緩慢的行動有什麽問題,只是擔心花離的體力。
然而花離專注地學着走路,一雙眸子明光熠熠,倒像是摔得十分開心。
顧閑影體會不到花離對于學步摔跤的樂趣,卻能體會看美人的樂趣,高高興興陪着花離,兩人一路走了片刻,終于到了劍閣大門外。
天色早亮得差不多了,顧閑影說有早課其實不假,她本就負責幾名弟子的管教,如今這群弟子也早已經等在了劍閣當中。
顧閑影扶着花離進入劍閣的時候,劍閣裏面鬧騰着的弟子們霎時都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的視線不約而同都越過顧閑影,定在了花離的身上。
花離受着數道視線,頓時臉紅了起來,幾乎是下意識地往顧閑影那方挪去。
“……”顧閑影對他這次臉紅的原因很是不滿意。
“在這裏等我一下。”她在花離的耳邊低聲說了一句,接着視線自人群中掃過一圈,用一副高深莫測難辨喜怒的神情成功吓得衆弟子低下了頭去。
這對顧閑影來說再簡單不過,白羽劍宗的年輕弟子都是些繡花枕頭,沒幾個真正經得住吓。
她接着自劍閣的書櫃找了些書遞給衆人,将抄書的事情交代下去之後,這才再度回到了花離身邊,牽着他道:“我們走吧。”
花離定定看着顧閑影,點了點頭。
帶着花離一路離開劍閣,顧閑影随口道:“劍閣裏的都是白羽劍宗的年輕弟子,剛才趴在桌上睡覺的是大弟子夏蘊,站在窗邊的是二弟子葉歌,還有兩個鬧得最歡的是三弟子沈玉山和四弟子宮巍,唯一的姑娘是小師妹薛檸羽,都是挺有意思的小家夥。”
兩人離了劍閣很遠,花離才終于猶豫着問道:“剛才他們為什麽都那麽看着我?”
顧閑影腳步一頓,神情霎時變得複雜起來。
若要說緣由,這其中淵源還挺長的,花離大概不知道他的存在早已經成了白羽劍宗裏面的傳說。白羽劍宗上下的人們縱然不認識掌門,不認識她這個太師叔祖,也一定知道清霧洞,知道沉睡在清霧洞中的花離。
顧閑影知道那群小子經常偷偷溜去清霧洞,如今清霧洞裏面的人醒了過來,就這麽活生生的站在他們面前,他們若不好奇那才是有鬼了。
況且就以花離這張臉,任誰看了都得多盯上兩眼。
畢竟是要打算在白羽劍宗長期住下,花離只有身上這一件不怎麽合身的衣裳自是不行,離開劍閣後的第一件事,顧閑影便将花離帶去找了二長老戚桐,并讓戚桐派人替他多做幾身衣服。
戚桐長老早就知曉了花離醒來的事情,如今終于見到了人,依然驚喜萬分,連忙熱情的招呼着兩人進入大殿。
兩人在殿內正好又見到了一早來找戚桐閑談的掌門蘇衡,顧閑影便将花離暫且交給了戚桐,讓人替他看看身量,自己則與蘇衡坐在旁邊閑聊喝起了茶。
戚桐長老雖負責山上的後勤,但卻是個身材魁梧的精壯模樣,那邊花離安靜的站在他旁邊任他丈量,與其相比倒顯得十分瘦弱。
顧閑影始終盯着那邊,看着在戚桐面前有些局促的花離,也看出了他正在竭力習慣在白羽劍宗的日子。
花離時不時扭頭來看她一眼,等與她視線交錯,又連忙縮了回去。
這模樣實在是太讓人喜歡了。
她忍不住抿唇笑了起來,對身旁的蘇衡道:“你看他是不是這天底下最好看的人?”
正在喝茶的蘇衡沒防住,嗆咳出了聲。
給他幾個膽子他也不敢忤逆師叔祖,于是他埋着頭連連應道:“是是是。”
顧閑影托着腮,遠遠瞧着花離,大有要将人抱回去不給看的架勢:“我的。”
蘇衡:“……”
蘇衡若有所思地盯着顧閑影,從他拜入師門到如今,少說也有數十年,何曾見過顧閑影這種模樣,他斟酌半晌,終于輕咳着問道:“花離前輩可知曉師叔祖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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