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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怎麽回去的都不知道。

早上被窩裏醒來, 溫楚整個人還是懵的。

昨夜一直回響在耳旁的風聲不知何時停了,要不是明亮窗沿上積着的厚厚一層雪,溫楚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做了個夢。

傅宗延抱他回來的時候, 小鳶尾身上披着厚厚的鬥篷, 腦袋緊挨Alpha寬闊的肩膀,兩手臂垂着, 睡得那叫一個昏天暗地。

進門瞧見明徽和祁越圍坐在壁爐前小聲說着話, 傅宗延腳步微頓。兩人懷裏各揣一只小老虎腦袋,聞聲扭頭笑着朝他看,又去瞧被他摟着的小鳶尾。

小老虎聞聲而動, 興致勃勃湊上前,可臨到幾步, 忽然躊躇不定,原地糾結。

小鳶尾身上信息素的香味被Alpha覆蓋得差不多了。

明徽笑着喚它倆回來, 沒說什麽, 只偏頭朝祁越微微一笑。壁爐溫暖的光線映照在他瓷白的面頰,低垂的眸光碎影一般清透無瑕。

祁越也笑, 同傅宗延打招呼:“明天去山裏?要是你們不急着趕路的話……”

“溫楚估計起不來——你先和他去看看。到時候找條比較好的路過山。”

“帶上嚕嚕。”明徽叮囑。

傅宗延低聲謝過, 抱溫楚上樓。

看得出來,房間是臨時布置的。

陳舊的壁爐邊緣有擦洗的痕跡,火焰噼裏啪啦燃着,在這個風雪夜裏,幹燥又溫暖。

一挨着床溫楚就睡倒了。扒拉枕頭的動作完全就是下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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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路過來他都蜷縮在車子裏睡覺, 難得有這樣寬敞舒适的環境。

傅宗延坐床邊見他孩子似的睡得心無旁骛, 沒什麽心思, 好像什麽都可以在夢裏解決,睡一覺就是嶄新的一天。

他真的太小了。傅宗延想。

他又想起小鳶尾義無反顧割傷自己, 左手的傷到現在還沒好全,這一路天寒地凍,好幾次骨頭疼得冒眼淚。傅宗延握住溫楚左手,拆開繃帶仔細看了看。

小鳶尾一只手也很小。Alpha一掌就能覆蓋得嚴嚴實實。

“傅宗延……”

朦胧火光裏,溫楚在夢裏叫他的名字。

傅宗延轉頭瞧他眼睛閉着,嘴巴微動,不由笑。

“怎麽了?”傅宗延起了逗弄他的心思,輕聲詢問。

溫楚好像在夢裏聽見了,眉間微蹙,不是很滿意的樣子。傅宗延不知道自己怎麽惹他了,夢裏還能這麽愁。

好一會,他注視着溫楚,只聽他說:“看我幹嘛……”

“繼續親啊……你會不會啊……”

傅宗延:“…………”

小鳶尾意猶未盡,擡腿翻了個身,不理他了。

不過他要是知道日後自己會被親哭,親到渾身顫抖、腿都沒力氣蹬,大腦缺氧到崩潰,大概就不會當着傅宗延的面這麽猖狂了。進入潮熱期的Alpha完全就是頭猛獸,上次在旅館他已經短促體驗過。只是眼前的記憶實在美好,Alpha溫柔得簡直予取予求,小鳶尾心花怒放,覺得這件事就該這樣美好。

他天真無邪,在傅宗延眼裏,是不谙世事需要呵護的幼崽。

樓下響起說話的聲音。

小老虎嗷嗷叫喚,似乎在争搶什麽,座椅拖動的動靜時不時傳來。

溫楚抱着被子坐起來。

身上衣服已經換了套新的。灰色鬥篷搭在不遠處的椅背上。

壁爐火焰小了許多。燒了一晚上的木柴只餘幾根黑色木炭,隐隐冒着火星。

房間裏十分幹燥。

稀薄的陽光照着進來,還能看到漂浮在半空的細小塵埃。

溫楚幹得喉嚨都有點癢。

下樓瞧見明徽在喂兩只小老虎吃肉。

這樣幼年的兩頭虎,身量也是十分可觀的。尤其這會吃得滿嘴血淋淋,愈發顯出獸類的天性。

“起來了?”明徽站直,笑着對溫楚說。

溫楚這才發現時間已經到中午。

他不好意思,兩手接過明徽遞來的蜂蜜水,悶頭一口氣喝得不帶停。

“傅宗延和祁越去山上了。”

“海西山脈不好走,你們開着車,得找個地勢稍微平緩的過山。”

“還要繞過慕士塔灣——聽祁越說,流亡軍裏有人在抓你們?”

溫楚點點頭。一雙又大又圓的眼睛看着明徽,嚴肅又認真。

只是小鳶尾剛睡醒,頭發還亂着,明徽忍着笑找來梳子給他梳。

“下午想去捉魚嗎?”忽然,明徽問。

溫楚擡頭,他想起昨晚在山頂瞧見的藍汪汪的一角慕士塔灣:“捉魚?”

“嗯。顯山會帶小老虎去,你也一起去?”

溫楚眼睛一亮:“好啊好啊。”

明徽嘴裏說的河灣距離慕士塔灣還有段距離。

昨晚溫楚和傅宗延山坳裏見到的慕士塔灣,實際距離十分遙遠。他們下午去捉魚的河灣,其實就是慕士塔灣延伸到附近山脈的一個小湖泊。

一路上,顯山興致都不怎麽高。

他坐在小老虎背上,揪着小老虎耳朵,偶爾回頭望望美麗的Omega。見狀,溫楚朝他笑眯眯,明徽走在一旁,笑而不語。

一小塊碧藍湖泊沉澱在山腳。

天氣不是特別好。昨晚的風雪,湖面上結了薄薄一層冰。陽光從雲層後傾瀉,老虎的影子被拉得老老長。

淺灘光腳就能踩。

就是水太涼了。明徽沒讓他們下去。随即,帶的兩只虎崽派上用場。

溫楚還是第一次看老虎捉魚。

它們一個個瞧着虎頭虎腦,身手尤其敏捷。碎冰下一閃而過的白影,一爪子一拍一個準。

很快,十幾條白魚被迫上了岸。

溫楚不是第一次撿柴火了,這回撿得又快又好,幹濕分離,十分講究。

明徽見小鳶尾這樣能幹,笑道:“傅宗延平常都教你什麽?”

溫楚正在看顯山點火,聞言擡頭:“啊?”

明徽指了指他撿的柴火:“這也是他教的?”

溫楚不解:“我自己學着撿的——他不教我這個,他教我開發射器——還有開車,這個比發射器好學。”

“我之前還會開風隼呢!”

“傅宗延就是我開風隼過去救的。”

“不然他就死了。”溫楚嚴肅道。

不過一說完,溫楚心底忽然嘀咕了下,他開風隼去梅爾教堂,難道是去救傅宗延的……?

不應該吧……

不知不覺間,初嘗愛情的小鳶尾第一次體會到了愛情的“稀裏糊塗”。

“趁熱打鐵”——溫楚及時訴說了自己在費希爾老礦區裏的“驚心動魄”。

他朝顯山和明徽伸了伸左手,語氣認真而詳細。雖然輕輕帶過了自己的付出,但也一頭一尾說了兩遍。

明徽被他可愛的模樣逗笑。

他望着溫楚,忽然發現,眼前這只模樣小小、容貌美麗的Omega,其實很聰明、很了不起。

臨近傍晚,雲層散開不少。

山間的陽光帶着清新的草木氣息,湖面碎冰輕輕撞擊,發出清淩淩的聲響。

拍上岸的白魚大都進了虎口。

剩下一些,除了帶回家做晚餐,其餘的,串起來烤成焦香金黃的脆魚幹,溫楚和顯山埋頭吃得滿嘴都是油。

兩只小老虎吃飽了,趴水邊互相甩尾巴潑水。

明徽提着桶和刷子過去給它們洗澡。對動物來說,這個時間的氣溫還算合适。

顯山看着自己母親的背影,又去看認真捏魚刺的溫楚,神情猶豫。

“你和他是一對……?”

溫楚低頭正欲咬清理幹淨的一小塊魚肉,聞言咽住口水,擡頭看顯山。

顯山臉微紅,低聲解釋:“媽媽說你是他的Omega。”

話音剛落,溫楚臉整個爆紅。

“他的Omega”——這個“他”不言自明。就是這個語詞組合,暧昧又親昵。

溫楚不好意思,像是才知道,低頭咬魚肉的時候說:“這樣啊……”

顯山也是耿直的,他直接向溫楚确認:“你是嗎?”

溫楚被他問得耳朵都燒起來了。

但這個問題不能含糊。

于是小鳶尾再次咽住口水,義正詞嚴地擡頭和顯山說:“我是。”

“他也是我的Alpha。”溫楚說。

顯山點點頭。

少年沮喪,但是又不好明說,只能嘆氣。

“我覺得他年紀有點大……”片刻,顯山小聲委婉。

溫楚點頭,毫不含糊:“确實。”

顯山:“……”

“那你會給他生孩子嗎?”

過了會,顯山又想起什麽,扭頭朝自己母親看了眼,對上溫楚紅得冒煙的臉,也紅着臉說:“媽媽說,因為很喜歡爸爸,所以才有了我。”

“你很喜歡他嗎?”

腦子裏忽然就冒出昨晚在車裏的纏綿,光天化日,光是想一想細節都覺得整個人要蒸發掉。

但是生孩子這事好像有點早。

他才多大。

溫楚含糊避開這個問題:“我想想啊......”

顯山似乎很滿意溫楚的回答。

少年鼓勁點頭:“嗯嗯!”

“你多想想!”

身後走來的明徽哭笑不得。

三人兩虎回到木屋的時候,傍晚的餘晖已經落滿山間。

溫楚和顯山各提一只裝滿魚的水桶。

兩人一路都在說話。溫楚和他說發射器的構造,還有能量石和抗感染針劑有多值錢。當然少不了再拐一拐老礦區的事。顯山就和他說嚕嚕是怎麽生小老虎的。

“……很辛苦的!我爸都吓死了,流了好多好多血......”

“啊,那後來呢?”

溫楚兩手拎桶,一邊朝前走,一邊扭頭看着顯山,表情無比緊張。

手裏忽然一輕的時候,他都沒反應過來,還一個勁盯顯山。

顯山比溫楚先一步看到走來的傅宗延。扭頭,他就瞧見祁越坐在那輛越野裏。嚕嚕不知何時已經飛竄回了家,正在門邊和明徽撒嬌,差點把明徽撞門上。見狀,車裏的祁越不滿地摁了摁喇叭。

顯山也想上車,神情興奮,沒多猶豫,丢下溫楚就朝車子跑去。

溫楚這才扭頭看見幫他拎桶的傅宗延。

Alpha笑着注視他愣愣的模樣,視線朝顯山去了眼,問:“你們在說什麽?”

話音剛落,溫楚好像被點燃了,整張臉紅得跟晚上明徽說要煮的番茄魚丸湯一樣。

傅宗延:“……”

他就不問了,笑着往前走了走。

只是走了幾步——祁越開着車子,載着他兒子飛馳而過,溫楚還呆立在原地。

傅宗延就無奈了。

他轉身,看着腦袋冒煙的小鳶尾,原路返回。

溫楚發現自己腦子完全不受控制,正在一遍遍回放昨晚車裏的點點滴滴——他是怎麽坐到傅宗延身上的,又是怎麽和傅宗延親吻的,傅宗延是怎麽親他脖子的,他又是怎麽去舔傅宗延嘴裏的糖的……

溫楚深吸口氣,望着走來的傅宗延,整個人熟得眼底都開始發潮。

Alpha放下水桶,看着桶裏撲騰翻滾的白魚,想了想問:“去捉魚了?”

溫楚望着他點點頭。還是害羞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傅宗延被他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弄得忍不住笑。

只是剛笑起來,溫楚就小聲問他:“你笑什麽?”

傅宗延也學他不說話。

溫楚就一直臉紅。

這樣的情況一直維持到晚上。

溫楚一對上傅宗延就跟裝滿柴火的壁爐似的,熊熊燃燒。

明徽和祁越看了一晚上笑話,就連顯山也看出了什麽,連連搖頭加嘆氣。傅宗延無奈,只得再帶他的小鳶尾上車聊聊。

上了車,回到昨晚的環境,溫楚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捂着臉,坐在後座,頻頻深呼吸。

傅宗延沒想到他會這麽害羞,便給他打開車窗,生怕小鳶尾氧氣攝入不足害羞暈倒。

車子忽然開動的時候,溫楚放下手,朝車窗外好奇張望。

傅宗延笑着看了眼後視鏡,沒說話。

車子開了不短的一段距離。

停下的時候,耳邊似乎能聽到夜裏河灣的水聲。

空氣裏漂浮着熟悉的芬芳。

這裏氣溫偏高,也許是因為臨近河灣,又遠在山脈深處,草木成熟的濕軟氣息夾在徐徐微風裏。

傅宗延下車往前走去。

溫楚趕緊跟上。

Alpha有意等他,溫楚紅着臉走在他身邊,過了會,伸手去碰傅宗延垂在身側的手。

下秒,自己的手就被傅宗延握住。

溫楚忍不住笑,想擡頭再去看看傅宗延的反應,但又怕自己害羞,硬是忍住了。

沒一會,眼前出現一小片藍紫。

叢林深處,鳶尾靜谧地盛開在綠色的草間,安靜又柔和。

“去的路上看到。本來想明天帶你來看。”傅宗延解釋。

溫楚目不轉睛,往前走了幾步。

他的手被傅宗延握着,傅宗延也跟着他往前走。

溫楚在一株開得十分張揚的鳶尾面前蹲下,伸出手指碰了碰。

小鳶尾輕輕晃動,夜色裏分外撩人。

傅宗延也蹲下,但沒敢碰眼前的鳶尾花,它們看着太脆弱太美好了,傅宗延生怕自己動作大了傷害到它們。

“你喜歡它們嗎?”溫楚不好意思地問。

傅宗延望着溫楚害羞的側臉,臉頰泛紅,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還是很燙。

溫楚轉頭,對上Alpha深邃漆黑的眼眸,他好像不是那麽害羞了。

傅宗延目光專注,回答說:“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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