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鬼城

鬼城

南歸山下

許澈在叮囑許期一些注意事項，何銀笙在一旁補充，給許期塞了一包袱的東西，旁人在一邊聊天，一邊注視他們的情況。

“博景”許澈開口喚道。

程澤從前頭跑回來，恭恭敬敬道：“師父”

許澈點頭，道：“我這兒子，托你照顧了”

程澤道：“是。我會照顧好思遠的”

許澈點頭，看向即将出門歷練的弟子，開了口，道：“出發吧”

許期向父母行了頓首禮，起身往顧晞身旁走去。許澈看着他過去，目光突然落在兩人腰間劍上，默了片刻，開口對身旁的人道：“夫人，回去吧。這風大，別着涼了。”

何銀笙點點頭，但仍站在原地看着許期上車。許期轉身向他們揮了揮手，笑了一下，顧晞護好他上去，進到裏面，自己也坐了上去。

車輛在晨曦中逐漸隐沒，直到變成一個小黑點，徹底消失。

何銀笙眼中流下淚，她哽咽道：“沐雨，思遠這一去，我心不安啊！”

許澈忙扶住她，安撫道：“沒事的。思遠可以的，你別太擔心。”

何銀笙點點頭，被許澈扶着回去。此時的許期在車上和顧晞一起玩笑打鬧。

方才胡謹說了一個鄉野笑話，許期聽完，不知戳中他什麽笑點，一直在笑，笑倒在顧晞身上都渾然不覺。

顧晞小心扶住他，任他笑倒在懷裏，不作言語。只是寵溺地看他。

胡謹笑了一會兒，停了下來，見許期一直在笑，忍不住又笑起來。初若琛笑得不明顯，眼角略彎，面色有些桃紅。

等到反應過來，許期趕緊從顧晞懷裏起來，胡謹打量了三人一會兒，目光停在兩人腰間劍上，打量了一會兒，輕皺眉：這兩把劍，似乎有些眼熟。

默然片刻，他忍不住開口問道：“你們這兩把劍，是一對吧”

初若琛聞言看去，眼睛亮了一瞬，笑着調侃道：“聽聞自古紅藍出……嗯……哦！”說完還輕挑了下眉。

許期臉上一紅，忙解釋道：“不是，我……”觸到顧晞驀然沉下去的臉，沒敢再開口。

顧晞注意到許期的神情變化，收斂了自己的表情，将一堆東西扔向胡謹他們，開口道：“吃東西別說話”

胡謹見顧晞如此護着許期，忙收了東西，感嘆一句道，“有媳婦真是豪橫”，見顧晞舉起手欲要打他，忙拉着初若琛坐到最角落處，安靜地吃他的東西。

顧晞看向許期，未開口便聽他怯怯道：“南瓊……你別生氣，我不是有意想瞞的。”

顧晞笑着摸他的腦袋，柔聲道：“我沒生氣。你想瞞便瞞吧”

許期怔了證，低頭沉默片刻，輕輕抓住顧晞的手，看着他認真道：“我沒想瞞。可以再等我一陣嗎？”

顧晞聞言，眉眼彎了起來，笑道：“好……”

多久他都等得起，多長也都願意等。

鬼城

其實就是一座荒城，久無人煙又地居僻遠，傳說自然繁多，有神鬼之說也不足為奇。

他記得前世來這裏時，只遇見了幾個小鬼，還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鬼，因而這城中唯一能鍛煉的，恐怕便是膽量了。

來此的，除了程澤、沈墨和一個不知何故重生的顧晞，其餘均是新弟子，沒見過世面，見到有些傳言的不詳之地，便開始害怕。

許期緊抓着顧晞的手不放，胡謹和初若琛站在一起，各弟子也都緊緊靠着，尋求安慰。

程澤想讓許期跟在他身後，轉頭卻見許期緊抓着顧晞不放，顧晞低頭柔聲安慰他，想了想便沒有去打擾。沈墨從後頭走上來，在程澤面前站定，開口問道：“師兄，可要找間屋子落腳？”

程澤點頭，欲要說話，卻被後方喧鬧打斷。

“啊！死人了”

“師兄！救命啊！死人了！”

程澤、沈墨瞳孔一縮，疾步向前走去。只見地上躺着一人，面目全非，全身血淋淋一片，內髒盡皆消失，穿着的藍色弟子服已被鮮血染紅，破開大衣口子，像是疾風而來，掠器官而去，動作神速且狠辣，那弟子連慘叫都未發出便死了。

程澤輕皺了眉，握緊了手中的劍。許期看了一眼，害怕的輕呼一聲，後退了一步。顧晞見狀用手擋住他雙眼，不讓他再看見這血腥的一幕，旁邊開始有弟子惶然發問。

“大師兄，這鬼城真的有鬼嗎？我們不會有危險吧？”

有人發問，衆弟子也議論起來，膽大的還湊上來瞅幾聲，膽小的卻是有些害怕得哭了。程澤一揮手，将一白布籠罩其上，對着沈墨道：“夢川，發信號給師父，讓他派人來看看。”

看了一眼弟子們，“無事，大家不要過于擔心，晚上別一個人出去，都緊湊一些”見顧晞面容鎮靜，不似害怕。

心裏暗道：炳烺城的年輕散修，少見的出世之才，說的便是他吧。

思此，他開口問道：“顧師弟，你去找一處屋子供我們落腳，可以嗎？”

顧晞在安慰許期，聞言一怔，道了聲“好”便向前欲走，手卻被許期抓住，他愣了一下，輕笑了笑，将許期護于身後，持着辭陽，向前方走去。

程澤飛到屋檐上觀察四周情景，手持着劍，盡量護好每一個人。沈墨向許澈傳信，持着風玉劍，站在隊伍最末，防止意外事故發生。

顧晞走在前頭，抓住許期白滑的手，他一邊仔細觀察四周，一邊低聲問。

“剛才害不害怕？”

許期吞了口口水，老實答道：“……有點”

顧稀輕笑一聲，抓緊他的手，柔聲安撫道：“別怕，有我在”

許期點頭看着他，心裏漸漸平靜下來，心裏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仿佛只要有他在，自己就不會有什麽意外。搖了搖頭，又看向他，手上回握住他的手。

十指相扣

顧晞回頭看了一眼，轉過頭彎起唇角笑了。

來到一間空曠的庭院前，顧晞用左手悄無聲息地結好陣，直接邁進去。程澤正在觀察四周狀況，見此急道：“先別進去……”

可惜他話都沒說完，顧晞一個人都站在庭院之中，許期站在他身邊，擡頭看向程澤。程澤輕扶額頭，下來探查一番，見沒有危險才道，“都進來吧”又轉頭對顧晞道，“下次別那麽莽撞，要有危險可怎麽辦？”

顧晞擡眸看他一眼，心裏暗道：自然是沒有危險才進來的，你當我那麽多年魔尊白做？人鬼分不清，剛才吃弟子內髒那只可不就是只不入流的低級魔物。

當然，內心腹诽那麽多，面上功夫還是要有的，畢竟他沒什麽壞心。

顧晞輕點頭，道一聲“知道了”便拉着許期到一處幹淨地方坐下。胡謹和初若琛也跟了過來。

程澤同沈墨在商讨對策。程澤看了一眼在座的弟子，大多已從剛才的意外中回過神，有小部分還在害怕，他看了一下那四人，目光略微停留在顧晞身上，許久，他才問道：“方才那弟子是我們帶出來的嗎？”

沈墨在四周布下陣法，檢查無誤後回道：“是。我們此次一共收了三十三名弟子，分了三隊，這是第一隊，一共十一名弟子，方才清算，已剩下十位”

程澤點頭，沉聲安排道：“那這必然是沖着新弟子來的，今夜我們輪流守夜，有情況及時應對”

沈墨：“好……”

這邊的許期坐在顧晞旁邊，目光閃動漣漣，好奇地問道。

“南瓊，方才那一幕，你不害怕嗎？”

顧晞笑了笑，輕松道：“沒什麽可怕的。見多了”

他記得當年奪位時，屍山血海可比這小打小鬧兇殘多了，屍橫遍地，血流成河，染紅了那魔界最浩大的江河，一月下來都未循環往複回原來的顏色。

可謂是一片“紅海”

許期：“我聽爹爹說，南瓊曾在迷霧森林捕獲靈獸，當時我還不信，現在卻有幾分信了”

許期笑顏如初，眉宇間盡是對顧晞的信賴。顧晞笑着摸了摸他的頭，柔聲道：“嗯……以後有機會帶你去”

胡謹聞言，忘卻了剛才見到的一幕，插嘴道：“我和若琛也要去”

初若琛在旁邊聽他們說話，聽到胡謹又扯到自己，忍不住甩手給了他一拳，胡謹佯裝受傷，在一旁叫疼。三人盡皆一笑，顧晞無奈道，“行，一起去”說完又對許期道，“思遠，你該休息了。”

許期看了看天色，已然暗沉了。他點點頭，頭枕着顧晞的腿，閉上了眼睛，不多時便睡了過去，顧晞從儲物戒中拿出薄被給他蓋上，動作輕柔，眼神溫柔得可以溺出水。

胡謹麻木的看着，暗自感嘆一句“沒眼看”便靠着牆睡過去。

月光投落，灑在衆人身上，似幻似霧，程澤靠着柱子守夜。無聲的黑夜中透出一抹荒涼和靜谧。

撫柳可聞聲

顧晞閉着眼冥想，手輕柔地在許期身上拍打着，似在哄他入睡。

心裏平靜安寧，他其實很喜歡現在的生活，沒那麽多事可以煩惱，有許期在身邊，也有朋友，就這樣，真的很好。

清晨第一縷陽光透過迷霧照在空城內，顧晞擡手幫許期擋住直射的陽光。

昨天還是枕着腿，如今卻在懷中，衆人被陽光照醒，朦朦胧胧的醒過來，卻還不知今夕何夕。

許期被嘈雜人聲驚醒，在顧晞懷中悠悠睜開了眼，他眨了眨眼睛，又用手揉了揉，發現顧晞一臉笑意地看着他，微紅了臉，從他身上爬起來。

顧晞收了薄被，輕聲問道：“睡得還好嗎？”

許期整理了自己一番，擡眼看他，輕點了頭。顧晞笑了一下，起身去叫那個還在睡的豬。

擡腳踢了踢，叫道：“空夢，醒醒，該起來了”

初若琛還在他旁邊，聞言清醒了一些。胡謹從甜酣中醒來，揉了揉眼睛，愣愣地看着他。顧晞見他醒來，便沒再管他。

程澤清點一遍人數，見沒有遺漏才開口道：“大家收拾一下，我們該走了。”

衆人從地上爬起，整好衣物，跟着程澤，穿過迷霧，出了鬼城，向前而去。沈墨在隊伍後頭，安靜地端詳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