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血案（四）

血案（四）

顧晞拉着他走，見他自方才起便一直沒說話，有些擔憂，看了不遠處的兩人，低聲問：“思遠，在想什麽？”

許期正好在思慮他夢中的話與異常的行為，正有些眉目時突然聽到問話，愣了一下笑道，“沒什麽”，回着話，臉上又泛了紅，顧晞輕挑眉，低下頭問“是不是在想我……”

許期一頓，有些慌忙，方才确實在想他，如今被戳破，面子上有些挂不住，顧晞原本只是随口一說，見他神情有異，當即反應過來，得寸進尺道：“果真在想我？想我什麽了？”

許期不好意思，偏過頭低聲道，“才沒有想你”

顧晞一笑，把他攬入懷，抓着他的下巴，逼着他與自己對視，低聲道：“不想我？可我想你了”

說完便低頭吻上了他的唇，許期的臉徹底紅透，顧晞擡眼看了下，前面兩人識趣地走開，舌尖抵着唇縫，“張嘴……”，他低聲哄着，許期抓着他的衣服怔了一下，微分開了唇，顧晞眉眼帶笑，加深了這個吻，在他那裏肆意攻城掠池，不留退路。

胡謹走着，往後看了一眼，正好看見許期軟在顧晞懷裏喘氣，似針紮一般回頭，見初若琛在認真觀察四周景物，不由得嘆了一氣。

“南歸四傑，光天化日之下，兩人竟在……竟在……啊！我說不出口了……”

初若琛正認真，聽他說話便轉回去看他，見他滿臉怨愁，無奈一笑道：“都多久的事了，你怎麽還在意？”

胡謹顯然沒法釋懷，雖說那兩人是兩小無猜、兩情相悅，但對于他一個單身了十幾年的人來說，打擊依舊有些沉重。

他搖搖頭，看向旁邊的初若琛，突然想到什麽，低聲道：“你說，他們會在一起多久，我們這，雖然有龍陽話本，但現實中，少有在一起的，更何況思遠是南歸山唯一的繼承人，他這……”

雖然他時常覺得兩人在一起的時候很膩歪，但畢竟是一起長大的朋友，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擔心。

初若琛又何嘗不是如此，他回頭看了一眼，見到許期笑着拉顧晞向前走，顧晞那滿眼的愛意和寵溺毫不掩飾。

初若琛回過頭，低聲道，“如果，我是說如果……”見他看過來才繼續道，“有一天，他們的事被掌門發現了，你會不會幫他們？”

“自然會幫！”

胡謹毫不猶豫道。初若琛松了口氣，輕聲道：“我也會幫”

所以，你們要堅持走下去，不僅僅是因為，是一起長大的朋友，更多的是，你們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

所以我希望你們能開心、幸福地陪彼此走這世上一遭。

胡謹見他一直低着頭，不知在想些什麽，正要問時，顧晞許期趕了上來。

“不好意思，沒等久吧？”

許期拉着顧晞追上他們，不好意思道。

初若琛笑着搖頭，瞥見許期嘴唇破了皮，偏過頭輕咳了一聲，沒說話。

胡謹則是有興致地圍着他倆轉了轉，扶手摸着下巴道：“久不久等的無所謂，不過你倆，這，是不是有點太明目張膽了？”

他邊說話邊指指周圍，滿眼笑意地調侃。

許期聞言紅了臉，偷眼看了一下顧晞，見他不為所動地看着胡謹，低聲罵道：“你胡說什麽，我們，又沒幹嘛！”

罵完更不好意思，胡謹見顧晞沒反應，繼續大着膽子逗許期，調侃道：“沒幹嘛你臉紅什麽，咦，你嘴唇破皮了？”

說完便反應過來，笑着看向顧晞，一副“厲害”的模樣，顧晞無奈，揉了揉太陽穴。

“你……”許期正要追胡謹打，無奈被旁邊的一只手攔住了，顧晞把他攬入懷，許期輕捶了他的胸口，似不滿。

顧晞輕笑了一聲，抱緊他才看向胡謹，“他臉皮薄，禁不住你這麽說，要把人吓跑了我可不會放過你。”

胡謹聞言搖頭，退開一步笑道：“真是妻奴”

顧晞一挑眉，妻奴怎麽了，有這麽标致的伴侶，他甘願做他的奴，日日夜夜照顧他，陪着他，保護他。

初若琛聞言笑道：“差不多的年紀，人家都有“妻”了，你一個……嗯，有什麽好說人的？”

胡謹一聽這話立即回道：“你不也是嗎？憑什麽說我？!”

許期聽到這話，從他懷裏出來，還沒說話便先忍不住笑了。

顧晞低頭看了一眼，也笑了，道：“若琛所修劍道，不染美色，你又忘了？”

胡謹臉上青白變化，指着他們“這……”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

初若琛抱拳在胸，看着他若有所思。胡謹被三人看着，心裏有些發毛，不由洩了氣，“你們三個真的很厲害”，說完就走了。

三人見狀不由得一笑，也跟了上去。

漫山霧色中，四人如同當年，嬉笑打鬧着，光華流盡，情誼如初，他們有很長的路要一起走。

“若琛，你們那邊是什麽情況？”，回程途中，顧晞問道。

“不太樂觀”，初若琛說，“村子裏的人太多被疫病感染，死後屍體均被火化，還勉強活着的也大多是茍延殘喘，見了人就跑，查不到具體情況，若不是我們偷偷跟着他們，可恐怕很難找到他們的大本

營”

胡謹接着道，“不過我們找到後并沒有驚動他們，由我守着，讓若琛去尋二師兄，久不見你們，便由師兄守着來尋你們了

初若琛點頭。

“若染了疫病，需及時醫治，只是我們這并無擅長醫道之人”，許期苦惱道，“便是找着他們也無法幫忙”

胡謹想了想，問道：“掌門夫人似乎擅長醫道，可否請她幫忙”

許期聞言眼眸一亮，而後黯淡下來，顧晞捏了捏他的手，道：“夫人身子受不了風，讓人将這裏的情況如實彙報回去，一來一去也要不少工夫。”

初若琛道：“還是按最初的想法來。将情況彙報回去，看看有沒有別的法子，另請鎮上的大夫來看看，若是能治最好，不能治便請掌門上書醫仙木家援助”

胡謹點頭，憂慮道：“只是木家隐居已久，不知是否會出山？”

顧晞皺眉：“事關天下性命，醫者若無動于衷，那又有何顏面立足于世”

“木家歸隐茗山已餘百年，無亂世不出我爹曾言：若想木家出一嫡系子孫入世救人，此世必然大亂”，許期道，“百年前上界入土此界時，若無戰神與魔主，此界如今已不複存在……”

“魔主會幫我們渡難？”，胡謹驚訝道，“不是自古仙魔不兩立嗎？”

顧晞點頭，第一次贊同胡謹的話，初若琛也道，“自古來仙魔便是宿敵，未曾聽說有情誼？”

許期也只是聽許澈說的，真假從不探究，小時候只是當故事來聽，一見他們質疑，也不好反駁，只是紅了臉。

顧晞見狀道：“我曾聽聞魔界有一名醫，若能請他出山，問題應當能夠解決”

“誰”，許期轉頭看他，問道。初若琛和胡謹也都疑惑的看他。

顧晞笑了笑，說出了一個名字。

陶秋漓

許期怔了證，道：“他不是百年前的人物嗎？現在還活着？”

顧晞愣了一下，百年前？可前世，他明明在魔界見到他了，想了想不得其解，索性放下不去想。

胡謹則道：“醫者通過修煉加以藥物輔助，活上幾百年是不成問題的。”

顧晞這才反應過來，笑了自己一下，“這倒是忘了”，許期笑道，“只是聽聞長壽之法所受折磨過于殘酷，沒想到真會有人去嘗試”

“有機會實現的，當然會不遺餘力地嘗試”，顧晞笑道。

能活着，他當然珍惜，更何況如今還有許期在身旁。

“你們總算回來了！”

衆人走回到一片枯草叢生的山洞前，沈墨黑着臉道，“情況不容樂觀，村子裏只剩五個人還在茍延殘喘，方才傳來消息，重湖鎮上也出現疫病傳染者，炳烺城外也出現了”

顧晞眉頭跳了跳，沒想到這短短半日，疫病竟傳播得如此之快。

“怎麽會這麽快？”許期訝然道。

沈墨沉重的點了頭，“方才在這邊時，突然接到族內傳信：重湖鎮上有外人闖入，恰好那人幾日前從落祈村路過，逗留了幾日，”羅清寒說道，“炳琅城情況也差不多，不過炳烺城已閉城門，目前不會有傳染，只是重湖鎮上情況糟糕很多”

想來也是，重湖鎮地處中央，各方驿站彙集，人流來往頻繁，傳播得也更快。

顧晞輕皺了眉，問道：“師門有何安排？”

沈墨道：“大師兄已帶了人往重湖鎮上趕，木家也派了兩名弟子出山援助，炳琅城派了數十名大夫前往，師父意思：希望我們前往重湖鎮協助大師兄”

“那村子裏的人怎麽辦？”胡謹問道，“村子裏已經沒人了”，初若琛突然開口道。

許期一怔，“怎麽會，方才沈師兄不是說……”許期說着，突然往洞口跑，顧晞見狀跟了上去，見他停住了腳步，看了一眼洞裏的情形。

方才所述五人，正歪七八扭躺着，雙眼翻白，膚白見骨，身體不協調地僵直，定眼看去，已見不到一絲活氣。

五人全愣住了。

許期後退一步，轉身撲進顧晞懷裏，身子在輕微顫抖。

他在害怕。

顧晞攬着他的腰，轉身把他帶出了洞口，四人也見着了洞內的場景，雖然也見過不少死人，但每一次，都心有餘悸。

沈墨畢竟有經驗，很快便反應過來：“這五人，火化會比較好，你們覺得呢？”

顧晞低垂眉眼在安撫許期，平日裏他舍不得讓他見這些污濁的事，以至于他未曾見過死人，也不曉得世間險惡，偶然見着了不由得被吓得失神。

“沒事的，沒事……”，輕撫他的背低語，許期擡眸看他，眼中還彌留着絲絲懼意，顧晞見狀更加心疼，捏了捏他的手，許期才勉強安定下來。

初若琛見狀道：“那擡出來火化後再掘坑埋了吧”

衆人點頭，往洞內去。許期拉住了他的手，顧晞見他還是害怕，低聲道：“沒事的，你在旁邊等着，別怕，我很快回來。”

許期見狀也只能放開他的手，輕聲道：“你快點……”

顧晞點頭，走進洞裏，将人火化完，埋好後天色微明，幾人商量了一會兒，決定先休息一會，等天亮便禦劍回重湖鎮。

找到一處破舊的寺廟，衆人便在那落了腳，沈墨、羅清寒、胡謹、初若琛在火堆前坐着，顧晞見他還是害怕，拉着他到旁邊柱子前坐下。

從儲物戒裏翻找出治傷的藥，“手”，顧晞向他伸出手，許期順從地伸手，顧晞把他的手抓到自己面前，許期的皮膚嬌嫩，方才被他那番折騰手腕紅腫得不成樣，他拿過藥膏，刮出一些放在手心，雙掌合擾，上下搓熱了才往他手上放，輕柔地給他消腫，好一會兒才示意他将另一只手換過來，如制炮法般地給他消完腫，才放下他的手，用手帕擦了擦，看向他。

“餓了沒，吃點？”，拿出一些他愛吃的糕點遞給他，許期笑了笑，坐到他身邊拿起一塊酥糕往嘴裏放，沉默地吃了一會才問道：“南瓊，你說……

他們為什麽會自殺？”

顧晞暗自嘆了口氣，沒想到這麽多年，他不忍心他見血腥，把他護得好好的，卻沒承想，他有想法，有感情，是個活生生的人。

他不該活在溫室之中，他屬于更遼闊的天空，更浩渺的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