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VS迪盧木多·奧迪那Round4

“啊……”

無聲哭泣着的騎士張口即咳出一灘猩紅。因為常年握槍而長出厚繭的手指帶着顫抖按在自己的愛槍之上,一時之間還死不了的迪盧木多跪倒在自己的血泊之中。

“為什麽、肯尼斯……殿下……”

嘶啞的聲音中蘊含着強烈的痛苦。一滴鮮紅如血的眼淚從迪盧木多的眼角滑落,接着緋紅的血淚浸染了騎士的整個眼眶。連右眼下方的黑痣都染上了血色。

“為——……”

有生之年無法為主君盡忠,且還被尊之、敬之、崇之的首領害死。正是因為已經經歷過一次這樣的不幸,迪盧木多才會作為從者現世,希望能了卻生前沒能了卻的心願。然而命運再一次殘酷的将他推上了同樣的道路。迪盧木多·奧迪那于這個黎明再度被自己所信任的主君陷害。

“——————”

冬月不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慘烈的光景,也不是沒有見過迪盧木多被肯尼斯下令自殺時的情況。但是——

想要拯救的人就在自己離自己不遠的地方血灑大地的感覺絕不是能言語能夠訴說形容的。

和坐在電視機、電腦面前不一樣,不僅是迪盧木多那凄絕的模樣令人的感覺分外凄慘,也不止是迪盧木多的聲音在傳遞着他的痛苦。迪盧木多整個人都散發出一種令人心驚的絕望,似乎連大氣都因為他的無以名狀的悲哀而在顫抖。

“迪盧、迪盧木多……!迪盧木多————!!!”

高分貝的女性尖叫回蕩在黎明前的廢棄建築物之中。像是把剩下的生命力全部用于尖叫一般,看着迪盧木多跪倒在血泊之中的索拉驚叫了起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原本沒有了神采的眼中充斥的全是迪盧木多那帶血的身影,掙紮着推開抱着自己的肯尼斯,索拉想要上前去抱起自己心愛的男人,誰知因為過度刺激而回光返照的她剛離開了肯尼斯的懷抱便渾身無力的摔倒在地,連爬都爬不起來。

看着如同失去翅膀的飛蟲一樣在地上爬行的未婚妻,肯尼斯笑容中的扭曲更甚。他有些後悔自己居然愛上了索拉這樣的水性楊花的女子。也後悔的是他居然認為出生于魔術師名門的索拉可以抵禦迪盧木多右眼下方的那顆魅惑的黑痣的魔力。不過最令他後悔不已的是自己被那個該死的學生:韋伯·維爾維特奪走了自己的本該擁有的servant、征服王、伊斯坎達爾,以至于自己臨時召喚出代用品會是有着“光輝之貌”以及魅惑黑痣的迪盧木多。

不過這個時候說“後悔”也不過是無濟于事的馬後炮。失去了作為一個魔術師的榮耀,失去了作為阿其波盧德家第九代家主的驕傲,失去了作為一個人的尊嚴,并且即将失去未婚妻的肯尼斯忽然發現對自己來說一切都不重要了。

“Lancer……”

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小半步,離迪盧木多最近的阿爾托莉雅先是震驚,後是難以置信。沾染了痛苦色彩的祖母綠眼眸中倒映出迪盧木多凄絕樣子的她怎麽也無法相信前一刻還在與自己一決生死的強悍戰士就這麽被自己的長槍洞穿了心髒。

“Lancer……!”

身體在動,阿爾托莉雅可以聽到自己的铠甲因自己的動作而發出了聲音。但有人比想要上前扶住迪盧木多的她更快。

微光浮動,先前無人知曉從何而來的亂入者在阿爾托莉雅扶住迪盧木多之前先抱住了跪倒在血泊之中的他。所有人都錯愕于幾秒前還是一幅東方人模樣的她在流動的微光中變為了身着異族服裝,有着明顯西歐人特征的女性。

在場的衆人只有與切嗣對峙着的奇奇沒有明顯的表情變化,顯然她并不意外冬月會化身為他人。

“迪盧木多。”

一雙溫暖的手抹去了騎士臉上的血淚,讓他擡起頭來正對上眼前之人的視線。

“公、主……”

被洞穿了與靈核直接連接的胸口,靈核迅速弱體化以至于從腳部開始已經一點點化為烏有的迪盧木多下意識的睜大了自己的眼睛。

“格蘭妮、公主……?為、什麽……?”

出現在想要質問自己的主君、想要詛咒卑鄙肮髒的對手以及聖杯這個令人瘋狂的存在的迪盧木多面前的是那個美麗的公主:不願嫁與和年齡個自己爺爺差不多的費奧納騎士團首領、以禁制強迫迪盧木多帶着她私奔,愛爾蘭國王康馬克的女兒格蘭妮。

沒有回答迪盧木多的問題,格蘭妮、或者該說是用羽衣暫時僞裝成格蘭妮的冬月将迪盧木多的頭輕輕地按在了自己的胸前。

“因為是我挑唆你的master殺了你啊,迪盧木多。”

知道迪盧木多是想問格蘭妮為什麽會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冬月唇角溢出了一抹笑容。

“還不明白嗎?”捧着騎士的臉頰,冬月露出了一個純潔而又楚楚動人的笑容:“這是我的複仇,迪盧。”

“————”

震驚使迪盧木多的雙眼睜大了。兩個腳踝都化為黑色碎片的他張大了嘴巴,下意識的想要吶喊:“你說謊!”

“這不是謊言,迪盧。”

輕柔的吻落在了騎士的額頭之上。冬月自知此時此刻自己所說的一切都是彌天大謊。

(對不起了,格蘭妮公主。)

(要打着你的名號去做壞人。)

(挑撥你和迪盧木多之間的關系。)

“一切都是我策劃的。”

但是這是冬月此時唯一能想到的、有可能阻止驅魂再一次傷害眼前這個騎士的方法。

啪——!啪——!啪——!

三聲槍響,有硝煙從肯尼斯手中的手槍的槍管中冒了出來。那把被肯尼斯藏在輪椅座位裏、先是奪去了言峰璃正生命的手槍此時又奪走了另一個人的生命。

大睜着無神的雙眼,伸向迪盧木多的手難以抑止的顫抖着,身體被槍彈洞穿的索拉·娜澤萊·索非亞莉倒在了地上。

“你只要看着我就夠了,迪盧木多。”

即使知道身後發生了什麽,冬月也沒有回頭。捧住迪盧木多的臉頰,用自己的身軀遮蔽他的視線,冬月沒有讓迪盧木多看到索拉被槍殺的一幕。

從出生就注定無法擁有身為女人的幸福,只能被當做孕育優秀魔術師器具的索拉沒有後悔過愛上那個太過正直以至于可說是愚忠的騎士,她唯一後悔的是自己無法拿到聖杯、向聖杯許願讓迪盧木多留在自己的身邊,而是要死在這裏,死在自己從未愛過的未婚夫的槍下。

“迪盧、木多……”

索拉喃喃着那個無法忘卻的名字。鮮血在她身下的大地上浸染,很快沒過她的臉頰,融合了從她眼角滑落的淚水。帶着永遠無法實現的願望,一縷芳魂就此消散于微暗的廢墟之中。

沒有一個正常人能夠在有人死在自己面前時無動于衷,哪怕那個人是個不認識的陌生人,亦或是自己最痛恨的仇人。

雖然沒有直接看到發生什麽,但憑借周遭的響動,冬月能夠推測出肯尼斯殺死了自己的未婚妻。一種前所未有的冰冷席卷了冬月的身體,讓她喉嚨發幹,身體僵硬。

——絕望的不僅僅只是被命運玩弄的騎士,還有那個自尊心高人一等的天才魔術師。

“呵呵……”

鹹澀的眼淚流到了嘴邊,握着手槍的肯尼斯渾身顫抖的笑着。

對,他不想死,不願意死,也不希望自己心愛的未婚妻死。但是,不管是作為一個魔術師還是作為一個男人來說都已經是個廢人的肯尼斯發現自己最後一個願望都無法實現。

——既然作為一個普通人,和心愛未婚妻一起回到鄉間生活這渺小的願望都注定破滅,那麽自己還剩下什麽呢?大概只有旁人無窮盡的嘲諷與鄙夷了吧。

從小就挂着名門之後的天才魔術師的名頭,走到哪裏都高人一等的肯尼斯只要一想到曾經自己傲然睥睨過的人們今後會對着自己指指點點,竊竊私語的笑道:“廢人”、“被servant搶了女人”、“已經是垃圾了”,肯尼斯就打從心底無法忍受自己現在所面對的事實。

于是他親手了結了未婚妻的生命,并且張開嘴發出了極為痛苦的笑聲。

“哈哈哈……!!”

“迪盧,”

強迫自己保持着笑臉,冬月抹掉了迪盧木多眼角不斷滲出的血淚以及嘴角流下的猩紅。

“聽好了,無論是你的master下令讓你自絕性命,還是挑唆你的master殺了她的未婚妻,亦或是——”

啪——!!

槍聲再響。

一捧血花于空中綻放。猩紅噴的整個輪椅上都是。肯尼斯持槍的手很快耷拉了下來,而挂在他手上的槍支也很快從他無力的手中掉落,撞擊在水泥地上,打着旋兒發出了劃破寂靜黎明的摩擦聲。

曾經不可一世的魔術師死了。而他并非死于敵對魔術師之手,更非死于戰場之上。他死在了魔術師都會輕視的“玩具”、自己的手槍之下。

眼也不眨的看着肯尼斯殺死了未婚妻後再自殺,面無表情的切嗣只是轉身離開,朝着自己腿軟的跪坐在了地上的妻子、愛麗斯菲爾走去。對于切嗣那仿佛不過是看了一場陌生人表演的無聊家庭鬧劇的反應,阿爾托莉雅甚至連憤怒的力氣都失去了。

“……亦或是——”

強作出的笑臉已經到了極限,冬月環住迪盧木多的頸項,在深深擁抱他的同時在看不到自己表情的迪盧木多耳邊輕道:“讓你的master絕望的放棄自己的生命……”

“迪盧,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報複你。”

(如果這個世界裏真的存在“天罰”,那我毫無疑問就是最該被施以“天罰”的人吧。)

要是格蘭妮公主在天有靈,冬月知道自己不是朝着她跪拜,說兩聲“抱歉”就能得到她的原諒。不過就算格蘭妮公主或者是知道了真相後的迪盧木多會因為自己用他妻子的名義欺騙他并且玷污他妻子的名聲而痛恨冬月,不打算原諒冬月,冬月也無所謂了。

(“星野冬月”是不行的。)

三次元的冬月與二次元的迪盧木多毫無交集。想黑自己都黑不了的冬月即使對迪盧木多曉以大義,告訴他不要記恨你的master,不要詛咒你的對手,迪盧木多也不可能真的就不恨切嗣與阿爾托莉雅,不怨肯尼斯和索拉。

畢竟,從者也是有着未了心願,有着獨立人格的“人”。而非什麽都能放下,什麽都可以不去計較的“神”。

大約是因為提供魔力和正式締結過契約的兩位master都身亡的緣故,迪盧木多的消失變得比剛才還要更快。轉瞬之間,他大腿以下的身軀已經完全消失了。

“對不起,迪盧。”

冬月控制不了自己的淚腺,索性讓溫熱的眼淚落了下來。演繹着格蘭妮的她不完全是在為眼前騎士的遭遇而淚流不止。

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索拉也好,肯尼斯也罷,包括切嗣在內,争奪聖杯的魔術師們都不是完全的“惡”。只是因為時間、地點、場合以及遇到的人是錯誤的,所以他們才走上了無法說是正确的道路。

冬月知道有很多人為迪盧木多這個被命運愚弄了的騎士之死而流淚,那麽索拉和肯尼斯呢?是否有人也為他們的逝去而感到一絲凄涼悲慘?

(……所以我無法原諒。)

這樣悲慘的事情一次也就夠了,一而再、再而三的讓這種事情重複上演,讓不止一個靈魂飽受煎熬,這樣的驅魂讓冬月想要把它人道毀滅。可以的話,冬月不希望這個附身于迪盧木多的驅魂被拘留,拘留作為懲罰對這只驅魂來說實在是太輕了。

(不過在那之前——)

含淚的眸子先是閉起,後緩緩的睜開。抱着半個人都消失了的迪盧木多,冬月微笑。

“我愛你。”

無論時間是一分鐘、一小時,一天還是一個月、一年,對冬月來說,這一刻就是全部。沒有真實虛僞的區別,沒有真心多少的概念,這一刻的冬月只是全心全意把自己所有的愛都傾注在迪盧木多的身上。

——要成為格蘭妮。不,要在格蘭妮以上的愛着的愛着迪盧木多。只有真心真實的愛才能叩開通往心靈的門扉。

“因為我愛着你,因為我比任何人都深深的愛着你……”

“我無法原諒你不能像我愛你這樣愛我。”

瞳孔中倒映出身體微微一顫的騎士,冬月任由着眼淚肆無忌憚地滑落,直至濡濕了迪盧木多的臉頰。

“你帶我走是因為我對你下了你無法違背的禁制。你與我生兒育女也是因為我想要與你成為夫妻。”

有多少眼淚落下,冬月的笑容就有多甜蜜。

“我知道所有的事都是我的一廂情願,我的一廂情願害死了你,可我還是——”

“愛着你。”

和格蘭妮育有五個子女的迪盧木多無疑也是愛着格蘭妮的,可是這份愛終究沒有迪盧木多想要為主盡忠的騎士道精神那麽強烈。否則迪盧木多也不可能會不去追求聖杯的力量,只是想替禦主奪得最後的勝利了。

“我——”騎士微啓的唇被帶着血液與淚水的雙手捂住了。

冬月含淚搖頭:“恨我吧。”

“我正是為此而來。”

“——”濕熱的觸感令迪盧木多下意識的發出聲音。

換上一張可說是妖媚中帶着瘋狂的臉孔,冬月輕輕舔上了迪盧木多右眼下方,有着黑痣的地方,并稍加用力的咬了一口。

“恨我,只恨我一個,比我愛着你還要更加激烈的恨我……”

憎恨敵人是因為他們不惜用卑鄙的手段玷污了迪盧木多所奉信的騎士道精神,踐踏了迪盧木多的唯一心願。憎恨聖杯則是因為聖杯誘使人作出如此卑鄙的惡性,且不以為恥。

但如果踐踏迪盧木多唯一心願,挑唆迪盧木多的禦主的人是迪盧木多愛過、并且令他有所愧疚的人而非他的敵人呢?

(要是格蘭妮公主真的能這麽做的話,她會不會選擇這種方式讓她所愛的人眼中永遠只有她一個呢?)

周遭的一切冬月都感知不到了。現在,冬月的全世界就在她的眼前。迪盧木多·奧迪那就是她的所有。

“恨我吧,迪盧。”

“即使回到英靈之座,也永遠無法忘記這份恨意的——”

“恨我吧。”

作者有話要說:妹紙們久等了。麽麽你們。╭(╯3╰)╮

-------------

抓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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