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18章
章頌年刻意忽略了他那句帶他見家長的話,太遙遠了,他實在不敢想。
坐高鐵回去的路上,埃德溫把自己這兩天在找臨時工作室的事情跟他說了,“客廳太小了,咖啡店有好多人要我聯系方式。”
“太影響工作效率了。”
他不是讓自己受苦的性格。
章頌年平時攢錢省錢成習慣了,埃德溫過來中國找他,他想當然拉着他一起省錢,覺得在客廳辦公委屈點沒什麽,但此時聽埃德溫這麽說,也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對埃德溫太苛刻了。
他問道:“你找到合适的工作室了嗎?”
“在網上看到幾家還不錯,有個人主動加我,昨天還領我去看了,但是那間房跟他給我發的圖片完全不一樣。”
埃德溫感覺自己被騙了,“我問的時候說兩千一個月,到了他問我要三千。”
章頌年完全不知道他昨天自己去看房子了,有些驚訝道:“那是房屋中介。”
“你一個外國人什麽都不懂就敢跟中介去看房,也真不怕被坑。”
“你不是在上班嘛,我不想麻煩你。”
真到了中國,埃德溫才懂章頌年平時的工作有多忙,每天早上最晚七點起,晚上經常加班到八九點才能下班,每天回來神情都很疲憊,恨不得倒頭就睡,他這時才能稍微理解過去章頌年為什麽總是埋怨他太黏人,同是程序員,兩國的工作強度真的相差很多。
章頌年雖然很感謝他的體貼,但也知道這事埃德溫擺不平,租房的坑太多了,連他一個有着兩年租房經驗的中國人都覺得難,更不要提埃德溫一個外國人了。
江榆市現在的房子基本都掌控在中介手裏,想找到房東直租難上加難。
章頌年輕聲道:“這周休息了我陪你去看看吧,應該能找到合适的房子。”
埃德溫另有打算:“團團,我們要不搬出去吧?”
想到一牆之隔住着另一個陌生人有可能聽到他們屋裏的動靜埃德溫就非常膈應,家裏本應該是舒适放松的場所,他卻要時時警惕,生怕弄出什麽聲音引起懷疑,在客廳也不敢跟章頌年湊太近,生怕被伍家敏看到什麽。
但他是一個活生生的男人啊,喜歡的人每天跟他同吃同睡,怎麽可能一點想法都沒有,想到這裏,埃德溫就覺得非常憋屈不自在。
戀人之間除了基本的語言交流,最重要的就是肢體接觸了,這是感情的催化劑,這也是他一直堅持要賴在章頌年家一起住的原因。
章頌年表情猶豫,“搬走嗎?”
埃德溫點了點頭,“新房子我們可以租大一點的,這樣我就不用另外租工作室了,只要在新房子給我一間房當工作室就可以了。”
“你想想啊,新房子我們可以随時在廚房做飯,不管早晚,還能一起在客廳看電視,想做什麽都可以,不用在意會不會影響到別人,自由自在的。”
他描述的新房暢想章頌年确實很心動,但他早已習慣了這裏的生活,埃德溫說不定護照辦好就拍拍屁股走人了,可他又不能走,依然要繼續在江榆市工作生活。
章頌年糾結道:“這個房子租期還沒到,現在退租房東肯定不會退我押金的,而且我去年九月份剛在這個房綁了年費的寬帶。”
說起來還是金錢方面的顧慮,埃德溫豪爽道:“這些損失我來承擔。”
章頌年頭垂下來,“我不是在乎錢。”
“那是什麽問題?”
埃德溫不理解,轉頭問他:“團團,我們去住更好的房子不好嗎?嗯?”
押金,寬帶只是借口,章頌年只是怕自己豁出去以後面對的是埃德溫離開後空蕩蕩的房屋,習慣是很可怕的,他不能培養自己依賴他人的習慣。
章頌年擡頭看了他一眼又迅速轉過頭去,“你讓我想想吧。”
兩個人越坐越近,埃德溫順手抓起他左手握在手心,歪頭認真地看着他,“告訴我,你在擔心什麽呢?”
埃德溫的手很大,一下子就把他的手整個包在了手心裏,章頌年如驚弓之鳥,下意識看向坐在對面的乘客,從剛才起這兩個人就一直在盯着他們看,在看到埃德溫牽他手之後更是露出了不解懷疑的表情,其中一個人還拿出手機對準了他們。
同性在外面過分的肢體接觸本來就很容易引人關注,因為埃德溫外國人的身份和出衆的外貌,這層關注又提高了數個等級,從他們進來坐下就沒斷過。
章頌年趕緊把手抽了出來,縮在座位裏面,聲音低低的,“這是在外面。”
埃德溫轉頭望過去,眯起眼板着臉,戾氣盡顯,一九五的身高和健碩的體型讓他看起來能一拳輕松打趴下一個成年男性,哪怕長相精致秀氣,威懾力依然得天獨厚得異常強悍。
那兩個人見狀立馬裝作若無其事齊刷刷看向了窗外,章頌年看他們沒拍照才放下心,接下來的十多分鐘,兩個人顧及到影響都沒再說話。
列車很快行駛到江榆南站,章頌年跟埃德溫下了車,步行前往出租車打車區,意識到兩個人之間僵硬的氣氛,他主動開口破了冰,“你讓我想想吧,過兩天給你答案。”
“起碼也要把這個月過完吧,上周我才剛交過房租,就這麽搬走,白交一個月房租挺可惜的。”
已經到房東口袋裏的錢,是很難要回來的。
埃德溫嗯了聲。
章頌年繼續說:“以後在外面,你不要對我動手動腳的,你也知道你是外國人,長得還好,經常會有人偷拍。”
埃德溫這回是真的不理解了,反問他:“被偷拍也是我的錯?”
“你沒錯,但這個世界對錯并不能代表受傷程度深淺,如果照片發酵出去,最後受傷的肯定是我們最大,所以為了避免這種事,我們在外面盡量不做這些行為不就好了。”
說起這個,章頌年不懂他為什麽比自己還單純,“你們那不是禁止同性在公衆場合牽手親吻嗎?”
埃德溫不屑一笑,“不然你覺得我為什麽剛滿18歲就去考了持槍證。”
章頌年瞬間語塞,這人真是一如既往的勇往直前,無所畏懼,他嘆道:“你這個人啊,太理想化了。”
相比較他對于真實性向的藏着掖着,埃德溫就像一個鬥士,他露出了自信又肯定的表情,“性向天生的,哪怕把我打死也改不了。”
章頌年偶爾,真的只是偶爾,會很羨慕他這種破釜沉舟不顧後果的勇氣,然而手機工作群裏頻繁的@還是把他拉回了現實,一到家他就鑽進了房間打開電腦開始工作。
埃德溫肚子餓了,準備自己去廚房做點吃的,章頌年解決完工作出來,聞到廚房傳來香味,看到他圍着圍裙正在煎牛肉,一旁還有不知道什麽時候做好的沙拉,兩條魚也煎好了,表面有點發黑。
章頌年有點意外,“你做晚飯?”
“嗯,快好了,你把桌子收拾下。”
埃德溫還不太習慣這個出租屋裏的煤氣竈,平底鍋也用不順手,整個做飯過程很是糟糕,他提前給章頌年說明,“可能味道不太好。”
有的吃就行,章頌年不挑。
埃德溫最後把牛肉煎好端了出來,又開了一瓶酒,倒之前問他,“喝點?”
氣氛正好,章頌年不想掃興,點了點頭,對他說:“一點點,別倒太多。”
埃德溫給他倒了小半杯,鼓勵道:“嘗嘗。”
章頌年得到他肯定的眼神,端起抿了一口,刺鼻辛辣的口感讓他皺起了眉,發出了大叔一般粗犷低啞的聲音,他好奇地拿起了那瓶酒端詳,“這什麽啊,這麽難喝。”
埃德溫還在不斷誘惑他搬出去,“以後搬出去了,我給你做別的酒喝。”
章頌年吃了一口煎魚,除了煎太過糊掉了,味道尚可,煎過的蔬菜也還行。
飯後甜點是草莓蛋糕,章頌年也不清楚他什麽時候買的。
埃德溫吃了兩口蛋糕就開始解決剩下的小半瓶酒,章頌年就一勺接一勺吃蛋糕,時不時擡起頭看他喝酒,在飯桌上時埃德溫喝酒的姿态很随意,杯子倒八分滿,一口口喝,好像跟他喝水一樣自然。
章頌年蛋糕吃了大半,埃德溫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跟他說:“是我媽。”
說完直接按了接聽,笑着跟媽媽打招呼。
章頌年聽着母子兩人有說有笑的溝通,緊張得臉通紅,如坐針氈,下意識想躲起來,誰知他剛站起來,埃德溫就望了過來,眼神示意他別走。
章頌年不敢動了,聊了幾分鐘後,埃德溫忽然對他說:“葉蓮娜想見見你。”
章頌年手足無措,小聲說我還沒準備好呢,埃德溫下一秒直接把手機轉過來對準了他,用俄語跟妹妹說:“他在這,問聲好。”
章頌年表情僵硬地看着鏡頭裏金發碧眼的小姑娘,沖她揮手笑了笑,“你好。”
葉蓮娜收到過他好幾次禮物,但這還是第一次見到他真人,她表情異常興奮,大聲用中文跟他問好:“團團哥哥好。”
埃德溫糾正,“什麽團團哥哥,叫他頌年哥哥。”
跟埃德溫不同,葉蓮娜出生時,祖母段麗真已經搬到了聖彼得堡的鄉下居住,她中文并不好,團團哥哥也是現學的,很生疏,加上第一次見章頌年很緊張,換了個詞就不太會說了。
章頌年發現,被埃德溫強硬要求換掉稱呼的小姑娘,明顯不如剛才那麽活潑了,他笑道:“沒事,叫團團哥哥也可以。”
埃德溫聽他說完,用俄語翻譯給妹妹聽。
章頌年聽不懂俄語,也不知道他到底翻譯了什麽,但很顯然,埃德溫絕對沒把他的真實意思傳達過去,因為葉蓮娜接下來還是磕磕巴巴喊了他一聲頌年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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