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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鹿泠換了身衣服，穿着校服回了學校。

可能是今天說了太多話的緣故，他的嗓子有些微微的灼痛感。

他稍微低了一下頭，冰涼的手心覆在脖頸上，露出有些不适的神情。

鹿泠進教室的時候，最後一排已經坐上了人。

周隕桌子上鋪開一張生物卷子，正單手杵着腦袋漫不經心地做題。

——可能有些人的确生來就是天之驕子、高人一等，有着常人羨慕不來的優越感，周隕就是傳說中那種“看一眼題目就知道答案是什麽”的學霸，除非特別複雜的奧數題，不然他讀完一遍題目，基本答案就已經寫出來了。

周隕本來沒意識到鹿泠進來了，直到鼻翼間忽然聞到一股熟悉的冷香氣味，他才往鹿泠那邊望了一眼。

鹿泠從他身後經過，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周隕筆尖一停，正想着跟她打個招呼——

“快寫快寫。”

陸屬文擎着腦袋眼巴巴地在另一邊催他：“我還等着抄答案呢爸爸。”

周隕想了想，寫完了手上的兩張作業卷，打包扔給他的廢物同桌，轉頭看到鹿泠竟然帶着一只白色耳機，好像是在聽歌。

周隕叫了她兩聲都沒有什麽反應。

但又過了幾秒，仿佛察覺到周隕落在她身上的視線，鹿泠轉過臉龐，對上周隕的眼睛，頓了頓摘下耳機問：“……有什麽事嗎？”

周隕點了一下頭，問：“你到我們學校兩個星期，老師講的課還能聽懂嗎。”

周隕其實也就是随口這麽一問，鹿泠上課的狀态他是一直看在眼裏的，每天平均十節課都在神游，桌子上擺的永遠不是當堂上課的書目。

鹿泠以前學習成績不好，他可以理解，沒有人能在那樣令人壓抑的環境裏還有心思學習。

只是在這裏……鹿泠如果想學的話，自己可以幫他。

結果鹿泠卻點了點頭，跟他說：“聽的懂。”

周隕：“………”

他本來都想好下句話接“聽不懂我可以給你講”了，結果沒想鹿泠不按套路出牌，他沉默幾秒，躊躇着開口：“嗯……我看到你自習的時候好像不太會做練習題。”

鹿泠歪着頭怔怔跟他對視，半晌像是反應過來了什麽，又輕輕點了一下頭，神情茫然地說：“嗯……不太會。”

于是周隕還是接上了那句：“不會的話我可以教你。”

鹿泠從排列整齊的書架上抽出一本練習冊，打開，上面都是他走神時候随手畫上去圓圓圈圈，大圈套小圈，看起來有些怪誕。

周天下午的自習沒有老師過來，學生自己安排時間，周隕跟他們學校的學生會主席認識，就很不客氣地“借”了他的辦公室，用來給鹿泠補課。

兩個人在一張桌子上面對面坐着，中間擺着一本教材和一本習題冊。

周隕發現鹿泠好像對知識點都是半懂不懂的，同類型的題目有時候做對，有時候就做錯，好像做題也有“玄學”。

而且她真的太安靜了，大半小時都不出什麽動靜。

鹿泠垂着眼睛看試題冊，長長的睫毛不時顫動兩下。

外面已經打了下課鈴，走廊上的聲音很熱鬧，周隕看鹿泠的臉色似乎不太好，就問：“要休息一會兒嗎？”

鹿泠輕一點頭，拿起放在旁邊的水杯喝了一口。

周隕看着她，又稍微移了下視線。

剛剛“輔導功課”的時候沒覺出什麽，現在只有兩個人在辦公室裏，他們的目光不經意就會撞到一起，氣氛頓時就有些微妙起來。

周隕想知道鹿泠的成長環境，但是不知道怎麽開口，于是只能說了句廢話：“你跟家裏人的關系很差嗎？”

鹿泠聞言擡起眼睫，一雙黑眸望着他。

周隕不太确定鹿泠是不是願意跟他說這些，試探着問：“後來你父親再娶的那個女人……她做的那些事，你父親不知情嗎？”

周隕有些想不通——鹿泠是鹿家的親生女兒，但凡鹿泠的父親有一點血緣意識，怎麽會任由一個外姓人肆無忌憚到這種程度。

鹿泠這幾年從來沒有跟人提起過以往。

雖然他并不覺得那是什麽不能觸碰的創傷……但是也從來沒有跟任何人說起過從前的事。

不過，周隕可以是那個“例外”。

“我曾經跟他解釋過。”鹿泠眨了眨眼睛，輕聲地說：“但是他并不相信。”

“後來我就不再向他說這些事了。”

鹿泠說的輕描淡寫，語氣甚至毫不在意，可要多麽失望，才會對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失去信任呢。

其中的細節周隕甚至不敢細想，沉默了幾秒鐘，嗓音微啞：“她為什麽要這樣跟你過不去？”

鹿泠神情平靜地說：“我有一個妹妹。”

周隕知道這件事，是鹿泠那個後媽嫁過來之後又給鹿家生的女兒——可是這跟鹿泠有什麽關系？她不喜歡鹿泠，大不了不住在一起相處就是了，為什麽要這樣對付她？

鹿泠輕聲地說：“她生鹿織的時候難産，後來剖腹身體受損，醫生說她以後很難再生育。”

周隕反應一秒，同是在世家長大的孩子，他瞬間就想通了什麽——

鹿家只有兩個女兒，以後財産分割就是鹿泠跟鹿織兩個人的份，鹿泠拿的越少，另外一個當然就拿的越多。

誰會把遺産留給一個性格孤僻、精神異常的人呢？

想起那個老師在醫院裏跟他說過的話，周隕感覺從脊骨上泛起一陣寒意。

……鹿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遭遇這些的？

她分明應該是跟其他同學一樣，背着書包世事不懂的年紀，不應該那麽早就被強行牽扯進那些肮髒的勾心鬥角裏去。

許久沒有聽到聲音，鹿泠看向周隕，對上他一雙仿佛暗金流淌的眼睛——又是那種同情又憐憫的目光，好像還多了點什麽。

鹿泠的語氣裏聽不出什麽情緒：“你在可憐我嗎？”

周隕沒有說話，半晌才開口，語氣沉凝堅定：“以後沒有人可以欺負你了，鹿泠。”

鹿泠一怔，然後想：以後麽……太長了。

他已經很久沒有想過“以後”了，那對他來說有些遙遠。

但鹿泠還是說了一句謝謝。

“一對一”輔導一直持續到晚自習開始，勤奮的化學老師過來給他們上課，講這個星期的化學作業卷。

“……所以這是一個非常典型的複分解反應，請一位同學來回答一下這個反應的方程式。”

講臺上的化學老師拿起花名冊，從頭看下去，掃到名單上的一個生面孔：“鹿泠。”

喊出這個名字的時候，班級裏的氛圍都有剎那的變化。

這是兩個多星期第一次有老師上課提問他，鹿泠怔了怔，然後慢吞吞地站了起來，推了一下眼鏡。

周隕則稍微皺了一下眉。

這個題目他剛跟鹿泠講過一道非常類似的，但是看鹿泠一臉懵懵噔噔的表情，大概是又沒有認真聽課，根本不知道老師讓她回答什麽。

周隕在本子上飛快地寫下方程式，然後側過來給她看。

鹿泠輕輕用餘光瞥了一眼，按着周隕的答案輕聲念了出來。

老師點了點頭：“很好，坐下吧。”

旁觀全程的陸屬文在旁邊酸唧唧地說：“哥哥，這待遇我也想要。”

周隕冷冷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陸屬文嘆氣：“沒有美女的命，得了美女的病，要不我去變個性？”

周隕：“滾。”

罵完了腦殘同桌，周隕擡頭看黑板，餘光發現鹿泠在寫什麽，然後像他剛剛那樣，把本子向他的方向側了起來。

上面同樣寫了一行方程式——

SiO2+4HF=SiF4+2H2O

周隕愣了一下，這好像不是他們的學習範圍內的反應式，高中階段對氫/氟/酸研究很少。

……鹿泠這是什麽意思？

但是沒有等周隕反應過來，鹿泠就把本子放下了。

周隕有些莫名，心裏開始分析反應原理……氧化物與酸發生複分解反應，生成水和四氟化矽氣體。

沒有什麽不對。

周隕皺眉思考了半天也沒頭緒，拿出手機，給年級第二發了條消息：“這個方程式有沒有什麽問題？”

作者有話要說：

百度資料：SiO2性質不活潑，常溫下酸類只能溶于氫/氟/酸（HF），不跟其他酸反應

所以妹妹的意思你們懂吧（只對你有反應

觸及到了學霸的知識盲區

寫的時候忽然想到鹿泠以後男裝穿襯衫夾的樣子，到時候肯定是隕哥給他脫，腦補的我哈喇子直流

頓時無心寫作只想那啥

我可能是有點如饑似渴，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