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欲買桂花同載酒

欲買桂花同載酒

乙午十二年，春。

程長青還是凡人的時候，住在桃山腳下，父親是農戶，母親善織布，有個可愛的妹妹在這一年出生，這年，程長青才六歲。

程長青十三歲的時候，陪父親去長安城裏賣菜營生，遇到了葉泛。謙謙君子，溫潤如玉，大概說的就是葉泛吧，與程長青的粗鄙不同，葉泛總是給人一種腹有詩書氣自華的感覺。

那日街道上有頑皮孩童蹴鞠，眼見那球就要砸到葉泛，是程長青挺身而出，才避免了一場禍事。

“只是一個球而已，舉手之勞，不足挂齒。”程長青撓撓腦袋傻笑道。

“多謝公子，我家少爺身體體弱，若真是被這球砸中，可能多多少少要影響身體的，多謝公子搭救。”葉泛身邊的小侍女名為江婉，解釋道。

“多謝公子出手搭救，我家乃京中葉氏醫館，就在隔壁那條街上，如果不嫌棄的話，随時歡迎。”葉泛作揖謝道。

“好啊，我叫程長青，你們呢？”

“葉泛，這是江婉。”

那後來，程長青便總是登門葉府，尋葉泛玩。一個愛動，一個喜靜，卻成了無話不說的知己，程長青帶着葉泛去竹林打鳥踢球，葉泛教程長青寫字作畫，好不快活。

那是一個雨天，跑到一戶廢棄屋子的屋檐下躲雨，兩人相視而笑，全然忘記身上被淋濕了。

“我們要做一輩子的好朋友！”程長青開心地笑着說。

“自然，就像俞伯牙和鐘子期那樣。”葉泛附和道。

“可是你不是說後來鐘子期死了嘛，伯牙世間再也沒有知己了。”程長青不解，總覺得人死了便什麽也沒有了。

“如果我死了，我就變成小鬼等你來尋我？”葉泛為自己這個荒唐的主意咯咯地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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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定會去找你的。”

兩個小小少年懷揣着對未來的無限向往，決心以後一文一武，為江山社稷為黎民百姓做出自己的貢獻。若有江湖，那他們便是一方小小竹林裏的俠客。

縱使如此，命運卻并不如他們所料想得那樣運轉。那年的冬月裏下了一場大雪，厚厚的雪把山林裏的一切都點染成白色，父親說要去山裏拾些柴火回來生火取暖。

快要到除夕，母親腌制的臘肉挂在竹竿上，散發出誘人的香味。程長青和妹妹早已經餓得不行，母親溫柔地笑道，“兩個小饞鬼，等你們爹回來咱們就開飯好不好？”

“好！”程長青和妹妹異口同聲，又玩起了石頭剪刀布的游戲，好在沒過多久父親就背着沉甸甸的柴火回家了。

父親一直都很疼他們，就像無數普通的家庭裏那樣，和睦友愛，雖然不夠富裕，可是生活每天都充實快樂。

但是夜裏那場大火燒起來的時候，誰也沒有想過，會一夜之間攪亂這個家。程長青被濃煙嗆醒時，眼前早已經是紅彤彤的一片紅，妹妹已經叫不醒，他只好背着妹妹就往外走。

最後，也只有他和妹妹走出來那間小屋。

火勢太大，根本出不去，父親母親哭着用盡力氣将緊緊抱着妹妹的程長青丢出去，即便得活，程長青的臉，胳膊，腿上都留下了燒傷。

“好好活着，長青！”母親的聲音有些痛苦，“爹娘一直愛着你們……”

長青，長青……

為什麽死去的人不是我？為什麽老天爺要這樣對我們啊？

葉泛擔憂的眼神，江婉背着流淚，妹妹有些懼怕地看着，那是什麽？一面銅鏡，那裏面的人是誰？是你自己啊，原來是我自己，原來是程長青啊……

可怖的傷痕幾乎布滿了大半張臉，不能說醜，只能說不忍多看一眼。但是這是爹娘拼命救的命啊，沒有辦法，即便不為自己，也要為了妹妹，好好活着，不是嗎……