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不歡而散

車緩緩停下, 祁南骁長眸微眯，望着那熟悉不已的宅子, 他略有些疲倦地捏了捏眉骨。

“謝謝少爺願意給我這個面子。”管家淡聲開口, 嗓音依舊溫和，聽不出來喜怒或者別的什麽情緒。

“他不就是知道我會給你面子, 所以才讓你來找我麽。”祁南骁意味不明地笑了聲，見管家聞言陷入沉默後，他便搖了搖頭, 打開車門走下車去。

祁南骁剛整了整衣服, 便聽有關車門的聲音自身後響起，想必是管家也下車了, 他便道：“帶我過去吧，早點解決完我好回去。”

管家颔首，卻是輕聲問了句：“那位就是傅悅小姐吧。”

他言語中聽不出來什麽情緒, 似乎只是随意提起。

祁南骁的眸光驀地冷冽下來，他眉間輕攏，側首看向管家，一字一句：“他調查她？”

那個“他”自然是指祁南骁的父親, 祁明川。

“不是。”管家仍是那副從容模樣，沒有半分欺騙的意味, “我也只知道她的名字而已。”

知道他不會騙自己, 祁南骁便沒再開口，很是随意地揮了揮手，讓管家帶自己去了祁明川所在的地方。

果不其然, 是去往閣樓的方向。

祁南骁記得祁明川在閣樓上有個辦公間，他平時在家就會待在裏面，這不過是祁南骁兒時的記憶，現在已經有些淡忘，也不确定是不是這裏了。

管家将祁南骁帶上閣樓，輕推開走廊盡頭處的門，帶祁南骁一同走進了房間。

彼時，祁明川正坐在檀木桌前拿着張紙在看，他手邊放着一摞文件，工作量似乎不小，桌子邊緣處有杯咖啡，還氤氲着悠悠白氣。

男人雖然已步入中年，但卻風華依舊，被歲月添上的成熟穩重，甚至更襯他氣質出衆。

祁明川僅僅坐在那裏，雲淡風輕的模樣，卻讓人覺得無形壓力碾在肩頭，氣氛都冷冽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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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種意義上來講，祁南骁不愧是祁明川的兒子，遺傳了不少特性。

比如外貌，比如氣場。

比如，那從容不迫的狠厲。

管家眸色微沉，他對祁明川輕聲道：“先生，我把少爺帶來了。”

祁明川眼睛都沒擡一下，只嗯了聲，便沒了下文。

管家的任務便是将祁南骁帶到，現在任務完成，他也不需要操心別的事情，便颔首一語不發地退出了房間。

留下祁南骁和祁明川同處一室。

祁南骁随意打量了幾下四周，覺得和印象裏的房間沒多大出入，也沒什麽好看的。

沒意思。

祁南骁難免覺得無趣，他邁步走向祁明川，在桌前站定，開門見山道：“找我有事？”

祁明川不急不慢地在合同上簽好自己的名字，爾後他将合同放在一旁，看向祁南骁。

二人對視，眸中皆是冷淡不已。

“你母親快回來了，到時候你跟我一起去接機。”祁明川淡聲道，面上沒什麽情緒，似乎只是在談公事，“接機後你去做什麽我就不管了。”

祁南骁略微颔首，很是幹脆利索地回複道：“我最近忙，不去。”

祁明川眸光微冷，低聲：“祁南骁。”

跟威脅似的。

祁南骁輕聲嗤笑，神情有些嘲諷，“怎麽了，接機這種事又不缺我，況且缺了我你們也許還得開心。”

祁明川聞言頓了頓，半晌他輕笑，“翅膀硬了是吧，有點忘本了？”

祁南骁不置可否。

“我就不去了，她估計也不想見我吧。”他神色淡淡，擡腳就要離開，對祁明川道：“你們控制不住我，別想了。”

“祁南骁，我是你爸，我不管你誰管你？”

祁南骁唇角微彎，弧度冷冽。

又來了。

以愛為名的控制欲。

“您從小到大除了管我，還了解我什麽了？”他輕笑，“別說那麽好聽了行吧，不就是你們的控制欲在作祟。”

“別想掌控我的人生，做佼佼者還是做垃圾，我自己說了算。”

祁南骁話音剛落，祁明川面色一沉，冷道：“出去！”

祁南骁也無謂，聳了聳肩便邁步走出了房間，随即重重将門給帶上。

祁明川狠狠蹙眉，他擡手捏了捏太陽穴，拿過一旁的文件想繼續工作，卻無論如何都看不下去。

他啧了聲，将文件放下，轉而端過咖啡杯淺酌一口，平複心情。

這麽多年了，他們和祁南骁的關系還是如此僵持不下。

想起祁南骁方才那句“不就是你們的控制欲在作祟”，祁明川不禁陷入沉思。

雖說自己以前的确是經常插手祁南骁的選擇，但出發點都是為了他好，為什麽會演變成現在這樣？

難道責任真的在他？

與此同時，祁南骁雙手抄兜，面色陰沉地靠在門側的牆壁上。

他沒急着下樓離開，許久沒有回到過這裏，他心裏有些複雜。

說不上懷念，但也沒那麽排斥。

祁南骁捏了捏眉骨，不知怎的就回想起以前的事情。

祁南骁在祁家，從小便是被當做精英來培養的，一般孩童該有的童年，他都不知道那是什麽概念。

他的父母對他嚴加管教，從來不與他溝通，只在乎結果，控制欲極強，想要把祁南骁一輩子的路都鋪好讓他乖乖走下去。

任何不和他們心意的事情，他們就會自行解決，也不去與祁南骁溝通。

祁南骁養的寵物被人偷偷丢掉，生死不明，日常生活被人全方位監管，即使祁南骁到了學校，同學的家長也會告訴自己的孩子遠離他。

祁南骁的一切都要被他們掌控着，一絲不确定因素都不能有。

時間一長，這束縛終于壓得人喘不過來氣，祁南骁便掙脫了。

他本來也不是逆來順受的性格，憋屈這麽多年性子都沒被壓下去已經不錯，也許是因為從小被壓迫的緣故，祁南骁叛逆起來格外難管。

時間長了，就變成了現在的相處模式。

祁南骁并不是完全沒想過去和父母溝通的。

他只是不明白，為什麽他們二人從未關心過自己，卻還要插手自己的人生。

一個很簡單的問題，但那二位怕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給出答案了。

他們只會覺得所作所為都是為了他好，而他卻不領情罷了。

無法溝通，那就不要溝通了。

祁南骁垂眸，不願再去回想那些糟心往事，他順着閣樓樓梯走了下去，便見管家已經候在下面了。

見祁南骁下來了，管家看向他，“溝通失敗了吧。”

他挑眉，不甚在意，“什麽時候成功過？”

管家默了默，有些無言以對，半晌他嘆了口氣，問：“少爺，您真的不打算去接機嗎？”

“不去。”祁南骁似乎有些疲憊，嗓音低沉幾分，“吵架的話誰都糟心，我先回學校了。”

“……我送您。”

祁南骁颔首，沒拒絕。

回南高的途中，祁南骁正在車上閉目養神，手機卻響了。

他看了眼，是傅悅，估計是趁着這會兒課間偷偷打過來的。

唇角無意識輕揚，他指尖滑過接聽鍵，聲音不自覺柔和了下來：“怎麽了？”

傅悅正躲在廁所單間打電話，沒想到他這麽快就接下，不禁愣了愣，“诶……你、你沒什麽事吧？”

他啞然失笑，“我能有什麽事，吵了一架而已。”

傅悅這才舒了口氣，懸着的心落了下來，道：“那就好，我還以為你和你父親會起沖突。”

“起沖突是肯定的，但我又不會挨打，你不用擔心。”

傅悅下意識開口：“可你不是被你爸用球杆……”

話還未說完，她便住口，心裏暗罵自己嘴快。

然而祁南骁知道她在說什麽，便默了默，“姜賢韓莘他們說的？”

傅悅抿唇，悶悶地“嗯”了聲，“是我擅自問的，你別生氣啊。”

這小姑娘還擔心他生氣？

“……真是。”祁南骁無奈笑嘆，低聲道：“我不是生氣，只是這種讓你擔心的事，我不想你知道。”

“快樂我給你，沉重我就先藏起來，好不好？”

傅悅心裏一軟，想也沒想就應：“好。”

“乖。”祁南骁唇角微彎，輕聲道：“我快到學校了，你回班裏吧。”

傅悅應了聲，電話便挂斷了。

祁南骁收起手機，本來不太明朗的心情此時稍微好了些許，他身子後仰靠在座位上，繼續閉目養神。

就在此時，管家開口：“您的變化，确實挺大的。”

“我也這麽覺得。”祁南骁沒睜眼，懶散回他，“而且我以後變化會更大。”

“因為傅小姐？”

祁南骁沒立刻應聲，他緩緩睜開雙眼，卻是望向了窗外。

半晌，他說了句毫不相關的話：“我曾經想要做一輩子的惡人，自己再怎麽落魄都無所謂，一定不能活出他們想要的樣子。”

管家颔首，“現在呢？”

祁南骁唇角微彎，嗓音柔和，融入了窗外溫暖的光暈——

“為她，把自己收拾幹淨。”

作者有話要說： 好的，我們要開始甜了。

特訓篇快到了，辭野和時歡有戲份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