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睡床

睡床

再次醒來的時候，蒙眼布已經摘下了。

魅影沒有讓我留在他的地下宮殿。如今，我正身處巴黎歌劇院的一間休息室。

吉裏夫人端着茶水和點心，面容嚴肅，走進來關照我。她身後跟着怯生生的克裏斯汀。

我想要張開嘴說話，才發現嗓子幹啞。

我被換了一件長長的潔白睡裙，綴着玳瑁和珍珠，頭戴的似乎是蕾絲軟帽。巴黎貴族私下常常作此打扮，有人會穿着睡裙待客。我心想，魅影難道也會穿睡裙麽？

這個念頭使我發笑，她們驚訝地看着我。

心中有後知後覺的懼怕，但更多是欣喜和沉醉。

昨晚，也許只是幾個小時前，我過得非常愉快，每一瞬間都像被抛上了雲端。

魅影或許并無經驗，可是哪怕最簡單的肌-膚相觸，都足以激起我的戰-栗和迷-醉。

他沒有和我交談，最多忍耐不住地喘-兩聲。

我倒是一直在說話，斷斷續續。

剛開始，我試圖向他表明我的喜歡，但他動作更兇狠。

後來，我也沉-浸其中，只能控制不住地叫喚：“埃裏克、埃裏克……”

《歌劇魅影》中沒有提及他的名字。

可我知道埃裏克，就是知道。

他變得越來越兇狠，但最後又有些溫柔，應該是見到了我流出的水。淚水、口-水和……

後來的記憶模糊一片，但我活動雙-腿，後-處雖然酸-脹，但也清爽。

魅影是個不錯的情人。我确信這點。

我又忍不住笑起來，像是戒糖的人，意外吃到了一口馬卡龍，雖然覺得罪惡，但又會快活地憑借這口馬卡龍帶來的愉悅，度過未來的一個月。

我才不需要戒掉魅影，可是他已經給我帶來了不一樣的美妙感覺。

這個世界忽然變得真實，忽然變得絢麗多彩。

“小克，我好困。”我柔軟地說着，“我得回去了。明天我派馬車來接……”

“算了，我會派人來看你的合同，你現在應該有個不一樣的開始了。”

剛成名的女高音，雖然會被貴族子弟趨之若鹜，但輕易同意拜訪我的話——

哪怕我們之間只有兄妹之情，也會讓她被人說閑話。

我不希望小克遭受那樣的待遇，我希望她好好的，将來牽着我的手上婚禮殿堂。

她現在來到了我的面前，為什麽臉色這樣為難古怪？

我鼓勵她開口，但答案還是使我愣住。

“沒什麽，哥哥……”她有些忸怩。

“只是你身上的睡裙，我剛好有件同樣的。真巧，不是麽？”

……

魅影的變态還是使我大吃一驚。

我回到了子爵府，心情陰郁了片刻，但又很快明媚起來。

無論如何，我接觸到了自己迷戀的對象，還有了不可思議的親密。

不過，究竟是什麽打動了他，使癡戀克裏斯汀·戴耶的魅影，願意與我春風一度？

我決定把這個特質找出來，大大強化。

老管家對我的變化很是高興，我前段時間情緒不佳，他是有所察覺的。

現在，我似乎回到了正軌。

我又成了一個漂亮迷人的貴公子，興趣愛好是騎馬打獵、讀書寫作、聽音樂會。只是我再也不會駕着馬車，在斯布裏克街上徘徊，只為目睹夕陽沉入歌劇院背後的那刻。

天臺的駿馬雕塑背後，是不是藏着什麽鬼魂呢？

克裏斯汀的合同問題已經處理完了，其實這年代哪裏會和每一個小舞女簽訂嚴格的合同，但是我堅持走正規流程。她現在是作為女高音而非芭蕾演員簽約，享受寬松的待遇。

我雖然嫉妒她，但心裏着實有一部分喜愛她。

“這個年代”，這些詞語以及潛意識的反應，讓我有些模糊的猜想。

我可能并不屬于這裏。

我大概過了一周正常的生活。第八天，我又控制不住地跑去了巴黎歌劇院。今晚沒有新戲，《漢尼拔》使克裏斯汀名利雙收，沒能聆聽過的巴黎人直到現在還堵滿了劇院門口。

我當然要為她捧場，我訂了許多百合花，派人堆到她的休息室門口，鋪了一條小小的花路。

晚上，克裏斯汀在舞臺上大放異彩。

我卻獨自來到了一號包廂。

對，是一號包廂，而非幽靈專屬的五號包廂。并非我不敢冒犯他，而是我有個大膽的猜想。

他對我感興趣麽？他會不會時時刻刻也注視着我？我知道劇院處處都是他的機關。

克裏斯汀在舞臺上唱歌，他會不眨眼地盯着她，還是分出神來關注我呢？

我只欣賞了歌劇的開頭，但開始了我的動作。

我又脫掉了鞋——我希望将之作為一個約定俗成的暗示，他能夠懂我的意思。

然後，我開始敲着一號包廂內的牆面、化妝鏡、桌子。

我并不擅長機關，只是在胡亂試探。

心情很好，使我哼唱出聲：

“And the beautiful ghost，singing songs in my bed（美麗鬼魂在我的床上歌唱）……”

或許我激怒了他，我确信自己聽到了男性發怒的鼻音。

一道看起來絕不可能有問題的簾幕拉開了。

我正經過那裏，側身相對。

一只有力的手猛地摟住了我的腰，我半旋身跌了進去，努力睜大眼睛——

白慘慘的面具，以及熟悉的花香。

我又暈了，欣然地迎接将要發生的事情。

……

在長睡中他為我歌唱，

在夢境裏他出現了。

那曾對我說話的聲音，

如今呼喚着我名姓。

是我又在做夢嗎？

直到現在我才發現。

那唱歌的鬼魂就藏在那兒，

在我的心靈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